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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0章

指南剑-第430章

小说: 指南剑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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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吴明跟着喃喃了一句,似回过神来一般,他看了商羽坤一眼:“商兄记得就好,可你最近所为,却有些过了。”

    这已是他第三次表达不满了。

    商羽坤虽然满腹经纶,但却以商发家,自然不是迂腐之人。他其实早想找个合适的时机和吴明交心了。奈何最近和黑甲军攻防转换太过频繁,两人虽天天见面,但一为全军主帅,一为首席智囊,实在有太多的事忙着,那有闲心说其他事。如今吴明主动提起,商羽坤自然不想就这么放过,他捋了捋思路,缓缓道:“公爷是在怪责我最近处事有些过激吧?是怕就此失了民心?”

    吴明点了点头,径直道:“算来算去,商兄也跟我七个年头了,我们之间也不必遮着掩着。有些事,虽是不得以而为之,但若能不伤及无辜还是不要伤人性命的好。”

    “伤及无辜?”商羽坤苦笑一声:“公爷说的伤及无辜,是指那些富户的人质,还是那些被烧了民宅的普通百姓?”

    见吴明沉默不语,显然是默认了。商羽坤继续道:“城内那些富户,那个不是大阿的地头蛇?在城内也算说一不二的人物。若我们不控之以人质,仅靠齐向仁一人,如何能够保证他们不再生反意?”

    吴明道:“即算如此,可黑甲军已然中毒,我们再放火烧毁城内民宅,终究有些多此一举。”

    商羽坤摇了摇头:“公爷此言差亦,狮子搏兔,尚需全力,何况人乎?黑甲军战力有目共睹,我商羽坤也非神仙,那能事事料敌机先。放火烧城,只是防患于未然,万一李源识破我军用毒之计,这个计谋就能起决定性作用,那公爷就不会如此认为了。”

    吴明被他说得无言以对,商羽坤瞧瞧火候到了,继续道:“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这话是没错,可说来说去,公爷你终究是舟,既然是舟,那就要有做舟的觉悟,要自己把握前进的方向,而不用太过顾忌水的感受。”

    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以公爷现今身份,说是一国诸侯只怕还嫌小了些。所以不管你承认与否,终究是个操舟人,既如此,就要逆水行舟,而不是随波逐流。”说到这里,他笑了起来,嘴角又多了丝嘲讽:“细数历代明君,又有几个是真正在乎‘水’之感受者?若说是,那也只是善于操纵民心的弄潮儿而已。”

    吴明仍是摇头:“商兄,我明白你意思。民心这东西,虽最不可捉摸,但却是最实在的,你若玩弄于他,也只能得逞一时……”

    商羽坤舒了口气,仍是笑道:“请公爷放心,我这里的掌握民心,并不是玩弄民心。所谓的掌握和玩弄,还是有很大区别的。里面的度,属下也很清楚。”

    吴明也舒了口气:“商兄明白就好。”

    两人都是心思玲珑之辈,只对望了一眼,都听出了对方话里的未竟之意,不由会心一笑。商羽坤看着吴明的眼睛,继续道:“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不管是掌握,还是玩弄,亦或是操纵。难免有事情败露的一天,所以臣希望,能替公爷担更多的责任和骂名。有些事,既然公爷不喜欢做,就让臣来做吧,主忧臣死,就这么个理。”

    臣,象形。意为屈服之意。也是一国属下对君主的自称。如果是平时,吴明早对商羽坤大声呵斥了。可现在萦绕在他心头的,却是浓浓的感动。商羽坤对自己说这些话,用这种称呼,可说是剖心明志了。他虽一向对这些自立之说不喜,可此情此景,仍不想坏了这个头号谋臣的兴致。

    他想了想道:“只是如此一来,可苦了商兄你了。”

    商羽坤笑而不语,拍了拍胯下坐骑的脖子,坐骑小跑起来,如一道利剑一般超过了南望。南望觉得自马王的地位受到了挑衅,怒嘶一声,撒开四蹄追了上去,两匹战马都是好马,如今撒开了蹄子在城墙上飞奔,直跑得马蹄飞扬长鬃舞动,倒像是草原上互相追逐的两匹小马驹子一样。吴明只得约束住南望,免得这家伙发起脾气来,一个暴怒将商羽坤一人一马踢了。前方的商羽坤却毫无顾忌,跑得神采飞扬,身体随马步自然起伏,最后竟将佩剑抽了出来,在夜风中哈哈大笑了起来。

都俞吁咈2() 
    第二节

    跑了一段,商羽坤猛地一扯缰绳,胯下战马吃痛,长嘶人立而起。xshuotxt他回头看着打马缓缓而来的吴明,微笑道:“在大阿兵道上纵横驰骋,这可是我十几年前的志向了,如今得偿所愿,真是快哉。”

    纵马而行,仗剑高歌,人生快意,确实如此,那个洒脱不羁的商家之主又回来了。吴明拉了拉南望,讶然道:“哦,商兄竟还有此等愿望?倒是希奇。”

    “是呀,那还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商羽坤拉住了马,侧头看着大阿出神。天已完全黑了下来,空气中仍带着淡淡的血腥气,远方冲天的火光却小了下去,显然得到了控制。天空无月,绛蓝色的天空像是泼墨后的大肆渲染,洋洋洒洒地铺满了整个天空,晦涩的压抑着。他望着远方的夜景出神,轻声道:“那是还是父亲当家,我是以商家一伙计的身份进入大阿的。虽是和平时期,但大阿的管制仍是很严,我们进城后,第一件事就是被严令若干条,我记得其中一条就是非战不得跑马。除了城内军人,街头有人跑马若是给抓住了,是要责打军棍五记。交割战马时,我作为队伍首领,有幸到城市头参观了一番,当时就被这雄伟的兵道给镇住了,从那时起,就立誓在有生之年,一定得在这兵道上纵横驰骋。”

    吴明拍马追上了他,笑了笑道:“要说这愿望其实并不难,以商家之富,别说在大阿城头上跑马,只要你愿意,在京都城头都可以畅通无阻。”

    商羽坤摇了摇头道:“以金钱铺道,那算不得什么,自然非我所求。我所求者,跃马京都,择一明主,建盖世之功业也……”

    吴明沉默,半晌才道:“这也是商兄早年与丞相建立攻守同盟的根由?”

    商羽坤痛快承认:“是,不过丞相雄心是有,可为人太过阴骘,为这种人效力,难免落个兔死狗烹的下场,所以羽坤最后选择了公爷你。”

    吴明指着自己鼻子苦笑道:“我?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除了会点三脚猫功夫外,实在一无是处。遇事优柔寡断不说,而且心也不够狠。从那方面来看,都不是一个合格的统帅,其实扪心自问,我就是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不论是商兄你,还是杨易,甚至简飞扬,你们谁来坐这个中西之主的位置,恐怕都比我好,而且要好得多。”

    商羽坤盯着吴明看了一会,直把吴明看得心头发毛,才“嘿嘿”一笑道:“公爷,你太谦了。所谓的优柔寡断,心不够狠,看起来是缺点,其实在某些方面来说,却反而是优点。这种人心胸博大,有容人之量,遇事爱为他人着想。也只有这种人,在有所决定时,才会考虑更多,这恰恰是一个首领却不可缺少的。如果你真要把自己比做一团烂泥的话,我和简将军,杨将军等人就是各式各样的石头,如果就这么搁在一起,肯定头破血流。也只有公爷你,才能把我们这些石头粘在一起,拧成一股绳。”

    这话虽有些恭维的成分在内,但却形象。吴明被说得有些不自然,一时间竟不好接口,只是道:“商兄过誉了……”

    商羽坤舒了口气,接着道:“这几年来,公爷交给我的担子越来越重,这表示你对我愈加信任,羽坤甚是感激,可也更是惶恐,平时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吴明有些吃惊:“商兄这是为何?”

    “树大招风,人强招嫉。这虽是老生常谈,可也把人性说透。羽坤虽对公爷有信心,却也知人言可畏的道理,若是人人指鹿为马,那它就算不是马,也终究是马,公爷就算明知是鹿,也必须承认是马。这就是大势,这就是民心。都说伴君如伴虎,我虽有雄心,却更惜命,可不想临到得最后,落个鸟尽弓藏的下场。”

    听到他一番剖白心意的话,吴明在默然之余,也有些感慨。商羽坤跟随自己以来,洁身自好,兢兢业业,从不拉帮结派。当年为引荐其师周子鸿,他为了避嫌,更是颇费功夫,也走了不少弯路。吴明当时就有些不以为然,甚至到现在都有些不解,听他一说,才恍然大悟。他如此小心,原因无他,就是避免引起主君猜忌。

    他想了想,斟字酌句的道:“商兄,你说得对,人心是最难掌控的,可也是把双刃剑,你若放任自流,恐怕就会被有心人利用,反过来伤害自己。我虽缺点甚多,但也不是那种迂腐之人。以后但凡有事,只要你方向目的是好的,我绝不会妄加怪责。”

    以他现今身份,这已是很重的一句承诺了。商羽坤顿时肃然,他下了马,恭恭敬敬的向吴明磕了头道:“国士待我,国士报之。羽坤深受公爷大恩,以后定当尽心竭力,辅佐公爷完成宏图大业。”

    吴明万料不到他会如此,连忙从马上跳下来,扶起他道:“商兄不必如此。”

    商羽坤顺势站起,“哈哈”一笑,又恢复了洒脱的本性,他指着远方道:“金钱再多,终究是无根浮萍。要想得到真正的大自在,莫不如将万里江山尽如囊中的好。现在这大阿城头,我就算从城东跑到城西,又有谁敢拦我,谁敢说半个不字?”

    吴明苦笑一声:“商兄倒是个自在人……”

    可他心头却是沉甸甸的,不觉间,已是中西之主,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越是如此,却越不自在。许多事,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痛快,而是多了许多羁绊。因为这个身份,承载了太多人的希望,与太多人的利益捆绑在了一起。若是自己将真实想法告诉商羽坤,以他的性格,怕得跳起来揍自己一顿吧。

    两人下了马,也没了纵马驰骋的兴致,就这么牵着马在兵道上默默而行。走了一程,不觉来到了城北。城北不比城东,也发生过战事,虽没城西惨烈,但双方伤亡也是上千。几名战士扛着藤编的担架从道旁经过,远远的,他们就看见了吴明和商羽坤。这两人相当于中西军的一二把手,众人那有不认识的道理,于是小心翼翼地把担架贴墙放在道边,列队挺胸,目不斜视。

    如果是活人,早把人抬下去救治了,断不会放在现在。吴明和商羽坤也停了下来,行了一礼,向担架上死去的战士致敬。那几个战士见两人停了下来,大为意外,神色间很是不安。吴明看了一眼,突然觉得其中一人很是面熟,喝道:“鲍夏经!”

    没错,那领头的将领正是鲍夏经。如果是平时,这么一晃眼间,吴明不一定能认出他。可在大阿攻城战中,鲍夏经表现太过醒目,给吴明留下的印象不浅,所以一眼就认了出来。

    经吴明一喝,鲍夏经身子一抖,面色也是一变。另几个战士也大为不安,一会看看吴明,一会又看看鲍夏经,似想上前用身体遮挡住担架,但又不敢。吴明将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继续道:“担架上是什么人?”

    鲍夏经踏前两步。他低着头,声音不高:“回公爷的话,是战死的兄弟,我们准备送往城外掩埋。”

    吴明望了沉沉的夜色一眼,冷笑一声道:“是么,鲍将军倒是个好心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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