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国明月-第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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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谁在长平,谁就是赵括!造成这一切的,主要是赵国的决策者们。
要不然,就给他一个机会?对明月而言,这只是顺手而为,更何况,赵国的武装虽只听赵王手中的虎符号令,但廉颇、赵奢两员大将的威望影响是极大的,将未来的“马服子”赵括与自己绑到一起,这也是明月博权得势的一个途径。
看着这如同朝阳一般昂扬勃发的两个同龄人,明月心里那点忧患,竟不知不觉,随风而去了。
“和笃信鬼神和命运论的春秋不同,战国的主流思想,是非命,是事在人为!没有什么是注定的,没有什么是不可改变的,我作为一个现代人,自然有法子让历史拐弯,改变那些必死之人的命运,进而改变秦朝骤然统一又骤然败亡覆灭,无数战国的文明结晶在秦末大乱中毁于一旦的惨烈结局。岂能如同行将就木的老人一般,自怨自艾?”
于是他也迈步走到百丈山崖边,朝着天空大声怒喝一声!
“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声传甚远,回音阵阵,舒祺停下了剑舞,赵括也收起了兵书,二人看明月的眼神,都是莫名其妙。
回过头,明月却朝二人一拜,郑重地说道:“齐国之行,便拜托二位了!”
赵括和舒祺对视一眼,一个手握剑柄,一个捏着兵书,也朝明月肃穆还礼:“吾等愿与长安君共赴国难!”
紫山顶上,三位少年的身形定格于此,他们是这个时代勃然升起的朝阳……
……
明月在紫山上又盘桓了半日,去清溪山谷里钓鱼游玩,到了日暮时分,才回到山脚下,在马服君家又住了一晚。
虽然马服君待他依然不冷不热,那位易氏夫人甚至还时不时有几分怨愤的敌意,但赵括却已经和长安君、舒祺打成了一片,谈笑风生了。
到了第二日,与赵括约定三月初一在赵王宫相会后,明月与舒祺坐着来时的马车,踏上了归程。本来嘟囔着说懒得相送的赵括,最后还是纵马送他们到十里之外,这才有些寂寥地折返回去,他也需要为即将到来的远行做一些准备。
按照计划,一行人要原路返回,直接绕过邯郸城,回到赵王宫去。
然而走了一半后,想起昨天在紫山顶峰看到的赫赫雄城,明月却改了主意。
“李谈。”他命令御者道:“转弯,时辰尚早,我要去邯郸城中逛一逛!”
第21章 邯郸古来佳丽地()
赵奢曾经说过,当世城池的规格,是三里之城,七里之郭,一般是大郭套小城。但邯郸因为地形缘故,构造有些不同,赵王城在西南角,郭城即眼前的“大北城”,位于宫城的东北,面积比赵王城大许多,周长十六里,呈不规则的长方形。
明月一行人是从邯郸的北门进入郭区的,城池外有厚厚的夯土墙垣保护,墙高八丈,城门洞开,上方有一座驻扎着兵卒的高耸城楼。因为近来秦国伐赵,为了防范无处不在的秦国间谍,所以门禁把关有点严格,城外排着长长的队伍。
但他们只要亮出赵国王室旌旗,城门官们便无不点头哈腰,躬身相迎。轻轻松松入城后,回过头,城门官们依然在那里盘问检查入城的带剑士人、皂衣商贾、粗手粗脚的农夫农妇,甚至还有拉着一车竹卷的游士。
“特权阶级真是好啊……”明月感慨良多,前世的他哪受过这待遇?
等驷马大车驶过邯郸北门后,明月便步入了这如同古朴画卷般的战国大都会。
以前的长安君虽然来过邯郸,但记忆已经十分模糊。穿越后,在过去一个多月里,明月曾经在赵王宫的台榭上不止一次朝这边眺望,昨日站在紫山之巅,更是俯瞰过邯郸全貌,只是如今日这般慢慢驶过,还未有过。
“然邯郸亦漳、河之间一都会也。北通燕、涿,南有郑、卫……”
心里默念着后人对邯郸城的评价,明月从车上站立起来,打量眼前这座万雉大城的内部模样。
……
赵国之所以会以邯郸为都,除了规避战国早期魏国强大的锋芒外,也因为邯郸的地理位置很重要,处于太行山东麓的南北大道“午道”上,又位于“太行八陉”之一的滏口陉以东,工商业发达,人口众多,发展到现在,拥有不下三万户,十多万人口。
如此也造成了邯郸城内有些嘈杂和拥挤,明月尚未从城门下的昏暗缓过神来,无数热闹的声响已喧嚷入耳。
放眼望去,街巷两旁,无数简陋的茅草民居挤在一起,其中夹杂着小康之家的瓦屋小院,至于能盖得起两层楼的豪富之室,都集中在渚河南岸。因为临近午后,一些人家已经飘起了袅袅炊烟,远远看过去,白烟竟遮蔽了邯郸三分之一的天空,他们烧的大多是木柴,是从邯郸城外的紫山等地运来的,每日消耗极大……
除了居民区外,作为黄河以北的商业手工业中心,邯郸城内还分布着九个市场,供来自天下各地的商贾贸易用。山西的竹、彀、旄、玉石;山东的鱼、盐、漆、桑麻;来自遥远的江南楚地的楠梓、姜、桂、铜锡、橘、丹砂、玳瑁、珠玑、齿、革;北方代、碣石的马、牛、羊、旃裘、筋角;更有安邑的枣,燕国的栗在这融汇交易。
市肆之外,冶铜、冶铁、制骨、烧陶等手工业作坊排列十分密集,金、革、木、漆、车等百工在这里劳作,叮叮当当的敲打琢磨声响彻里闾,不时有呛人的味道传出。
炊烟,汗水,冶炼废气,拉车牛马随地排下的粪便,加上各个里坊露天茅坑里散发的恶臭混杂在一起,古代城市的味道真是不太好闻,路过工坊区时,明月已经忍不住皱起了眉,用袖子遮住鼻子。
这跟现代人想象中的古典城市差距有点远,不过也在他的预料之中,到了中世纪,欧洲的巴黎、伦敦等城市也是这般肮脏恶臭。
好在赵国官府也是注意市容的,至少在穿邯郸而过的中轴大街上,小贩的摊位全部被赶走,也不允许扔垃圾。
“因为赵国的律法规定,弃灰于主街者刑之!”舒祺当长安君久居宫中不知道,还专程向他解释。
据舒祺说,这还是赵武灵王乔装打扮去秦国都城咸阳回来以后颁布的法令。的确,相比于人口成分众多,偏重于工商业,管理起来有些混乱的邯郸。被律法牢牢约束,以农业人口为主的咸阳城可规整干净多了。
这也是邯郸,乃至于赵国与秦国不同的一个地方,赵国工商业发达,让都市看上去更加繁华,也能短期内获得大量财富。但过于偏重工商,却导致农业积极性不高,大量农业人口进入城市谋生,无法被牢牢束缚在土地上,间接造成了赵国兵员缺额和粮食缺口。唯结果论的话,比起秦国那朴实无华的“耕战”国策,赵国还是差了许多,看似热火烹油,实则极其脆弱。
有一弊必有一利,这也造成了赵地的文化兴盛,和秦国几乎万马齐喑的思想界……除了商鞅和吕不韦这两个外来者,以及进入秦国后专精工匠之术的墨家一系外,整个战国时期,秦几乎没有为百家争鸣贡献过丝毫,秦人本土甚至都没出一个学者。因为禁绝游士,焚毁诗书,只重耕战,秦人的百姓也很少会主动思考,他们只知道服从官府,服从法律,以吏为师,如同一群沉默的孺子牛,俯首效命。在山东六国的士人争论辩难,奇思妙想的时候,秦人选择默默拾起地里的锄头,还有手边的剑……
以现代人的评判标准来看,不能说谁好,也不能说谁就不好。总之,秦就好比是斯巴达,强大却没什么思想内涵,山东六国好比雅典,文化璀璨却在战争里败下阵来。他们就像是一张纸的正反两面,只有天下一统,两者结合起来后,才是一个完整的战国时代,才是中国文明的源头。
秦虽然统一,但很可惜没有做到这一点,能并之,却不能凝之,殊为可惜,真正完成这项历史使命的,是汉朝。
所以我们才是汉人,而非秦人。
言归正传,秦国的制度还是可圈可点的,在那次效仿秦国的整顿后,邯郸大道已经干净了很多,看上去笔直宽阔,街道没有铺石板,仅仅是被夯实的硬土,路边沟渠用于排水,熙熙攘攘的路人行於两侧。
明月放眼看去,见男子多数穿着窄袖深衣,也有穿胡服、剑士服的,也不乏褐衣穷人。小女子们则插笄、穿短衣、着方格纹长裙,打扮得漂漂亮亮,嘻嘻哈哈地与情郎牵手招摇过市,毫不避讳,不论男女,行走的姿态都十分优雅。
“所以才会有燕国寿陵人特地来邯郸学步的故事吧,这就是这座城市的魅力所在,这里的衣食住行都代表了这个时代的流行前沿。”
明月在观察行人,行人也在打量他,众女子见到这辆驷马大车上俊朗的长安君,还有英武不凡的舒祺,竟纷纷停下来,甩开情郎的手,朝他们抛来媚眼,甚至是将手中的帛巾挥舞着扔了过来。
舒祺年幼,有些吃不消,被这雨点般的香巾砸得不知所措,只能靠着一身功夫左闪右避。明月倒是感觉很有趣,接过一块瞧了瞧,上面有那女子亲手绣的游猎花纹。
他嘿然道:“这些邯郸女子,她们平日也这样么?”
前面的李谈接话道:“公子不知么?邯郸的女子名满诸侯,她们喜欢弹着琴瑟,舞动长袖,踩着跕屣,用眼挑逗,用心勾引,游走于富贵之家,向贵人献媚讨好,只希望能被诸侯或封君公子纳入后宫,享受荣华。像长安君这种饰冠剑,连车骑的游闲公子,一看就非富即贵,自然大受邯郸女欢迎。”
明月津津有味地听着,不过他心里装着大事,加上这具身体年幼,对男女之事暂时没兴趣,也扛不住邯郸城里这群女司机要吃人般的架势,笑着摇头:“免了免了。”
他却反过来揶揄舒祺:“舒祺常在邯郸行走,想必向你献媚的人不少吧?”
“我……我出门都是要穿褐衣,戴斗笠的。”
舒祺有些不好意思,他家教很严,老触龙决不允许他与邯郸城里这些开放至极的庶民女子往来。两年前一次上街去学习剑术,被一群女子包围,香汗淋漓地向他献媚勾搭的场景,真是让舒祺终生难忘,他这个赵女眼中的如意郎君被摸遍了全身,最后可是使出浑身解数,才从她们胸脯的挤压下逃出来的。
说话间,那些盯上了明月一行的邯郸女子在后面追了一会后,在黑衣护卫的阻隔下,只能放弃了追逐,悻悻地目送车上两位君子离开。
明月回头看着她们那气恼的模样,不由想道:“这战国风气,的确是与后世被礼教牢牢束缚的时代大为不同,不过也就是邯郸,若是在秦国咸阳,想必也是老实人居多,不会这么奔放了吧?”
尴尬的是,再过十来年,邯郸女赵姬就给老实人子楚戴了好多顶绿帽。
今日在邯郸穿行虽然是走马观花,但明月对战国社会的好奇,已经得到了极大满足,开始真切体会到这个时代的生活状态。
随着马车渐渐驶到邯郸南城区,这趟旅途也即将告一段落。
不过就在这时,前面却突然传来了一阵剧烈的喧哗声,明月只见前方人头攒动,似乎是发生了冲突,无数邯郸小女子花容失色地奔逃开来,而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