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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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噢,那您是宣光哪年生人?”何柱又笑道。
“这,有什么关系?”肃文看看他。
“不不,我只是随口说说。”何柱笑道。
看着他笑得亲热,肃文却不信他的鬼话,整天在王府里迎来送往的太监,口中有几句实话?不过,他懒得琢磨何柱的想法,现在他的一门心思只在一个人身上。
何柱陪着他往外走,不时看看他那张年青英武的脸,怎么王爷对此人上心,福晋也这么上心?还让自己私下去查一下他家里的人,打听一下街坊邻居,嗯,这些主子的心思,搞不懂。
何柱把他送到门口,看他上马远去,方才摇摇头,一路小跑着走向佛堂。
“南无飒哆喃,三藐三菩驮,俱胝喃,但侄他,嗡,拆隶主隶,准提梭哈”
宏奕却坐于蒲团之上,正在全神贯注地念着咒子,良久方毕,待郑重地点燃香火磕头后方才站起身来。
治理内务府,他是赞成的,但治理内务府的艰难,他也是知道的,他本不愿七妹参与其中,就是对女人当官,他也保留意见,可是皇兄一门心思,他只能服从。
不过,开门就撞鬼,这样也好,总比日后惹出大麻烦无法收拾让母后焦心上火强得多。
踏马随风逐春去,十里春风不如你。
今天轮值,肃文本可不来,但惦记着宏琦,他还是在丑时就赶到了神武门。在这无边的春夜里,一路踏马沐风,而脑仁里却全被那个笑意盈盈的可人占据。
今儿是图尔宸带班,看着一匹快马冲近,他马上命令学生们都站直了,他手按顺刀,目不转睛地盯着,待走到近前,却才看清是肃文。
宏琦坐在轿子里,却正闭目沉思,她从小就是个男孩子性格。为此事,她专门进宫找过皇上,可是皇上不见,只让魏佳章传口谕,让她全权处理;找六哥,六哥只是笑笑,她知他不同意自己干这差使,可是男人能干的事,女人为何不能干,她就要给他们干出个样子来看看,这几日已是有了主意。
“参见公主!”轿外突然响起那浑厚的男人声音,她的心里禁不住也是一荡,她掀起轿帘,眼前马上就出现了那个魁梧的身影。
却不防,一个物件马上顺着轿帘塞了进来,她一愣,是一封信,轿子已是快步走进神武门。
借着宫里的点点灯火,她轻轻地展开信里的白纸,眉毛马上如弯月一般,嘴角绽开一丝愉快的涟漪。
“那四十多个人,内务府都通知到了?”她在轿子里问道。
“回公主,都通知到了。”这是一个中年笔帖式,老实勤恳。
“都察院与刑部呢?”
“刑部左侍郎与右都副御史过来。”
宏琦不再说话,轿子走街过门,在内务府门前停了下来。
待宏琦下轿来,内务府大堂里已是人头攒动,议论声声,众人见她进来,却都是马上自动闭嘴,瞬间鸦雀无声了。
笑着与提前到了的刑部与都察院的两位官打了招呼,宏琦昂首在座位上坐下,前几日,也是这般乌压压的人头,思虑着他们会闹事,但想不到却是以这种方式,她当时还真有些慌张。
“诸位,”她朗声说道,“这几日,大家都思虑周详了?这官,真的要辞?”看着这些都是自己奴才的人这样来逼宫主子,她心里着实又气又火,但表面上仍是波澜不惊。
“回公主的话,这也是没法子的事,老奴在内务府干了一辈子,这身子骨就是在硬撑着,两根老骨头,一身穷意思,还请公主体谅奴才,放奴才回家终老。”站在前头一个官故作愁眉苦脸地说道。
“你呢?”宏琦一指一个中年官员。
“奴才上有八十岁老母,下有”
“好了,”宏琦一抬手,“你们递上来的手本我都瞧了,我的章程就一条,”她两眼一扫众官员,“辞官可以,但除身子骨不能胜任外,其它理由一概不准,身子骨有毛病,也得有郎中的医案证明。”
底下四十多个官马上交头接耳的地议论起来。
却听宏琦继续说道,“今儿,刑部与都察院都来人了,如果身子骨仍好,其它理由辞职的,就以擅离职守论处,先拿人,过后就等着听参吧!”
这不是要将军吗?众人一看,心意相通。
“我身子骨也不好,德仁堂给我瞧过,我现在就去写医案。”适才那个中年官员道,见宏琦点头,匆匆而出。
“这不会是个套吧?”底下有人议论上了。
“她以为咱开不出来吗?这是小菜一碟!”
“她只是作个样子,拿都察院与刑部吓唬咱呢,这么多人都走,她受不起!”
“怕什么,手底下那些人都是咱使唤出来的,咱说句往东的话,他们敢往西?这内务府,离了咱哥几个,它转不起来!”
一众内务府的官员纷纷往外走,边走边说着,“就是七格格她现从外面往里调人,看谁敢侍候他们?”
“对对对,里面的门道一年半载他们是弄不清楚,再说了,那帮人上来,也不见得比咱们好到哪去不是!”
“嗯,有理,走吧,都开医案去吧!”
这对他们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待天亮时分,医案已是整整齐齐摆在了宏琦的案头。
今儿是御门听政的日子。
晨曦微露,午门击鼓,一众官员严整肃穆,从左掖门、右掖门依次鱼贯而入。
“什么,全开革了?”高塞凑到鄂伦察跟前时,鄂伦察也是一脸惊鄂。
“适才,我门下的奴才就在神武门前拦住我的轿子,这宏琦,也太大胆了!”高塞气得腮帮子乱跳,一点没有王爷的风度。
鄂伦察看他一眼,“嗯,这不是马上要御门听政了吗?”他看高塞一眼,头也不回地往前走去。
待一众官员按品秩分列乾清门两侧,高塞看看朝伍里的宏琦,虽也是穿着官服,但甚是扎眼。
几声响鞭之后,宣光帝升座。
高塞马上抢着出班跪倒,他这样做,是不合规矩的,听政时,部院各官都按预先编好的次序,分部门陆续登东阶向宣光帝汇报,而不是当庭跪倒。
宣光看看他,一抬手止住了要提醒的魏佳章,“礼亲王!”
“臣在,臣听说,内务府适才一举开革了四十六名官员,”他话音未落,站立两侧的官员都瞪大了眼睛,但碍于御史纠举礼仪,也只能暗暗在心里活动,用眼神来互相交流,“这实属我朝开国以来前所未闻之大事,臣身为上书房大臣,不可不奏。”
“荣宪公主,你有什么话说?”晨曦中,宣光帝看一眼面色平静的七格格。
“回皇上,这是四十六名官员递交的辞呈,这是郎中开的医案,证明他们确实疾病缠身,请皇上御览。”
魏佳章一挥手,一个小内监马上过来,把一摞子手本与医案捧上东阶。
高塞心里却是蓦地一缩,鄂伦察叹口气,张凤藻双眼微闭,面无表情。
宣光只是随手一翻那些医案,就平静说道,“既然,他们有病,那,就让他们回家,永远养病吧。”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17章 主子与奴才()
御门听政,一个月至少六次,但寅时即起,风雪无阻,却让一众官员苦不堪言。
待奏事的官员呈报完毕,随着几声响鞭,宣光帝离座回宫,也就结束了。
一众官员却仍是不敢大声喧哗,在纠察御史的目光下,一个个有序地退出,方才小声交头接耳,议论纷纭。
“没成想这七格格也是个狠角色,一举革掉四十六名官员,眼都不眨一下。”
“关键是人家这招高明,拿内务府这帮人的手打内务府这帮人的脸,还让他们哑子吃黄莲,有苦说不出,高!”
“谁让这帮人小看人家,人家从小长在皇宫里,什么人没见过,什么事没见过?”
“这女人治内务府,我看,还成!”
“内务府这帮人早该治治了,那荣家、明家、钟家、文家,哪一家不是富比王侯,有些早年间的郡王、贝勒爷,这些主子的后人们,这时辰也得看内务府这些奴才的脸行事!”
“这些日子,京城里,不是早传开了吗?草木荣,白玉为堂金作马,阿房宫三百里,盛不下顺天府一口钟,东海缺少白玉床,龙王来请隐姓王,天下好文章,珍珠如土金如铁。”
“着哇,草木荣就是荣家,一口钟就是钟家,隐姓王那就是明家,人家三代为内务府大臣,给个王爷也不换,好文章,就是文家了。”
“真是应了那句老话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哎,怎么以前没听过这四句话?”
“也是最近有些小孩子在街面上唱,唱得多了,我就记住了”
听着耳边的议论,高塞虽然仍是一脸威严,但心里却颇为后悔,适才赶得急,那起子奴才们压根就没说医案这一条,害得自己在朝会上出丑丢人。
他没有出宫,径直往上书房走去,可是他看看身边却是无人前来“打搅”,既没有请安的,也没有请示的,一众往上书房走的官员竟是有意无意与他保持着距离,这人心,也真是势利,自己只不过触了皇上的霉头,竟仿似自己快要失势的模样。
宏琦却是往内务府走去,她的身边同样也没人来打搅,一来她是女流,又是新任,二来在内务府与她之间,胜负未分,众人都是当老了官的人,哪肯轻易表态去凑这个眼熟?
宏琦却没往这方面思量,这第一回合,她是全赢,赢得干净利落,瓢飘亮亮。
她嘴角绽开一丝笑容,“以医佐证,请君入瓮”,那呆子是怎么想出来的?
原本,她也是下了决心的,拼着一身剐,也要把这内务府掰直了,理顺了,做事瞻前顾后,畏首畏尾,只会引火烧身,功亏一篑,下场更惨。
她原本的想法,就是想借都察院与刑部,规劝不成,当场开革,有人闹事,当场拿人,接到肃文的条子,她马上改了想法,自己那样做会给人口实,待时群起攻之,虽有皇兄力保,也会撕扯不清,肃文的办法,才是皇兄说的阳谋,才是正大光明之道。
不过,这心有灵犀一点通,自己还是能领会的,她捏捏袖子里的字条,眼前又出现了那张眉目耸拔的面孔,心里竟似有了倚靠一般。
唉,自己这是怎么了,她赶紧收敛心神,眼看着快到内务府了,她心里暗自琢磨,这些不省心的奴才,自然不会善罢干休,这后面的风雷激荡,且不管他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怕的什么?
她刚坐定,茶还没喝一口,广储司总办郎中寿琪,其它六司的郎中就齐齐进来请安。
“坐吧。”宏琦心里如对大敌,面上却乐呵呵的,丝毫看不出清早上起来演了那么一出。
“启禀大人,有件事,卑职几个商量来商量去,不得不报,要是不让大人知道,也是我们几个失职。”寿琪小心翼翼地笑着,一如既往地恭顺和胆小怕事的样子。
这广储司是内务府第一大司,其它司都是郎中为大,就广储司在郎中之上还设有总办郎中,这样权重油厚的人越发这样,
宏琦越发小心,这咬人的狗不露齿,官场上越是这样的人,越是有大章程,她笑道,“说吧。”只是笑着,却不多着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