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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5章

春秋我为王-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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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他们继续前进,在离赵营还有十里的地方遇到了赵鞅父子的车马队。

    那位英姿飒爽,着武贲服,戴玄端冠站于华丽戎车上的中年卿士应该就是赵鞅。赵无恤则扈从在侧,一身黑色皮甲,下身穿绔,双腿紧紧夹着马腹,他双手离开缰绳马辔朝曹伯见礼,随后又跟着赵鞅下车马行外臣拜见外国国君之礼,让人送上羊羔作为礼物。

    “居然是晋国中军将和鲁小司寇前来迎接!”

    曹伯连忙还礼,并且受宠若惊。

    晋国是霸主之国,其卿士几乎可以与中等国家的卿抗礼,何况自己一个区区五百乘小国?以往曹国的国君出席盟会,包括曹伯阳曾以太子身份参与的皋鼬之盟,都是被晋卿们呼来喝去的存在,哪有像今日晋国二号人物赵鞅亲迎的待遇。

    而前往洮邑外赵营的路上,赵鞅不时外露的风度,更是让曹伯心驰神往。暗想自己虽为国君,也不如赵卿有威仪。

    离赵兵驻扎在濮水北岸营地尚有一刻骑程,他们便看见营火的烟柱。接着。各种声音飘过农场、田地和原野汹涌而来,朦朦胧胧,有如远海的呼唤,渐行渐近,涛声便愈加强烈,他分辨出人语,金铁交击和马嘶。

    待一切显露在眼前后。对曹伯而言,尽管有先前的烟柱和声响预作提醒。仍旧不由自主地为眼前的大军张口结舌。

    一万两千余人,曹伯举国之力,也召集不了这么多兵卒啊。难怪洮邑大夫在得知此地成为大军的会合地后叫苦不堪,光这几天里人吃马嚼。就足够把洮邑吃穷了,所幸子贡此次重返陶丘,还花大价钱购买并押送了数百辆辎车粮秣前来。

    成千的营火使空中弥漫着苍白的薄雾,赵兵车骑较多,所以排列整齐的马匹和战车绵延半里。为制造承载旌旗的长杆,一整座临河的树林砍伐而光。午后的艳阳下,无数的矛尖闪着暗金色的光,近千座的营帐好似从地底钻出的皮质蘑菇,遍布四野。

    无恤自然知道曹伯带来的人哪有近万。至多五六千,而且装备也算不上精锐,他却仍然夸张地说道:“曹伯到此后。吾等合军一处,便能超过两万五千,两军之众,千乘之卒!以此众战,谁能御之!以此攻城,何城不克。城濮之战的晋军也不过如此。”

    曹伯受此言气势感染,不由心驰神往。但随即又冷静了下来。在丛林中打猎有时会碰到类似的情况,猎物的踪迹十分明显,顺着脚印过去或许有巨大的收获,但也可能被猛虎扑食于林中。

    不要猎取你箭无法射穿其皮革的野兽,从第一次射猎开始,曹伯便被伯父和父亲教导这个道理。

    对齐国这种厚皮力大的巨象,能远离最好远离,不要轻易去招惹,他那颗猎人思维的脑袋开始寻找借口

    。

    于是曹伯阳寻了个话语的缝隙,有些结巴地说道:“奈何齐人挟持大胜之威南下,我听闻卫军也渡过了大河,正返回濮南,倒不是寡人害怕,只是齐卫合军,人数恐怕是我数倍!”

    赵鞅和赵无恤沉默了下来,他们对视一眼,暗道曹伯果然起了犹豫之心。

    于是无恤笑了:“曹君初至,恐怕还不知道最新的消息,此事另有玄机,不如入账内或者进洮邑里密谈……”

    不等无恤说完,赵鞅却改变了主意,他突然打断了儿子的话:“且慢!”

    ……

    无恤诧异地转头,却见赵鞅的呼吸在冬天的冷气里蒸腾:“营地里闲杂人等太多,只怕隔墙有耳。况且吾等说好是来冬狩的,不猎几只猎物怎行,不如你我与曹伯出去走走,顺便体验一下曹地风光。”

    父子俩人默契不错,无恤得了暗示后心中了然,他颔首同意,又转头咨询曹伯意见。

    曹伯阳愣了一下,这才瞧见赵鞅方才介绍过的邮无正和郑龙率领十数护卫跟在身后,一副继续出行的架势。他骑虎难下,既然赵卿邀请,怎么也得给面子,看来除了带着亲信硬着头皮再度登上戎车外,别无他法了。

    赵鞅单骑的本领不错,他骑着他那匹黑色战马一路狂奔,曹伯也只好驾车跟上。

    “这是要去往何处?”

    他边驾边问左侧骑行的赵无恤了一句,但朔风吹散了他的话音,无恤似乎没有听见。之后曹伯不再发话,只静静地驾车,两骑一车仿佛是在赛跑一般,离开大道,奔进黑雾浓郁的辽阔平原。

    直到他们登上一道低缓山脊,赵鞅和赵无恤方才慢下脚步,此时他们已在营地西方数里之遥,护卫已离他们有段距离,再听不见三人交谈。

    曹伯手臂酸软地跟上赵鞅,只见他满脸通红,神采飞扬。“痛快!”他笑着说道,“许久没在野地如此奔逐过了。”

    “孤亦然。”

    曹伯阳这会也狂奔得放开了心思,之前的后悔和忐忑渐渐放下,找回了狩猎时的熟悉感觉,他一时间觉得赵鞅和赵无恤一样,都是自己的同道之人。

    升到高处后开始西落的旭日照耀大地,一片辽阔原野在三人眼前展开,其中除了长而低缓的零星小丘,尽是片片已经收割完毕的田亩,当然也有不少种上了越冬麦子的,而青绿色的濮水奔腾其南。

    骑在马上,赵无恤指给赵鞅看,眼睛却瞥向了曹伯阳:“再往东面去就能看到小子新近打下的卫国笙窦之地,所谓的自洮以南,东傅于济,说的便是这块土地了。”

    听闻此言,曹伯脸色微变,“自洮以南,东傅于济”,这处地方涉及到一项百年前的分地条约,一如后世幽云十六州之于宋朝,是曹国历代国君的一块心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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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3章 猎国 下() 
当年晋文公落魄流亡诸侯时路过曹国,被变态曹共公偷窥洗澡,受了极大的屈辱。这位有仇必报的瑕疵霸主回国后没几年便借口曹国从楚,并且不任用贤人反倒小人盈朝而伐曹,一举攻克后就打算将曹国灭亡,将其地瓜分给宋、鲁了。

    直到晋文公生了重病,曹共公的侍从贿赂晋文公的筮史,让他把得病的原因说成是由于灭了曹国。

    于是筮史对重耳说:“占卜的结果是天帝对我说,君上的病由曹国而起,曹国的叔振铎,是文王之子;先君唐叔,是武王之子,当年齐桓公主持会盟,宽容地封赐异姓邦国,如今君上会合诸侯却要灭掉兄弟之国,这是不符合礼仪的。曹、卫两国一样得到君王的诺言,但现在却不能一同复国,这是不讲信用;罪过相同而惩罚不同,这是不符合刑律。还望君上能以礼仪用来推动道义,以信誉用来保护礼仪,刑律用来纠正邪恶。”

    于是晋文公这才恢复了曹共公的君位,让曹国得以继续列为诸侯,社稷不至于消亡。

    但惩罚却还在,那就是分曹国的土地给恭顺的鲁国。鲁僖公三十一年春季,晋国取济水以西的田土交付给鲁国臧文仲,自洮以南,东傅于济。

    这就是赵鞅、曹伯阳、赵无恤三人眺望的东方,也是笙窦邑和历山、雷泽以南地域。这本是曹国的土地,先是入鲁。后来又因为复杂的国际形势而归了卫国,如今被赵无恤攻克。

    “只要曹伯愿意助晋国,鞅必不忘恩德。以晋卿之位立誓,这片古时舜耕历山,渔雷泽、陶河滨的地域,自然可以让曹国收回。”

    赵鞅的话让曹伯阳十分心动,这本就是他们曹国历代君主念念不忘的地方,若非赵无恤提出将此地割给曹国,他甚至会生出觊觎之心。但代价似乎有些大。他必须带着曹军参与一场看似没有多少胜算的战争。

    他忍住了立刻答应的冲动,说道:“凡战。必察敌虚实,还是请小司寇说说方才未尽之言罢。”

    赵鞅和赵无恤知道,若是没有实际可行的胜利保证,曹伯是不会轻易为他们所用的。于是赵无恤便道:“军中有卫国亡臣褚师圃,他断言卫军只会出动一半,也就是万余人南下试探,而不是将全部两万人压上。”

    为了尽量说服曹伯,赵无恤在数字上有所夸张和隐藏,可在大的方面上,基本都是实言。卫侯在被赵鞅吓回大河北岸后,前几日才慢吞吞再次从檀渊渡河,回到了帝丘。

    “卫国如此。但是齐国,齐国人呢?”曹伯阳连续强调了两遍,不知是想突出齐人的强大。还是要显露他内心的恐惧。

    “还望中军佐、小司寇不要见怪,寡人今日便实话实说了!”

    ……

    曹伯恢复了为君者的雍容,平静地说。

    “赵兵今日之盛,孤从未见过如此多的兵卒,可还请想想,从夷仪南下的齐人又有多少营火?我听说赵兵合计不到一万五千。不过六百乘,可齐人。光围攻夷仪的军队便有五万,足足一千五百乘

    !这还只是齐军的一半,陈氏万余人就在大河边上,东莱那边还能征召万余人前来。加上东阿、平阴各地汇聚来的邑兵,若是再与卫人汇合,想来其夜间的营火即便数到旭日东升也数不完,以吾等区区两万众如何抵挡……”

    赵鞅听过后露出了轻蔑的笑。

    “凡战,不在众之多寡,而在兵甲之精良,阵列之轻重,兵势之顺逆,粮秣之虚盈。齐人虽多,国人性情虽然刚强,但自以为破夷仪得志便恃胜而骄,君臣忽视民众利益,寒冬尤不放民众归家。其军中政令松弛而待遇不均,一阵之中人心不齐,兵力布署前重后轻,所以阵势庞大但不坚固。晋人从未怕过齐人,吾等人数虽少,但父子同心,上下齐力,焉有不胜之理?”

    曹伯阳被赵鞅这霸道的回答惊得瞠目结舌:“但,以少击众毕竟太过冒险。”

    赵无恤心里暗暗想道:“你以为我想冒险?想在这战阵上扮演角色?”他属于两千年后和平安逸的年代,虽然时常抱怨这抱怨那,却不必亲历厮杀,见证死亡。他属于好容易产生一点“家”的归属感的新田下宫,成乡小院,属于姐姐季嬴,却被驱逐出了故乡,来到这河济之间搏命。

    他无时无刻不在冒险。

    但无恤出口的话,却是想让曹伯减少这种“冒险”的不安全感,这是个谨慎胆小的猎人,想说服他暴虎冯河是很困难的。

    “一如父亲所言,齐人并没有看上去那般强大,其一,属于陈氏的一万人要留在夷仪与依然伺机渡河的中行军对持。其二,此番攻击夷仪,算上折损和伤病,至少得有五千人无法继续作战。其三,曹伯恐怕还不知道,留守临淄的卿士鲍国死了。”

    “鲍子逝世了?”曹伯一愣,随即镇定下来,鲍国已经是个*十岁的老人了,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走在晏子之前,孰料一直撑到了冬天。

    从长远来看,齐国也是注定要进入一个命运多舛的时代,唯一两个能稳住齐侯,震住陈氏不臣之心的卿大夫鲍国和晏子一前一后撒手而去,正值壮年的陈氏父子恐怕要笑歪嘴了吧。

    “现如今齐国国君和国夏、陈乞都在夷仪,而高张则带着偏师守卫平阴,鲍国死后都城无人镇守,那齐侯纵然不退兵,必然有一卿要回去。此消息已经被我安插在齐境的轻骑探明,回去的是国夏,带走了近万名兵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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