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我为王-第2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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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无恤甚至能听出其中恶少年田贲冲动的哇哇怪叫,大块头穆夏披着三层皮甲呼呼赫赫的喘息和沉重脚步,还有王孙期、羊舌戎俩名军官指挥卒伍行进次序的清晰号令。
原来,当那个骑童终于骑着口吐白沫的马冲到打谷场,通报成巫交待的情况后,王孙期立刻做出了决断。他带着才刚刚发放完武器,排好队列的一整个卒,来了场急行军,驰援桑里。
“成氏休得伤吾贤乡宰!”
“休得伤无恤小君子!”
这是窦里、甲里,以及桑里民众的声音,赵无恤今天巡视各里时展现的亲民举动,为他赢得了三里国野的一致爱戴。当无恤在桑里遭遇成氏族兵,被困大桑树下的消息传来时,朴实的国人们便自发地取了家中的农具、弓箭,匆匆聚集,跟在下宫赵兵身后,赶来解围。
等卒伍、里民们纷纷赶到后,却发现自己扑了一场空。本以为一场恶战在所难免,却发现对手,那些成氏族兵早就扔光了手里的武器,三两五人聚在一块,蹲的满桑树下都是,见里民和赵兵警惕地靠近,他们纷纷跪地讨饶。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众人目光的焦点聚集到了还怀抱着美人的赵无恤身上。
王孙期、羊舌戎、田贲、穆夏、窦彭祖等人纷纷挤开人群,过来询问无恤安危。见无恤毫发无伤后,他们便一传十十传百地向后方传递这样的消息:
“主上无恙,乡宰无恙,小君子无恙!”
里民和卒伍们闻言,顿时发出了一阵阵欢呼,喧嚣其上,震得桑里房屋顶的瓦片瑟瑟抖动,震得大桑树那些枯黄的桑叶纷纷飘落。
赵无恤看着这萧萧落木,不由得心生感慨,仅仅治理成邑两日,竟能有如此成效,得民心至此,他来之前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的。
这两天的辛苦,方才如履薄冰的冒险,值了!
无恤微笑着,可惜不能向民众们挥手致意,因为他还紧紧抱着那位已经悄悄睁开眼睛偷偷看他,脸色微红的美隶妾。
“瞧啊,这就是我的领邑!”他无处诉说,就莫名其妙地朝怀里的少女说了这么一句。
那少女红着脸,声若蚊蝇地回了一句什么话,却被周围声浪掩盖,赵无恤竟没听清。
随后,赵无恤回到了那个早已看呆了的养犬小童处,将柔若无骨的少女轻轻放在里民从家中找来的薄席上,他又摸着小童的头说道:“本君子说到做到,你阿姊,我给你带回来了,这之后就交给你了。”
小童眼中闪着崇拜的目光,他重重颔首,捏起了小拳头,发下了和赵无恤当初一模一样的誓言:“君子放心,我一定会保护好阿姊!”
放下怀中的伊人后,赵无恤整理了下早已被冷汗浸湿的甲衣,在众目睽睽之下重新跨上了黑色的骏马,总发披肩。他要让领民们能看见他的脸,看清他们的领主是谁。
在他周围,是一卒满编百人的赵兵,加上三个里数百国野民众,都抬头仰望这这位脸庞如阳光般耀眼的少年君子,等待他的下一个命令。
无恤轻抚缰绳,他的马首,便转向了西方。
成巫若有所悟,那是日落的方向,也是成氏四里所在的方向。
“主上,我们接下来去哪?”
“去哪?”赵无恤露出了一丝冰冷的笑。
形势已经逆转,之前他和成巫等人设想推演的,开春之后再对成氏徐徐图之的计划,已经不再必要了。
成氏的一半武装,已经彻底交待在了这株大桑树下,被里民和卒伍解除武装看押了起来,其中少部分人甚至还能被成巫策反,充当带路党。
“二三子听令!唯我马首是瞻!”
卒伍们整齐的山呼海啸声响彻桑里。
“唯!”
民众们曾次不齐的应和也随后响成一片。
赵无恤方才未亮兵器,便一人吓散两百成氏族兵。
现在,他终于抽出了手中的青铜长剑,在夕阳映照的金色光芒下,剑尖直指西方。
“我们,去成氏四里!”
……
夜幕将黑,在成氏庄园一间温暖的里屋内,兽口铜燎炉燃着醒神的熏香,昨天被赵氏君子一封拜帖直接气晕的成翁,依然还在昏迷当中。
垂垂老矣的成翁做了一个梦,仿佛又回到了他还青春年少的时代。
他是服侍过赵文子、赵景子、当代家主赵鞅的三代老臣,从一介端溺壶的竖童,只靠着攒资历,熬了几十年,愣是做到了爵比下大夫,乡三老的职位。
算起来,赵景子和赵鞅都不是家族嫡长子,而是以庶子身份逆袭,最终成功上位的。
历次换嫡的经过,成翁都历历在目,虽然当时他没有丝毫发言权,只是低眉顺眼地伺候在旁,或者忙不迭地跑路传话。
那位温润君子,五十多岁就衰老的赵文子,是因为害怕贪婪而不肯退让的嫡子四处树敌,争夺膏腴之地州县,重蹈赵氏下宫之难的覆辙。所以毅然换上了默默无闻,性格温和,以不争为争的景子赵成。
而赵景子时代,形势又不同了,六卿之争已经愈演愈烈,非有一位强悍的伟主不能光大家业。所以,年轻时代便锋芒毕露的庶子赵鞅被选了出来,推上了世子之位。
伯为嫡长,孟为庶长,所以赵氏的家主才经常被人尊称为赵孟。
而如今的情形何其相似,四子争位,会是谁最终得胜呢?是成氏早就选择好的的嫡君子仲信么,还是过去十多年里从未被人看好,近一个月却犹如异军突起的庶君子无恤呢?
神灵打架,山鬼遭殃。成翁在梦中皱眉苦思,设想如果君子无恤当了家主,统辖赵氏,会怎么报复与他公然对抗的成氏呢?成氏,是不是一开始就选错了路,现在退让求饶还来得及么?
从看到那句“勿谓言之不预也”时,成翁就明白了,这次他恐怕是把硬石头当场软泥来踩,自家活该踢瘸了腿。
“阿翁,阿翁?”
成翁睁开了浑浊的眼睛,在闪烁的烛光映照下,他看见侄子成叔伺候在侧,正轻声喊着他。
一向没主见的成叔这两天急得面容憔悴,见成翁醒来,他仿佛找到了主心骨,四十多岁的人却带着哭腔说道:“阿翁,你终于醒过来了,您让侄子好生担心。”
成翁由侄子和侍女搀扶,强撑着从榻上起身,成氏一族的里胥、邻长们听说他醒来,纷纷涌进来眼巴巴地望着他,问候声,哭泣声响彻屋内。
成翁眉头大皱,拄着鸠杖狠狠地往地板上一敲:“乱什么!哭什么!老夫还没死呢!”
他的目光在屋内流转了一圈,却没有找到那个冲动的小儿子成季。
“阿季呢?他去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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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中门迎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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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叔擦了擦眼泪道:“阿翁,昨日本应为叔伯殉葬的两名隶妾逃了,阿季带着人去抓他们,还说要乘此机会开进桑里、窦里、甲里去,把那三家改换门庭的小人掀个底朝天!”
“什么!”成翁惊骇莫名。
“他带了多少人去?现在到哪了?”
“两百余人,我成氏四里大半男丁都跟着走了,现在还没消息传回来,大概,大概已经到甲里了吧。”
成翁瞬间垮了下来,满心绝望的他手不住地拍打着木制的榻:“阿季怎么敢这样!现在正是应该低调之时,我成氏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再去招惹君子无恤,那就是自寻死路啊!”
成翁一口痰气发作,差点又晕了过去。
屋内顿时又慌成一团。
然而屋外的场面却更加混乱,尖叫声、奔逃声不断响起,传入室中,随之而来的还有远处一阵齐刷刷的踏步,仿佛数百卒伍在列队行进。
成翁有气无力地问道:“外面又怎么了?”
几个从屋外钻进来的成氏族人四肢战栗,用颤抖的声音说道:“阿翁,是君子无恤,他带着大队人马,身披甲胄手持兵戈,把庄园给围了!”
成氏的庄园被围了?成叔听罢两眼呆滞,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众族人也胆战心惊。
“哈哈哈,好,好一个君子无恤,不愧是赵氏子孙,天命玄鸟的血脉,十三岁弱冠之年,就能如此狠辣决绝!”
成翁却如同回光返照般,仰天干笑了几声,推开了想要搀扶他的儿子和族人,再次强撑着身体站了起来。
有个族人凑过来讷讷地说道:“阿翁,要不要召集族人取兵甲防备?”
“啪!”
却是成翁抽起鸠杖,砸得他头破血流!
“防备?怎么防备!你是嫌我成氏的处境还不够惨么?万一君子无恤上报下宫,说我们公然聚众反叛,引一旅赵兵精锐来攻,我们除了授首灭门,还能怎么办?从一开始,就算错了啊!”
“也怪我,回到这成乡小邑蜗居数年,眼界变小了,竟不能识真君子,还妄图与之对抗……”
“阿翁,那现在应该怎么办。”
成翁重重地喘息了几下,眼睛微微眯起,总算是恢复了几分服侍文子、景子时的精明。
事到如今,也别无他法了。
“更衣,开中门迎客!”
……
让两司马羊舌戎、乡司徒窦彭祖带着部分里民留在大桑树下看押那两百余成氏族人。赵无恤则率领其余卒伍、精壮国人,浩浩汤汤地向成氏四里进发。
夜色已暗,多达三四百人的队伍成分杂糅,在乡司马王孙期的维持下,竟然还能保持规整。这让无恤对王孙期又高看了一眼,孰不知这其中也有他的威望在发挥作用。
在昔日神棍成巫别有用心的宣扬下,无恤方才在大桑树下“单人单骑喝退两百余人”的事迹在里民中迅速流传开来。他们看向无恤的目光,也从爱戴变为崇敬,行进时,竟然自觉地遵守秩序,不敢随着性子胡来。
何况,三里民众对往日蛮横贪婪的成氏,可是积攒了不少怨气的,能跟着乡宰前去痛打落水狗,何乐而不为?
他们点起了松明、薪柴做的火把,犹如一条光亮的长龙,陆续抵达了成氏庄园,将其正面完全包围了起来。
这是无恤第一次来到成里,一看之下才发现,成氏作为此地首富,冠绝七里的百年小族,也颇有些底气,难怪敢丧心病狂地和他作对。
成氏庄园正面是一堵山石堆砌,有两人高的围墙,墙上开了道中门,用结实而厚重的木料,以铜柳装钉制成。门上面是硬山式的望楼,可以容三人站在上面朝下射箭,顶上覆盖有青灰色的瓦当。至于作用是拿来警戒盗贼,还是防范赵无恤等辈,就只能见仁见智了。
除非有贵客,否则中门不会随意开启。
这道高墙几乎将进出成氏四里的通道完全封死,据那个养犬的小童说,他和姐姐是从一处无人知晓的狗洞里钻出来的。
所以,一旦有事,成氏便可以退而据守,成巫描述说,里面还有农田、桑梓、粮仓、府库等,完全能自给自足,独立于乡寺体系之外。
石墙的两侧,则是一人高的夯土墙垣,最终将和成邑乡墙合为一体,上面开了个侧门。门上有个小小眼孔,现在后边似乎也有人在朝外窥探,却被众人的阵势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主上,让某去砍一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