莽乾坤-第1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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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可以,谁让你们审了二十天都审不下来呢,”詹士谢图笑道,“要不,科大人,您再问问皇上?”
谁都知道,詹士谢图是整日里跟着宣光帝的,他的话就代表着宣光帝,科尔昆看看他,再不言语,端起桌上的凉茶,一饮而尽。
“经圣德感化,反复诘问,并加开导,刺客陈德已认罪伏法,该犯自供自寻死路,甘蹈重罪,俱是由内务府司库达索常唆使”
养心殿内,周祖培的声音不高不低,语速不疾不徐,在座的王爷与上书房大臣虽是经历过审讯的,但一个个听着也是心惊。
“刑部传唤达索常,差役到了达家时,他业已自杀身死,诚妃娘娘身边太监杨进喜,也在慎刑司前往捉拿之前,服毒身亡。”
“又讯问以前雇主,均不知情。都说该犯素常原是安静,也是循规蹈矩之人,”
“刑部提牢司一众人犯也在加紧审讯,不日可有结果”
“刑部已有定谳,拟将凶犯陈德处以剐刑,其家中原本有一儿子,也不知所终,刑部已下发海捕文书,定将将其捉拿归案”
宣光帝静静听着,待周祖培陈奏完毕,半晌没有说话,殿内众人大气不敢出,静等皇上发落。
“这手伸得够长,也够快!”宣光帝终于开口了,“这刑部还在问案,嫌犯竟双双自杀,刑部,难逃其咎!”
科尔昆与赵彻赶紧站起来,“泄密一事,臣已着人调查,三天之内必有结果。”
七格格宏琦也站了起来,“慎刑司已在追查那日杨进喜接触之人,但当日诚妃前往御花园,杨进喜随侍,接触之人甚多,还望皇上宽限几日,定当查明。”
宣光帝沉着脸一挥手,“查,当然要查!但,也要提防他们狗急跳墙,再行灭口!明善,既然刺客提到他,那也要查,是他干的,那就是天良泯灭,丧心病狂,猪狗都不如,自当依律严惩!如不是他所为,刑部自当还他清白!”
科尔昆与赵彻忙点头承旨。
“至于诚妃,赵进喜一死,肯定是畏罪自杀,她也脱不了干系,着皇后讯问吧。”宣光帝的声音突然高起来,“这宫里的接应是谁,难道还要朕说了,你们再去查么?”
天威震怒,雷霆万钧,众人都伏在地上,大气不敢出。
“着将凶犯陈德,依刑部所奏,处以凌迟之刑!其余俱行释放,不可累及无辜。”宣光帝平抚了一下情绪,手里的念珠慢慢捻动着,“平身吧。”
见皇上不行大肆诛连,众人方才放下心,都站了起来。
“朕,今儿还想多说两句。”宣光帝面色已是平静下来,“都坐吧。”
他自己却站了起来,在室内慢慢踱着,“顺贞门遇刺以来,朕夙夜难眠,陈德,不过一跳梁小丑,有如猁犬,受人指使,但,朕所羞愧、所畏惧者,却是朕的德化未昭,风化不行,必有失德,上天才降下此祸,警示朕!自今日始,朕,自当谨身修德,勤政爱民,自省己咎!”
“朕也相信,朕自继位以来,以诚心御下,君臣之间毫无猜忌,这也为中外臣民所共知共见,十九年来,朕虽无仁政及民,但也不敢妄行诛戮,朕,在这里,当着你们的面儿,可以大胆地讲,朕既不妄杀,与大小臣工必无仇怨!作为臣子,你们如若果真忠君爱国,也必当怀有义愤,追查主使,追查同谋,追查党羽!”
“这满朝臣工,朕,都视作朕的兄弟子侄、至亲骨肉,所以此案,就此定谳,不容凶犯再行攀扯!如若任他乱咬,朝堂之上人,人人自危,损害的何止是大小臣工,也不利于朝廷!”
“朕为你们着想,你们却不为朕着想!”他的脸已是黑了下来,“内务府一干墨吏,断了他们生财的门路,撤了他们吃饭的差使,竟串同内监,行此胆大妄为之事!这密不透风的宫苑,神武门、顺贞门护军放进刺客不提,案发之时,竟一个个呆若木鸡,袖手旁观,这,还是朕的护军么?!”
他的脸上乌云密布,众人都不知他如何发落当日值守之人,一个个心提得老高,却是不敢吱声。
“这护军里面,除却八旗精锐,里面还有朕的至亲,他们世受国恩,竟如此漠不无关心君父安危,良心何在,职责何在?还指望了们平日尽心国事吗?了们如有天良,也当自问于心,对得起国家,对得起君父么?”手机用户请浏览阅读,更优质的阅读体验。
第57章 一箭四雕()
“对奋勇救驾、心存君父之人,朕要赏,要大大地封赏!他们,是朝臣的表率!”宣光帝大声道。
“着御前大臣康亲王常阿岱、固伦额附拉旺多尔济各加十万石年俸、赏御用补褂一件,常阿岱之子衣绍晋封为贝勒,拉旺多尔济之子巴颜济尔噶为辅国公,加紫禁城骑马。御前侍卫詹士谢图晋封为贝勒,加三万石年俸,侍卫扎克塔尔世袭三等男,珠尔杭阿、晋桑吉斯塔尔世袭骑都尉,护军唐起、张庆磊加年俸五千石”
张凤藻提笔悬腕,有条不紊地记录,他虽然年老,但耳聪目明,运笔如飞,一字不落。
“有赏也必有罚,对那些临阵脱逃、胆小如鼠者,也要从重责罚,以儆效尤!”宣光帝喘口粗气,接着说道。
“领头逃跑的三名护军,处斩!”他看也不看众人,“神武门护军统领革职,贞顺门护军副统领革职,发配热河披甲当差,其他的军士革退或交兵部议处,严惩!”
“高塞!”宣光帝突然说道。
“臣在!”高塞连忙站了起来,适才如暴风骤雨一般的处理已让他胆寒不已,听到宣光帝点到自己的名字,心知大事不妙,“臣有罪,愿受一切责罚。”他一撩袍跪了下去。
“礼亲王高塞,”宣光帝看也不看他,“当班值守未能实心尽责,且顺贞门逆案后,朕夙夜难免,你竟携一班朝臣饮酒作乐,至通宵达旦,——着交宗人府议处!”
“臣谢主隆恩。”高塞慌忙答道,继而磕头。
这宴席虽是詹士谢图请客召集,但那日却是他的官衔最大,这在平时都不是个事儿,但皇上盛怒之下,越是辩驳恐怕责罚更重,他聪明地选择吃个哑巴亏。
况且,宗人府议处,说不定皇上过阵子气消了,也就没事了。
“前锋营护军,”宣光看看宏奕,宏奕也赶紧站了起来,那日当值的正是咸安宫的官学生。
“揭发审理秀女舞弊案有功,审讯逆犯陈德有功,这功过,不能相抵,着罚去一年俸禄,由端亲王严加教导!”
“臣遵旨。”端亲王宏奕一颗心方放进肚子里。
“宏奕,”宣光直视着他,“你是领侍卫内大臣,这宫里的警卫,要重新拿出个章程来,朕听说,一介小民,就因为在大街上捡了一块太监的腰牌,竟把馒头卖进宫里,竟连卖了两年!朕还听说,圆明园大宫门旁,竟有老百姓在放羊!”
宏奕的心又一下子提得老高,却听宣光帝道,“这宫禁守卫,至关重要,也到了重新检视的时候了,不只宫里,就是圆明园、热河行宫、木兰围场等处禁地的警戒,也要重新检视,一定不能再出乱子”
“老祖宗!我来晚了。”当詹士谢图进得宣王府,前些日子那人正坐在椅上等着他。
“这一下子就成了贝勒了?理应晚到。”那詹士谢图口里的老祖宗笑道。
詹士谢图赶紧提起茶壶,给他斟茶,“我这条命是大人您给的,进宫侍候皇上也是大人您举荐的,除效忠皇上,我生是粘竿处的人,死是粘竿处的鬼,不管什么贝勒不贝勒,我以前是大人的属下,现在是,今后也是!”
老祖宗眼角带笑地看看他,“嗯,还不张狂,也不枉我多年对你的栽培,对,对,对,我们粘竿处,首要一条就是要忠君!”他的笑突然僵住了,“你我是忠君的,就是陈德,皇上不知他的身份,虽是作样刺杀皇上,他也是忠君的,他走了?”
“走了,”詹士谢图的声音有些颤抖,“大狱里的大刑都挨个熬了,皇上下旨让他多遭些罪,从头至尾,割了三千六百刀,他一声没吭。”他看看老祖宗,“只是中间说了一句,‘快些’。”
老祖宗黯然了,他缓缓起身,一撩袍角,朝菜市口的方向跪了下去,“拿酒来!”
詹士谢图也起身接过卫士手里的酒,不言声地递给老祖宗,也跟着跪了下去。
老祖宗双眼潮红,面容整肃,手微微颤抖着把一壶酒洒在地上,嘴里喃喃自语,“兄弟,一路走好。”
他起身站了起来,脸上却是一幅决绝的表情,“他的家眷好生照料,每年我都会去看她们,陈德的两个儿子照例召入粘竿处,慢慢提拔吧,”他看看詹士谢图,“若我粘竿处有百八十个陈德,这朝堂之上又有何惧,皇上还会起念裁撤我们粘竿处吗?”
他沉吟道,“皇上起意裁撤,一是认为宫禁宿卫有侍卫处,侦办案子有刑部,可是,现在他觉着还能离了我们粘竿处?你是素常跟随皇上身边的人,你认为,皇上还会有这个念头吗?”
“不会了。”詹士谢图道。
“嗯,说说看。”老祖宗道。
“皇上最近着端亲王加强宫禁值守,圆明园、畅春园、热河行宫及木兰围场,也都在进行整肃,已命我想办法加强宫中宿卫,也提到过我们粘竿处,说在潜邸时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宣王府,老祖宗,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对,”老祖宗笑道,“皇上终于想起我们的好处来了,这正是我们粘竿处大有用武之时,宫禁宿卫本应是粘竿处来统辖,”他看看詹士谢图,“因为没有人比我们更加忠于皇上。”
“再就是,”詹士谢图继续道,“刑部素来与我们争,这次我们也打了刑部的人一耳光,对科尔昆与赵彻的打击着实不小,呵呵,看他们如何收场,但刑部却一直在查压土布袋与走漏消息的事儿。”
老祖宗轻轻道,“让他查,看他们有几分本事!詹士谢图,你记住,在这京城里,不管哪个衙门,都不是粘竿处的对手,这事还有什么尾巴么?”
詹士谢图道,“没了,压土布袋虽是我们的人指使,但冒充的是明善的人,那狱卒也早已远走高飞。杀达式常与杨进喜也作得神不知鬼不觉,且是在刑部问案之时所杀,刑部的人就是有一万张嘴也说不清。”
“嗯,我们这步棋走对了。只要皇上想要加强宫禁,这刑部又失去圣心,我们就不会被裁撤!”老祖宗道,“你看,事发时皇上身边围着数百名天天喊着皇帝圣明的臣属,可是舍了咱,才有几个人为皇上挡刀卖命?我们这也是让皇上知道,谁才是忠心护主?所以,皇上又念起我们的好来了!这粘竿处就裁撤不了!”
“明善,明善!”老祖宗突然叹口气,又摇摇头,话题一转,“这刺驾案,打击刑部是顺手为之,拿到宫禁宿卫大权也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要保住我们粘竿处,保住我们三千多名兄弟!再有就是要打击内务府,前者是为我们自己,后者是为皇上!”
詹士谢图道,“大人,这一箭四雕,都是您神机妙算,卑职也知道您对皇上的忠心。”
老祖宗看看他,“明善一倒,内务府的格局就彻底改观了,七格格也能顺利掌权,这,也是皇上想要看到的,你看,明善还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