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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6章

贺熙朝-第146章

小说: 贺熙朝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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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已经绝望。

    从听到自己要被送到饶州开始便已经绝望。说什么“联姻”?笑话!现在关、饶之中谁人不知,自己哪里是去什么“联姻”,分明便是去送死!

    一开始的时候她心中还存有几分怨恨,几分不甘,她不明白为何那些男人们犯的错误偏偏要自己一个女子来弥补,她不明白明明关州占据了优势却要向在定都城被自己二哥打得满地找牙的饶州低头,她更不明白为何平日里宠溺自己的父亲忽然翻脸将自己推上死路,残酷且无情。

    她曾经诅咒过,“诅咒”对于她来说,几乎是十多年来从未接触过的禁区,她从未想过自己某一天会通过诅咒来表达自己的怨恨,然而毕竟,她已经不是那个只懂得读书弹琴的富贵小姐,而只是一只被人细心喂养调教过的、而今转手送人的百灵鸟。

    让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赶紧去死吧!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这句诅咒,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自然是说孔家大公子孔彪了。虽说自己在父兄的保护下从未见过他,不过能够将恶名在两州之内传播开来的人,想来也确实是如传闻所说——暴虐,好色,嗜杀……这样的人,他若不死,死的可不就是自己了么?

    若是他死去,自己便不用嫁了——或者说,嫁给别人也要比嫁给他强。

    这是她心存的一丝侥幸,是她近一个月来支撑着自己没有立即寻死的、活下去的念头。

    然而,久久不见有从饶州来的丧报。从孔城到临江城,寻常速度,大概三天时间便能到,若是有紧急的事情,不用一天的时间也能走得完。直到她出了笛府大门,踏上西行的马车,她心中盼望的那个消息也没有传来。

    也便是说,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还活着。

    若是他还活着,那么要死的便只能是自己了。

    她不怕死。说得具体一些,是因为她没有死过,所以不知道死到底疼不疼,也不知道死可怕不可怕,更不知道死这件事情有什么难做的——只要刀在自己手中,想什么时候死,不就是一个念头之间的事情么?

    当然,她不会愚蠢到要拿着自己手中的匕首去杀了那畜生。如果自己当真如此做了,那么自己的出嫁便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自己的二哥白白受了重伤,府里的母亲也终日以泪洗面更是不值……面子上的事情她虽然不懂,可是谁对自己好,怎样做才对得起对自己好的人,她心中还是有着自己的一番打算的。

    今日来时,她便已经萌生死志,等看到二哥因为阻止自己出嫁被打伤、禁足,等听大哥强作欢笑地叮嘱自己等着他去接自己回家,她死志弥坚。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死便不顾别人的死活了。若是那些迎亲的人也便罢了,都是饶州的人,与着自己没有什么关系,可是随驾的那些婢女可不行,那里面有自己的玩伴儿,有一直悉心照顾自己的丫鬟,她们中有人明明可以不来,却仍然坚持着来了,明明已经许了婚嫁,却求着父亲母亲,想要再送自己一回……

    她们的性命很重要,比着自己更重要。

    这便是她惊慌、她求情、她威胁那男子的理由。

    可是,求情与威胁有用吗?她心中不敢确定。

    从方才听到那声“挡路者死”开始她便密切地关注着车外的情形,箭雨过后他毫发无损,冲锋过后他仍然傲立,他手中的长刀沾满了血,他身上浸透了血,他杀完了那些迎亲的兵将,虽然脚步踉跄,可是那血污之中的双眼,却依然泛着光——他似乎并没有尽兴,他还想继续杀!

    第一波冲锋过后笛音其实便没有继续看下去。她从未杀过人,也从未见过人被杀,从小到大,她听得最多的是自己大哥二哥口中讲来的战场上的事情,听他们说杀了多少人,听他们说俘获了多少军马粮草,听他们说对方的将领是如何胆小跪在地上涕泪满面地求饶命……那时听来,她羡慕的是自己的哥哥们战场杀敌的英姿,心中暗暗气馁的是自己只是一个会识字读书的弱女子。

    死人,在她以往的印象中只是一堆数字。

    然而今日她却知道,原来死人不仅仅是数字,死人还是抛洒的鲜血,还是飞溅的碎肉,还是冲天的嚎叫,还是绝望的哭喊……

    她掩上车门拉上车帘,可是却挡不住车外的声音传进车里,落进她的耳朵。好在,这声音很快便稀落了下去,到最后她便是竖起耳朵听,也只能听到马车“吱呀”的晃动声,马蹄铁敲在地上的“哒哒”声,还有那一步一步逐渐逼近的脚步声。

    脚步声很慢,她颤抖着手轻轻掀起车帘的一角往外看时,正见那人从自己车旁经过。

    看不出他什么表情,甚至连他什么模样也看不清,唯一能够看得清的,便是他那双泛着光的眼睛。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当她看着那人向自己身后的马车走去时,她才想起还有更重要的事情。

    “你放她们走!”她虽然尽力装得镇定一些,她虽然以为自己心中不怕,可是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她仍然止不住地颤抖。

    “我跟你走……”说完这句话,她心中竟有些好笑的念头:对方难道不是来杀自己的么?说不定还嫌弃自己是个累赘,待会儿直接杀了自己交差便是了……不过这也好,在饶州境内死去正是自己所想,也免得到时候反而引来孔家人的反咬一口。

    “你停下!”三句话之间的间断其实并不长,那人虽然走得不快,可是她却看得出对方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话而有一丝的停滞。

    “你再向前一步,我就死给你看……”

    所幸,说完这句话后对方停下了,原来他是想抓活的啊!笛音心中虽然后怕,可是见自己的威胁对对方起到了作用,心中竟隐隐约约有些兴奋。

    不论你是哪一方的敌人,如果想抓我,想来便是要以我去要挟我的父兄……才不会让你得逞!等她们离得远了,我便可以放心去死了。

    她这样想着,又不放心地去紧握自己发白的指节抓住的匕首。只不过一刹之后她脸色忽然惨白,眼中尽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你……找这个?”听得那人说话,她猛地掀开车帘,却见对方正看着自己,而他满是鲜血的手中,正握着方才还在自己手里的匕首!

第三百三十九章 祸事() 
独孤断仍然有些头痛,这种痛并非撞在车厢上的疼痛,而是面对一件自己毫无头绪的事情时苦思无果后的恼怒。

    如何处置这个还昏睡在车里的女人,是独孤断头痛的根源。归根结底,这仍是花恨柳的问题——抢亲是一回事,抢完亲之后呢?任她在荒郊野岭里?还是由着她返回关州?说不定她还会继续往孔城方向赶路……

    不论哪一种,都绝对不符合花恨柳让他来抢亲的初衷——必须破坏孔、笛两家的联姻,最好让两家的关系交恶,恨不得立即就掐起架来才好。

    当然,这只是独孤断的个人猜测,至于花恨柳的实际初衷是什么,他并不知道,只能通过临来之前的对话来估摸。

    至于准不准,他如今没有多余的工夫去想。

    笛家小姐生病了。

    不知道是因为失血过多还是因为之前她便已经虚弱极了,晕倒之后不久她便开始发烧,虽然独孤断及时帮助她包扎止血,可仍没有什么效果,反而越来越热。

    她原本因失血变得苍白的脸慢慢红润起来,最后竟变得如烧热的铁皮,红得刺眼,红得妖冶。

    若是独孤断自己生病大不必在意,他自小受伤的次数比着感染风寒的次数还多,好几次都险些丢了性命,最后还不是忍一忍便忍过来了?即便是花恨柳、佘庆等人受了伤,他大抵也只是止血包扎罢了,后面的事情根本不需多想。

    更何况,花恨柳身上带的灵丹妙药可不少,即便自己是如上次一般命悬一线,不一样被他救回来了么?

    不过,笛家小姐毕竟是笛家小姐,虽然人丑没什么礼节,不过身子骨却是实实在在的金贵,也是实实在在的虚弱。

    若再不能退烧,恐怕用不了多久她便要烧坏脑子了。

    分明已经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优点了,若是最后再变成了白痴,岂不是活不下去了?

    独孤断可以想象若是笛逊知道他的女儿是在自己手里变成白痴的,迎接自己的会是什么下场。

    所以当下之急是尽快找到个大夫帮她退烧治病。

    一想到这一点,独孤断头又开始痛——要想找大夫就不能在原地等,不在原地等就要选择个方向去处,那么问题又转了一圈回到原点了:应该往哪边走?

    先前他只是将另外一辆载着四名婢女的马车调转了方向,让马拉着车往关州方向去了,自己却是选择离开了官道暂时向北走了十多里后再往东走。

    之所以这样安排,是因为没人赶的车毕竟速度慢一些,他只要赶在对方之前到达关、饶边界,再寻机会进入关州,便能制造笛家小姐还在饶州境内的假象,然后自己只要悄悄回到临江城与花恨柳等人汇合,便能看一出精彩的好戏。

    这本是他原本的打算,却因为对方突然病倒而耽误——这种身体状况,哪里经得住再受颠簸?他眼睁睁地看着时间慢慢流逝,估摸着前一辆马车应该已经到达关、饶边界却也只能暗中感叹人算不如天算。

    此时马车停在距离官道以北不过大约七八里的位置,若不是正好处在荒山野岭间,恐怕用不了两个时辰便能搜到他的踪迹。

    也正是因为处在荒山野岭之间,想要找个大夫却成了极其奢侈的事情。更为关键的是独孤断对这一片并不熟悉,根本不知道往哪边走才能最快找到城,找到人,找到大夫。

    若是她能醒过来,或许可以问一问。

    独孤断这样想着。他并不担心对方说谎,毕竟这是事关她自己性命的事,万一耽误了便是她自己想不开——谁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呢?

    不过,他愈是这样想却越不能如意,到了后来,不用他开口问,笛家小姐就开始主动说了。

    满口胡话,断断续续地说。

    她已经烧迷糊了。

    “大哥二哥”、“救我”、“凭什么”这样的话不断从她的嘴里说出来,不过说得最多的却是一个名字——孔彪,稍多几个字的时候还能隐隐约约地听到“杀”、“死”这样的话。

    孔彪,便是她要嫁给饶州孔家的男人么?独孤断听着想道:娶这么一个又丑又快被烧成白痴的女子,真是难为他了……自己这么一抢亲,是不是间接地就算帮到他了?

    当然,他对于孔彪并不熟悉,不知道孔彪其人究竟是怎样地令人厌恶作呕,若是他知道对方的为人,恐怕就不会有这样的想法了。

    马车正行走着,忽然一顿便停下不走了。他自车厢中向外看去,原来是天色漆黑,走不动了。

    罢了,既然走不动就先将就休息一晚吧!

    独孤断看车中的人仍在兀自昏迷着,放心地解开马套,又在周遭找了一些枯枝树叶,尤其幸运的是他竟然还发现了一条溪水……这溪水清凉,正好可以用来为她降降温。

    至于吃食,他原本准备了一些干粮,不过眼下也只适合自己吃了,因此又颇为费心地搜寻了一些野果子,用那把白天时用来自尽的匕首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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