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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20章

宰执天下-第24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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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怪得谁?”老警察催着丁兆兰到了局长办公的独院前,推着他往里走,“要打饥荒你跟局长打吧,诉苦也当着面诉,多叫唤叫唤,说不定他老人家良心大发,给你一条生路。”

    “得了。那头老熊的心早是黑透了,到佛祖面前烧三炷香都比求他管用。”

    丁兆兰抱怨着进了院子,随即就不说话了,脚步也放轻了。开封府警察总局都提举——俗称局长的——展熊飞,少时将他养大,对他如同父亲一般,在外面丁兆兰抱怨多多,真正当面还是极为尊重。

    穿过院子,正堂里面出来一人,穿着青色的官袍,手里拿了一叠子文案,正是总局里面掌管文秘的掌书记。看到丁兆兰,他就冲房里努努嘴,抬起右手,比了个杀鸡抹脖子的手势。

    丁兆兰肩膀缩了一下,心中暗暗叫苦,看来那头老熊今天的脾气很不好。就想着先回去睡一觉再过来,反正情况不会再坏了。但守在门口的警卫已经向里面通报了。

    “小乙,进来!”

    从门内传出来的声音低沉,显而易见的,声音的主人心情很是糟糕。

    展熊飞一贯的黑着脸,看到丁兆兰进来也没有个招呼,干脆利落的问,“你手上现在有几个案子?”

    “三个。”丁兆兰也不敢多废话,“田记钱庄钱车劫案,三仙观女冠妙静被刺案,还有保康门的那桩杀人案。”

    “都有眉目了没?”

    “田记的案子有些蹊跷,找个账房去把他家的账目给过一遍,说不定就破了。”

    “嗯。”展熊飞点点头,他素知丁兆兰的性子,若无八九成把握,绝不会乱说。丁兆兰说得虽然保守,但实际情况当也是八九不离十,被劫走的十万贯多半并不存在,“帽子田家看来是真败落了。”

    丁兆兰继续道,“三仙观的案子,凶手的身份查明了,是妙静常年私通之人,因争风吃醋杀死妙静,是三仙观的观主妙真怕有伤观中声名,便隐瞒不提,还破坏了现场。”

    “人犯呢?”

    丁兆兰道:“早跑了,得要下海捕文书。不过妙真已经控制起来了,包庇人犯的罪名少不了她的。”

    “那保康门的案子呢。”展熊飞两道浓眉拧起,对东京城内的要案,他这位局长多少都有些数,“能把现场伪装成自杀,这种人不简单。”

    “俺已经查到了人犯的身份了,也查到了他的落脚地。”丁兆兰有几分自得的说,他手中的三个案子最早的一桩也才八天,现在都可以说已经破了,只差人犯归案,录下口供,就可以移交给开封府法院了,“昨晚带了几个兄弟守了一夜,只是人犯没有回来,打算今天晚上再去守一夜,人犯当不知道自己已经暴露了,应该会回家的。”

    展熊飞微微点头,沉吟着片刻,又开口,“这几个案子都放一放吧,移交给别人。”

    “……出了何事?”

    “最近市井中,总有人在散发揭帖,妖言惑众,构陷韩相公,挑拨两位相公的关系,我要你查清揭帖和谣言的来源。”

    “这种案子是丙组的差事吧,不关俺这甲组的事啊。”

    刑侦房甲组负责的是杀人放火之类的重案,散发揭帖、传播谣言之类的案子,属于民风舆情相关,由丙组负责,丙组中有许多旧日行人司的成员,这是他们的老本行。根本不需要也不应该劳动他这位警局招牌出手。

    展熊飞两眼一下如铜铃般瞪起,“他们要是能查到,何必要你去?!”

    丁兆兰苦起脸,这种案子是最麻烦的,用脚趾头想都可以知道,揭帖和谣言的源头肯定跟上面坐在圆桌旁的那三十几位、甚至最上面的那几位脱不开干系,查不出来是麻烦,查出来了更麻烦。但看见展熊飞的脸色,却也不敢推搪。

    正要跟展熊飞讨价还价一番,顺便捞点好处,却听见外面一声狗被踩了尾巴般的惊叫,叫声中饱含的惊恐惶然,让人听了之后,不禁心中一阵发毛。

    两人一时往外看去,就见刚刚出去的掌书记跌跌撞撞的冲了进来,

    “局长!局长!”

    掌书记急喊着,脚下被高高的门槛绊了一下,还是丁兆兰眼疾手快的扶了他一把。

    掌书记惊魂不定的站稳了脚,展熊飞和丁兆兰却没看他,而是看向了他的身后。

    紧跟着他进来的,却是旧城第一厢的一位巡警队长,展熊飞和丁兆兰都认识的。

    这位巡查队长上过战场,一向胆色过人,敢在义坊过夜,能在墓碑上睡觉,此刻却是面如土色,“局长,出事了。”

    “说,什么事?”展熊飞依然沉稳,而丁兆兰心神沉凝,也同样镇定。

    但下一句,两人却被惊得跳起。

    “相公被炸了!”

第210章 变故(七)() 
“相公可平安?”

    “相公如何了?”

    两个声音同时在房中响起,展熊飞和丁兆兰循声对视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惶然。

    来报信的巡警队长惶恐不安的猛摇头,一副被吓坏的样子,“就……就知道相公的车之后直接进皇城了。”

    呼。

    展熊飞和丁兆兰同时长舒一口气,韩冈若是有什么不测,他的座驾只会赶往最近的医院,绝不会轻易进入莫测的皇城中。

    巡警队长却都快要哭出来,“总局,怎么办,相公挨了炸。死了好几个亲卫呐。”

    松下一口气的展熊飞闻言,脸色再度难看起来。

    开封警察总局是城内治安的第一线管理者。城内不太平,第一个找上的就是他们。

    对展熊飞而言,原来发生类似的事情,只要把人犯给确定,他可以在旁边看一看军巡院的乐子,但现在,军巡已经改编巡警,一同归入展熊飞的辖下。

    升官扩权的同时,相应的,要承担的责任也多了许多。原来看人笑话,如今是被人看笑话。

    不过,至少现在,展熊飞已经没有多余精力去考虑自己会不会成为别人的乐子,宰相被人投了炸弹,这乐子真的大了。

    砰!展熊飞如熊一般的巨掌重重的一拍桌案,特制的枣木书桌发出一阵不堪重负的呻吟。书桌上的笔架翻倒下来,连带着摞得一尺多高的公文,稀里哗啦的砸在地上。

    私下里被属下称之为老熊的总局局长发出公熊的怒吼,“说,到底怎么一回事?!”

    ……………………

    竟然是御街。

    在得到报告的五分钟之后,展熊飞熊一般的身躯却像野猪一样横冲直撞了出去,骑上马,带着丁兆兰等亲信,赶往事发地。

    十余骑自侧门飞驰而出,展熊飞一马当先,斗篷下扣起的口罩遮住了大半张脸,只有露出一双圆眼凛凛生寒。

    蹄声促急,展熊飞一行心忧之下,毫不顾忌在道路上奔行。

    一队才结束夜巡的巡警,在快要抵达州桥口总局衙门的时候,按照训令的要求,排起了整齐的队列,踩起了严整的步点,准备返回总局。

    可刚刚进入街口,迎面却见一队骑兵气势汹汹的猛冲而来。

    巡警们整齐的队列立刻就乱了,一个个狼奔豕突,向路边上连滚带爬的躲过去。一个倒霉点的巡警甚至还碰到了一个坏掉的阴沟盖,半个身子嵌了进去。幸好如今天寒,阴沟上冻,倒是没有把身上都弄湿了。

    差点撞伤了巡警,这队骑兵却丝毫不顾,在领头的骑手率领下,从巡警们身边直冲而过,擦着身子冲上了御道。

    马蹄声嘚嘚远去,巡警们方一个个爬起身来,皆是又气又恼。

    一名巡警从路中央捡起自己的帽子,一脸心疼的看着上面从破口中绽出来的棉花。

    上好的狗皮帽子,顶好的棉线缝起的针脚又齐又密,还塞足了棉花,两侧帽耳放下来正好遮住耳朵,寒夜戴着出门,走几步都能热得冒汗。这个冬天戴了,耳朵上硬是没生冻疮。

    这么好的帽子,跟身上的狗皮夹袄、棉布外袍、棉裤和脚底下的皮靴子、棉布袜是一套,据说成本就要五贯、七贯,放到外面卖,还要翻一番。按局中的规定两年才会发一套。

    这套警察制服穿在身上,又精神又暖和,还招小娘子的眼,他平日里爱惜得不得了,连随处乱坐乱靠的毛病都改了,吃饭时都小心端着碗,唯恐袖子在饭桌上靠得脏了。

    方才要不是走得热了,把帽子的系带给松开了,打个闪哪里会把帽子丢了,巡警心疼的整理着帽子破口,追着远去的骑手,破口大骂;“赶死也不趁夜里走?……唔,唔。”

    只不过仅仅骂了半句,就再也发不出话,却是被同伴及时的捂住了嘴,只能唔唔的叫着。

    “是总局。”同伴紧张地说着,放开了手,呜呜声也没了。

    一名走过来,拍着身上的灰,抻着脖子望去,“这辰光?是哪里出事了?”

    “谁知道?反正肯定是大事。”

    “该不会又有哪里被枪击了?”

    “总局都骑马跑,至少得议政家挨了枪。”

    “说不准是府衙那边。”

    借着路边的灯火,看清领头骑手的标志性的身材,总局展熊飞仓促出行的模样,不免猜测议论,却是一个都猜不到是宰相的车驾挨了炸。

    “别扯了,都先回去。找地方睡。”领头的队长走过来,四十多岁的他正揉着腰。方才躲闪的时候,不小心闪到筋了。虽然疼得厉害,还是招呼起下属。经历过当初的枪击案,对能够劳动熊总局仓促出行的事件等级也有了经验。他推着对着帽子哭丧脸的巡警,“别管你帽子了,回去我让你嫂子帮你补好,快点回去,今晚兄弟们说不定都没时间睡觉了。”

    队长回望着已经沿着灯火通明的御街一路北去的马队,脸色凝重。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反正肯定是不得了的大事,十天半个月内,怕是别想睡好觉了。

    马背上的展熊飞在一刻钟之前,也从来没想过居然有人敢用炸·弹刺杀宰相,而且还是宁可粉身碎骨的自杀式攻击。

    哪里出的事?什么时候的事?怎么出的事?

    拿几个关键点盘问过前来报信的手下,展熊飞对整件事的了解,依然只是表面上的一点。

    但只要消息无错,刺客为豫让、要离一类的死士是毋庸置疑的。而能够使动豫让、要离的又是什么人——智伯!阖闾!

    放在当下,又有几人手底下拥有殒身不恤的死士?

    想到这里,展熊飞心底一寒。

    一个名字已经呼之欲出。

    风闻奏事的行人司有一部分都归属了警察总局,有些事对展熊飞来说并不是秘密。比如某位宰相家的衙内,暗地里所联络的那帮人。

    即便展熊飞对那帮子只有嘴皮子、却做不得半点正事的废物向来看不起,却也不代表这一回就能够排除他们的嫌疑,在展熊飞看来,那位衙内和他身边的废物,是这一次案子的最大嫌疑人。至少有一多半的几率,案子要着落到他们身上。

    展熊飞只觉得迎面来风越来越冷,骨子里都寒透了,他已经可以看到未来笼罩在京师上空的血雨腥风,说不定就从今日起,几十年的太平日子就要成为过去了。

    “总局,前面有人!”

    展熊飞一惊,回过神来,就看见前面数丈外有人拦路。忙勒停坐骑,发现宣德门城楼已经在了不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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