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6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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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被放过,角抵的力士被抓去做擎旗者,蹴鞠的队员要去顶在前排持矛,以往名震曹国,让无数人疯狂的驾车能手们,也得放弃日入千钱的行当,披甲登上战车……”
说到义愤填膺处,陶盎一拍桌子,愤愤地说道:“谁不知道作战是要死人的,所以无人愿意去当兵,都是被强迫的!而且敌人还是赵氏和宋国,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曹伯这是疯了,他和公孙疆不想活,陶丘的士农工商还想活呢!”
听着听着,子贡眉头明显有了一丝怒意,可脸色却越来越冷静。他心中亦有惭愧,曹国之变和自己有莫大的关系。说大了是对危机视而不见,需要对此事负责。
“子丝。”他问道:“曹国民众对曹君和公孙疆的愤怒,到了何种程度了,或者说,他们为了结束这种暴政,能做到何种程度?”
“好比是夏民恨夏桀的程度,是宗周国人痛恨周厉王和荣夷公的程度,是时日竭丧,与汝皆亡的程度!”
陶盎很愤怒,要知道,他几年前还念着自己是曹人,质疑子贡为赵无恤在曹国布置侈靡之业是不是心怀不轨,是不是想要曹国沉迷在奢侈和欢愉里,丧失战斗力。
如今这种情况已经积重难返了,曹人过了几年松散玩乐的好日子后,对公孙疆突然收紧的军国政策十分不满,谁夺走了他们的好日子,谁逼着他们上战场,就是在逼他们去死!
好好做生意不行么?打什么仗啊!大多数人是这么想的。
连陶盎也不知不觉改变了态度,国君他不体恤民间疾苦,只知道纵容公孙疆胡来,所以他对曹国官府的愤怒,已胜过了身为曹人的忠诚。
“至少,外面被到处搜捕的蹴鞠者们,那些失去了饭碗的商贾们,终日劳役不得休憩的百工们是这样想的。已经有人打算,宁可结伴北逃进入大野泽,也好过为曹君殉葬。就算已经被征召入伍的,也在心里埋怨不已,不愿效力,不少人还商量着,对宋人还是要抵抗一下的,可若遇上赵兵,就要临阵倒戈了!”
赵氏的退役老兵可是陶丘的重要消费者,屡次过境也称得上秋毫无犯,让曹人很有好感。信息搜集得差不多了,子贡微微一笑,心里有了定计。
“子丝,不瞒你说,赵宋两边的反应很快,已经在南北夹击曹国了,这次曹国挑的节点很关键,以主君的性情,恐怕是不打算放过曹君的,可攻城难免双方都有很大损伤。所以我打算在大军攻陶丘前,颠覆曹伯和公孙疆的统治,以最小的流血的和代价让曹人再获和平。”
陶盎闻言一愣,随即大喜:“正当如此,我和门外的蹴鞠者们,都愿意助子贡一臂之力,这两年受尽暴政的民众,也愿意追随!”
“陶丘有数万民众,这是掀翻暴政的基础,但若无人义,他们大多数人会默默忍耐过去。所以吾等不但需要人手,还需要钱帛和能起到号召力的人。”
子贡道:“虽然曹国没有大公族,但公孙疆此人以区区猎户身份升到了大司城,一定有不少贵族心怀不满。这些人过去没少在侈靡之所出没,还从我手里赚过赌注,与我多有交情。我这就写信,你派人去联络其中较可靠的几位,试探他们的意见,许以利益诱之……”对这些容易投靠强大势力的人,要以赵氏行人端木赐的名义劝他们反正。
“我在陶丘的几年时间里,已经把与赵氏为敌的齐商郑商挤走,如今陶丘还剩下十三位大商贾,家财百金,都豢养着僮仆百余。他们与赵氏有生意往来,曹赵若翻脸,利益将第受到重创。所以这次,他们是吾等的盟友,去召集他们,明夜在城东集会,共商大计!”
对这些很难对贵族产生信任的商贾,子贡需要以陶朱的名义行事。这个赵无恤充满恶趣味地冠与他的名号,在工商中却很有公信力,信誉至少要比曹国官府强,子贡相信,这些精明的合作伙伴能很清楚地判断,哪边才是胜利者。
连续不断地号施令,子贡似乎又找回了在这座城市里与齐郑商贾战斗的激情,等陶盎应诺下去安排后,他才现自己的嗓子都有些沙哑了,饮了口水后,现石乞在定定地盯着自己看。
“你看我作甚?”
石乞垂:“子贡像极了一位指挥作战的大将军,我一向不容易服人,这次却很佩服你。”
子贡晒然一笑:“我只是有些恼怒,就像计然先生一样,对昏君庸臣不为民主的愤怒,想给他们一点教训,归根结底,我只是一个出身低贱的卫商,难免对陶丘兔死狐悲。”其实在这座城市呆了几年后,子贡不仅是兔死狐悲了,除了已经陌生的家乡卫国,夫子已经离开的鲁国,陶丘更像他的新家。
所以,如今想让陶丘在被赵宋军队围攻前避免血光之灾,就只能由他一手恢复这里该有的秩序。
“曹伯阳仍然将我当做几年前从宋国巴巴地跑来白手起家的小商贾,对我拒而不见。他以为自己还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君主,可在我心中,曹伯这实在是自绝于善意,也自绝于国人……”
子贡看似语气淡然,可心里早已波涛汹涌,他背着手,望着户外的夜色,四野无风,这是风暴前的平静吧?
由他端木赐,由他“陶朱”,一手掀起的大暴动!。8
第732章 国人暴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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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是在商品经济尚未兴盛的春秋时代,也不要小看商贾,他们是城市血液流动的载体。网﹤大商贾已经开始血腥的原始积累,向富可敌国的战国巨商转变;行商熟悉每一条道路巷子,人际关系千丝万缕;最低级的贩夫贩妇则构成了社会的底层,他们和百工、农民一样,是国家的基础。
不错,他们懦弱而容易妥协,可当切身利益遭到侵犯后,也会奋起反抗,卫国的王孙贾就对这股新兴力量忧心忡忡,说:“苟卫国有难,工商未尝不为患。”
曹国的情况比卫国更甚,因为地缘因素,陶丘是中原商业化最重的城市,这里有数不尽的百工商贾。四月二十一日这一天,他们从不同渠道得到消息,在凌晨时聚于城东乡校,这里远离宫廷官署,负责巡视的兵卒也被人收买,对近万人的大聚会视而不见。
子贡今天褪下了大夫的冠冕,一身寻常商贾的打扮以博得外面众人的认同,他游走于乡校的厅堂内,抚摸那些蒙上了尘埃的坐榻,沾满蛛网的案几。乡校是陶丘“六乡”的学校,也曾热闹非凡,只是在官学衰败后,落得这般清冷寂寞。
“这里既是童子们学习礼仪的场所,也是国人议政聚会的地方,郑子产不毁乡校博得贤名。可公孙疆上位后,却因为自己出身卑微怕国人议论,强行禁止了聚会,国人从那时候起便对他群情激奋了。”
他微微一笑,为自己的对手是这样的人而庆幸:“故今日在此聚集国人,也算来对了地方。”
子贡拍了拍手中的灰尘,对侍候在旁的陶盎说道:“人都来齐了么?”
陶盎道:“继前日子贡与十三家商贾集会,说服他们加入后,下层的行商和贩夫自然亦步亦趋,因为市肆停业而失去生计的人都被带到此处,并派僮仆维持秩序。还有城内的七家氏族,他们对公孙疆早已不满,加上畏惧赵氏攻下陶丘后报复,也愿意配合吾等一同举事,曹军里不少将吏是七家子弟,有了他们支持,就相当于拿下了半个城池!”
“善!那我这就出去,万事俱备,只剩下号召鼓动国人们,让他们加入进来了。”
子贡迈步走出乡校,外面就是往年国人聚会,举行社庙祭祀的广场,闹哄哄,黑压压的人影覆盖将广场覆盖得密密麻麻。
这里不止有皂衣的商贾,还有带剑的轻侠,带着农具的城郊农夫,手脚粗糙的百工,甚至有不少来看热闹的妇孺老人。
纵然子贡见多识广,被这么多双眼睛注视着,也会感到一丝紧张。
“这些人里带着对公孙疆的怒潮,我要做的,就是让这潮水再汹涌些……”
他心里对自己默默说道,随即站在阶梯上,对靠前排的人大声呼喊道:“我的姓名汝等不陌生,在外面,人们叫我子贡,可在曹国,汝等当称呼我为陶朱!”
……
“陶朱,他就是陶朱?”
“怎么如此年轻……”
像是平静的水潭被投进了一颗大石头,人群中立刻掀起了一片涟漪。
陶朱的名号,在陶丘可谓家喻户晓。商贾无不以这位三至百金的同行为楷模,轻侠恶少年们或间接或直接都受过他的恩惠,百工们知道,自己很长一段时间都是这位巨贾的雇工,农夫们则隐约听闻,自己种出来的粟米丝麻,都要经由这位陶朱的手,才能卖到晋国、鲁国去……
子贡在陶丘有积累下的威望,一身简朴的打扮又让国人心生好感,他说的话自然而然就被众人认真倾听。
“我今天来此,为的是曹人的生计性命,但先,要从一件往事说起。四百年前,在曹人祖先的故乡宗周,周厉王继位后,任用一位名叫荣夷公的贵族为卿士,实行专利之策。”
“何谓专利?就是将山林湖泽改由天子直接控制的猎场,再加重赋税劳役,不准国人进入谋生,这一套恶政,汝等是不是觉得很熟悉?”
听闻此言,曹人们纷纷面露愤怒,那公孙疆执政后干的事情,不就跟专利差不多么?
“周都镐京的国人因不满周厉王的恶政,怨声载道。周厉王和荣夷公不高兴了,又命令巫祝监谤,禁止国人谈论国事,违者杀戮。如此一来,国人不敢在公开场合议论朝政。人们在路上碰到熟人,也不敢交谈招呼,只能用眼色示意一下,然后匆匆走开……”
曹人们开始交头接耳,他们早就憋很久了:“国君和公孙疆禁乡校,不许吾等反对,和那禁谤也差不多。”
子贡举起手,示意众人肃静,继续说道:“二三子可知道,后来生了什么?”
曹人纷纷摇头,无论是时间还是空间,这段历史距离他们的日常生活有点远,大多数人当然不知道。
“正所谓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河一旦决口,要造成灭顶之灾;人们的嘴被堵住了,带来的危害远甚于河水!”
子贡将手猛地一挥,大声说道:“宗周国人受不了了,他们反了,暴动了!他们集结起来,手持棍棒、农具,围攻王宫,杀死了荣夷公,又将昏君周厉王驱逐,这才结束了暴政!”
唏嘘声响起,曹人诧异之余,也对今日自己被召集有了一点清醒的意识。
子贡再接再厉:“如今曹国的情形和当年多像啊,曹君昏庸贪婪,他好大喜功,摒弃和平,轻启战端,简直就是另一位周厉王。而公孙疆更是助纣为虐,为了讨好国君大兴土木,修城五座而曹民疲惫,他还削民利以肥府库,将山野林泽化为公室猎场,强征民众入伍去填沟壑。然而汝等还不知道罢,曹国的先锋已在边境连续战败,死伤无数,公孙疆则把败仗说成胜利,掩过饰非,欺骗国君继续出兵,简直是曹国的荣夷公啊!”
此言方尽,下面已经响起了一片哭腔,那是家中子弟被第一批征召走的人家,惊闻噩耗下,他们对公孙疆更是咬牙切齿。
“二三子应当知道,我还有一层身份,是赵氏的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