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宋-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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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到江东安定之后,大哥没有离开,自己也绝不会接手如今的一应事物。若是大哥真的看中权位了……也没准是个好事。
“平太湖,守水道,树立威望,发展商铺,联络官府……”许固拉着石希明的手坐下,“几年前,我们刚刚在江东落足,我便离开了,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
当初尽管在江东已经基本能够立足生存了,但当时许固不声不响留书出走,石希明虽然地位不低,能力出众,可惜年纪尚轻,威望、资历相较许固而言依旧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幸好当时这一批人大多都是许固一系的死忠,这才没闹出什么大乱子来,可是其中的波折却也是不小。如今听了许固这一句话,知道大哥一直关注着自己,他便觉得这几年受到的许多委屈和困难都是值得的了。他心里有许多话想要对许固讲,比如他是怎样用计收复了太湖的那几拨水匪,是怎样孤身一人日行六百里,亲手斩杀了无恶不作的王兴,又是怎样和那些商会、巨商搭上线,置办产业……许许多多的话,可是他忽然就一句也讲不出来了,明明在十年之前,他在野外射下一只大雁来,他也会忙着拿给大哥看,希望能得到一番夸奖,而如今……他只是红着眼睛,用几近哀求的语调问道:“大哥……为了我们,真的不能留下来?”
“对不起。”许固撇过头去,擦了一把眼睛,“我……对不住你们。”
石希明惨笑道:“那分明不是你的错!”他猛地站起身来,将手上瓷杯一把摔在地上,一声脆响,瓷杯跌了个粉碎。“我提剑北上,杀了那人,大哥你可愿回来?”
“他毕竟也算是……”
“我没有那样的师父!”石希明高声打断了许固的话,而后,他的声音又低下来,“你可愿回来?”
许固半晌没有说话,石希明站着,忽然便感到了北风的凉意,一阵一阵的,吹得人快要结冰了。
过了很久,许固才开口,“我已经老了。”
“大哥如今春秋鼎盛,怎么会老?”
许固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这里,已经老了。”
没等石希明开口,许固又开口道,“我这几年常常做梦,梦到了许多以前的事。我少时想要济世之危困,仗剑而行,慨然自得。而如今,我却不敢确定这些年来我做的事是对的了。且不提我心中的愧疚,不提大家心中对我是否有怨,我已经丧失了一往无前,舍身搏命的勇气,我又怎么能留下来?”
石希明慢慢的走回桌边坐下,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大哥,你这几年音讯全无,怎么打听也打听不到你的消息,前两年,我在扬州见到一个小儿,眉目举止间有六七分像你,我还以为你用了些缩骨的法子……”
许固听着石希明的语气,知道石希明的态度已然有所松动,不由心下松了一口气。微露出一丝笑意:“你说得这人,我也见过的。”
竟有这么巧的事?石希明还来不及反应,却又听许固说道:“我如今正跟在他身边。”
石希明悚然一惊,“莫非他是……”
许固哭笑不得,“你想到哪里去了,我有没有孩子,你难道不知道。说起来,我这一支与扬州顾氏似乎那么些香火情分,长得有几分像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至于行为,他年少成名,少年老成,和我当年经历也有几分相似,自然便觉得更像了。”
石希明略有些尴尬,“既然没有那种关系,大哥你跟在他身边作甚?我打听过一些,他年纪轻轻,读书倒是厉害,以后是要混朝堂的,和我们又非一路人,何况大哥你这般人物,跟在这小儿身边,岂不委屈?”
许固笑着摇头,“倒也有些颇为有趣的事情。”又接着道,“他对我也算有救命之恩……”
“救命之恩?到底发生了什么,大哥你怎么会伤的这样重?连救命之恩都欠下了?”而后忽然醒悟过来,“他年纪尚小,肯定不曾四处游学……大哥,你竟就在江东!竟在我眼下受了重伤!”
见石希明的关注点完全偏离了自己的初衷,许固只得有好生劝慰了一番,只反复说了自己除了脸上不甚有些烧伤之外并没有留下什么后遗症之后,石希明才平静下来。
“我跟着他也不是完全为了报救命之恩的。”许固道,“我当时问他为什么要参加科举,为什么要做官,官场倾轧有什么意思。”
石希明的脸色凝重起来。许固道:“他说,‘做官能为天下做的事情,比隐居能做的事情多得多了。’”
听了这话,石希明的脸色可见的阴沉了下来,好像压抑着一股怒气。
“于是我又问,做官能为天下做的事,怎么就更多了?”
石希明耐着性子听了下去。
“他回答,‘做官做到高位,可以制定利国利民的政策,通过自上而下的政令,使百姓受到恩惠。若是为州县长官,在任期内勤勉执政,也能够庇佑一方人民。’”
“于是我再次问他,‘大宋弊病颇多,想要解决,必须要改革,像古代那些改革的商鞅之类,都没有什么好下场。一旦失败,可就是个大祸患。’”
“他是怎样答的?”石希明追问道。
许固笑了,“他说,‘总要试试看的。’”
“总要试试看的?”石希明低声念了一遍,眉头也随之舒展了。
“你现在明白了?”许固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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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天到了,我的懒病又犯了。(。?_?。)?
关于上文明不明白的问题,石希明明白了,可大家不明白……这些往事,不打算插到正文里,大约以后会写个番外。
第一百零九章 东君()
“嗯,我明白了。”石希明笑道,“就算是我,对这人也好奇起来了,更何况是大哥。”又说道,“他知道大哥你的身份么?”
说到这点,许固苦笑道,“我连我的真名都未曾告诉他。”见到石希明脸上露出了不赞同的神色,他又说道:“我当初那时候,很有些心灰意冷,兼之……如今想改口也不成了。”
“大哥用的哪个名字?”
“许固,字文坚。”
“原来是这个,这也算不得假名了。”石希明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来,“只是大哥并未说真名,也不曾告知来历,他难道没有疑心么?”
许固又是一声苦笑,“哪里没有疑心,他明里暗里试探我了好几次了。我看他早晚会知道这些的。”
石希明有些不赞同,“既然是这样,大哥你何必继续留在他身边?一旦……”
许固打断了他的话,“我想再试一试。”
再试一试,试什么,在场的两人心中都有数。
石希明长叹了一声,“既然大哥已经做了决定,我也再没什么好说的了,大哥你既然选择这条路,有什么事情,只需吩咐一声……”
“不必了……”许固打断了他的话,“这只是我一个人的事,我不想再牵扯到你们,你们去做要做的事,不要管我,也不要派人跟着我,你知道,想跟也是跟不住的。”
石希明沉默了一下,终于长叹一声,点头应允了。
两人坐着聊了许久,期间摆了一次饭,送了两次酒。直到夜色昏昏,许固才终于下定决心,起身离开。
“我这一次,只见了你一人,我这次回来的事,不必告诉他们了。”见石希明点头,许固又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要离开。
石希明上前两步,拦住了许固,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锦囊来,“大哥……你要走,我也拦不住你,你当初走的时候,将你的印鉴留给了我,这一次离开,拿着这个走吧。”
许固打开锦囊,里面是一枚婴儿拳头大小的红色小印。许固甚至不用拿出来,光看着这熟悉的颜色,许固也知道这印章底部刻得是什么。毕竟这是十年前,自己亲手送给石希明的。
不等许固拒绝,石希明又说道:“这枚东君印我留了十年,未尝一日离过身。大哥收下这东西,也好留个念想。况且个人之力,终有尽时。若是遇到什么困难,凭借此印,也能让兄弟们有个帮助大哥你的机会。就算不牵扯到官府的事,但若是像上次一样,让大哥在我们立足之地出了意外,让我如何自处?”
许固听了,将这个锦囊收了起来,没有再多说些什么,摆了摆手,带上斗笠,离开了。
石希明站在门边,看着许固在昏暗的夜色里一步一步走远,心里万千莫名滋味。直到许固的身影消失他才收回视线,走入门内。一招手,旁边一个一直站在门边的人便走上前来。
石希明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道,“这次事发突然,我赶到此处,未能分神察觉身后是否有人跟着,那些尾巴扫干净了没有?绝不能让他们摸到此处来。”
“都处理干净了。”
石希明微微颔首,走到桌边,抽了几张纸,拿起桌旁崭新的墨块,倒了些水,开始磨起墨来。一边磨墨,一边不紧不慢的说道,“等会派人去库房挑两件合适的东西,往杜府送去,就说我这次有急事离开,来不及亲自致歉。明日我再去拜访。”
石希明笔走龙蛇,须臾间就写了十余份书信。他一边将这些信笺一一分装起来,又点了灯,取出火漆融了,在怀中又掏出一个丝绸包来,打开层层的丝绸,取出一块黄金小印来。摩挲了许久,又放了回去。只用了火漆,并未加印。
他将这几封信递了过去,“你等会亲自跑一趟,传令各线,嗯,优先扬州到杭州一线。一旦有人持东君印,当大礼相待,一有消息,立马报给我。这些信件,送给河伯、雨师、列缺、飞廉、常仪等人,人选你心中有数……”又扫视了一眼桌子,“今日报信有功,给守在这里的人拨二十两银子作酒钱。”
“都记好了吗?”
“记好了。”
“这些交给你了。”石希明微微点了点头,出门牵了马,跨上马去,正要驱马前行,忽然又想到一事,露出一丝略带捉狭的笑容来,“再替我传个口信,‘诸位若是对此有些疑惑,便亲自去见那人一面,疑虑当消。’”
许固回来的时候,顾言正站在大堂里,见到许固跨入大门,不由笑道,“这可真是赶巧了,我刚进了来,你就来了。”说完,忽而隐约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不知是何处不对。
“去见了一个朋友。”许固笑道。
听到声音,顾言方才对那一丝不对劲有了结论,他暗自打量了许固一眼,果不其然,见到许固的眼睛有些微微的发红发肿。不由心中纳罕,他完全想不出许固痛哭是个什么样的。他心里想着,脸上却并没有表现出诧异来,“朋友?这就更巧了。我今天在扬州也碰到了一个旧友。”
“那是挺巧的。今日过得如何?”许固笑道。
“除了意外碰到一个朋友,算是个惊喜之外,倒也没什么好提的,不过是叙了辈分,认了些亲戚,又说了许多客套话罢了。”顾言笑道,“那里许多伯叔兄侄,大半我都不认得。”
许固笑了几声,而后说道,“今天天气有些冷,我去换身衣服,好好睡上一觉。若非是晚间有好酒,不然可不要叫我。”
顾言笑着微微点头示意,等到许固走了,他不禁带些疑惑的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