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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05章

宰执天下-第1905章

小说: 宰执天下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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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黄裳偏偏在阁试上就落空了。而眼前的这两位,韩绛与张璪所推荐的考生,却同时通过了阁试。

    韩冈自己不想作弊,对他人会投机取巧也有心理准备,只是事到临头,两边一对比,却还是发现心里一阵憋得慌。

    面对韩绛、张璪投来的视线,韩冈回以苦笑,“看来黄勉仲当真是没有那个命。也要恭喜子华相公和邃明兄慧眼识珠。”

    “哪里。黄勉仲的才干,朝中知者甚多。纵是一时不顺,也不会影响未来的仕途。”

    这两位怕是都拿到了泄露出来的考题了。方才一个个正儿八经的琢磨考题的出处,原来跟自己一样,都是揣着明白装糊涂。

    方才张璪说自己看不出那一道送分题的出处,韩冈当时就不信,一方面题目的难度的确稍低,另一方面,也是张璪演技差了一点,不如韩绛的水平高。

    除了韩冈推荐的黄裳没有考中外,章惇所推荐的李和也没有考中。王安石推荐的孙冲也同样没有考中。吕惠卿推荐的陈瓘考中了,韩冈却不会去怀疑他。

    韩冈素知章惇为人,不私其亲。他若是拿到考题,怕也不会给人,便是亲儿子也不一定会。

    王安石的眼中更是揉不得沙子,孙冲虽是他的门客,能得到他的荐举,却不可能从他手中得到泄露的题目。估计三馆中的那几位,也没人敢拿着考题去奉承王安石。

    至于陈瓘,吕惠卿离得太远,却没有可能帮他多少。

    终究还是黄裳的那个状元头衔让自己大意了。韩冈想着。

    纵然知道来自后世记忆中的状元头衔做不得数,但潜意识中,还是将黄裳的水平放在了状元一级上,认为他肯定能够通过考试。换作是对黄裳的才学没有什么信心,在别人都有可能作弊的情况下,韩冈也不一定会崖岸自高。做事总不能彻底黑下心去,也难怪自己推荐的人不能考中。

    现在看一看,黄裳的这位记忆中的状元,还是比不上真正的榜眼。陈瓘可是货真价实的进士及第,不过韩冈也没听说过他拜在吕惠卿的门下,大概是同为福建人的缘故。

    韩冈轻易的便认了命,这让韩绛、张璪突然间有些不适应。

    他这样的态度实在太过奇诡,就两人所知,韩冈从不是简简单单就认输的人。

    张璪想了想,问道,“那黄裳的考卷看到了吗?”紧接着又问,“对错如何,几题为‘通’,几题为‘粗’?”

    这名堂后官显然已经有所准备,“试卷下官没有看到,但下官打听了一下,黄博士好象是‘通’‘粗’各居其半,仅仅差了一点点。”

    这不是差了一点点,六十分及格,考了五十九分叫差了一点点;六题中通四题合格,只对了三题,那可差得多了。

    “秘阁那边应当已经将名单进呈上去了,且去将考卷取来。”

    就跟进士科礼部试和殿试一样,在批阅完之前,外界的力量想干涉都很难,取出试卷更不用说。但录取名单进呈天子之后,将试卷拿出来就很容易了。要不然,名列前茅的贡生们的试卷也不会满天飞,更不会有编订成册、由名儒点评过的程文存在了。

    没有太久,十二名参加制举的士人,他们的考卷都顺利的被取来了。

    随手翻开上面的几页,一看到黄裳的考卷,张璪的心里就咯噔一下,‘坏了。’

    的确是坏了。

    在崇文院考官们的评判下,六题中,黄裳的答案是三‘通’三‘粗’,没有达到‘通’四题的合格标准。

    但是除了出自《周官新义》的一题暗数,剩下的五题,黄裳都指明了出处,包括方才韩绛、张璪、韩冈最后讨论的《春秋公羊传注疏》的那一题。

    在这其中,黄裳将四题的原文准确引用,只有之前有关唐时宰相的一题,在引用上下文时,黄裳在人名顺序上出现了一次错误,所以被考官据此判‘粗’。

    到这里为止,还没有什么问题。虽然说因为没有将《唐书·宰相世系》的姓名按原序列出,的确是苛刻了一点,但也勉强可以说得过去。

    可除了《周官新义》和《唐书·宰相世系》这两题之外,另外一题,黄裳对《墨子·明鬼》中的一节的议论,被考官判粗,那就说不过去了。

    这也就是张璪叫苦的原因所在。

    正常来说,在阁试中,考生但凡能将题目的出处准确找出,并准确写出了上下文,之后的‘论’,只要不是写得太差,有犯讳或是白字,一般考官是不会穷究内容的。

    毕竟能被推荐参加制科,都是当世有名的才子,至少才学卓异,超出侪辈。并不比名列三馆秘阁的考官稍逊。有的考生在儒林中的名气,甚至远在考官们之上。考生的论点与考官抵触,究竟是谁对谁错,根本都扯不清。难道说那些闻名于世的大儒参加制科,他有什么独到的见解,还要得到三馆中的官僚认同不成?

    放在是直言极谏科,更是皇帝都要顶一顶,与考官不是一个路数,再正常不过。

    能将阁试中刁难人的题目,全都找出出处,写明上下文,已经足以证明考生的能力了。

    可这一回,三馆秘阁的考官偏偏将黄裳写对了出处,写明了上下文的一道论判了错。

    在张璪看来,黄裳的这一篇论,除了论点异于新学、偏近气学之外,并没有别的问题,也没有犯讳,文采也算得上不错,不说有多出色,但以其他人的论述作比较,已经足以通过了。

    试卷从张璪、韩绛的手中传给了韩冈,韩冈看了一下之后,神色立刻就变了。

    ‘韩冈铁定要闹事了。’

    这是张璪看见韩冈阅卷表情后的第一个念头。

    “玉昆?”他试探的小心问道。

    韩绛也是一瞬不瞬的盯着韩冈。

    韩冈要是想为黄裳讨公道,必然会拿着通过的三人的试卷作比较,这样一来,他们两人也不能置身事外了。

    “这最后两题的出处是在哪里?”

    在韩绛、张璪的盯视中,韩冈忽然抬头问道。略嫌阴冷的神情,又恢复如常。

    “一题出自《春秋公羊传注疏》,另一题是出自令岳的《周官新义》……玉昆你应该知道吧。”张璪指了指传到韩冈手中的试卷。

    韩冈的确是明知故问,看到前面的几份考卷,尤其是参考已经通过的三人的考卷,已经能让他明了题目的出处了。

    一个出自唐代徐彦的著作,《春秋公羊传注疏》中的疏。

    《春秋》是鲁国国史,为孔子编修,是为儒家最重要的经典之一;《公羊传》是流传下来的《春秋》最早也最重要的三家注释之一,为公羊高所著;汉代何休的《春秋公羊解诂》,是公羊传的注,是注释的注释;而徐彦所作的疏,便是注释的注释的注释。出自于此,又加上是前后颠倒、改换句读的暗数,能靠自己找出出处,难度不低。

    另一题则是出自《周官新义》。虽然是今人的著作——也就是王安石所著——但这的确是得到官方认定的经籍注疏之一。不过在张璪看来,这一题虽说是暗数,未免扭曲的太过分了。八个字中,有四个无意义的助词,这样鬼才能猜得到。这一题,黄裳没有做出来,通过的三人中,陈瓘和李之仪也没有做出来,倒是张璪推荐的宋涟做出来了。

    “这六题分别出自经、史与古人、今人的注疏。”韩冈指着试卷对韩绛、张璪说着,平静的脸上看不出愤怒,“说起来崇文院的几位的确是煞费苦心。”

    韩绛默然不语,张璪点点头,皆在等待韩冈的下文。

    “不过这是贤良方正能直言极谏,才识兼茂明于体用两科的考题吧?……军谋宏远材任边寄科的考题在哪里?”

第十章 千秋邈矣变新腔(四)() 
黄裳已经到家了。

    刚刚进门,妻子便带着家中的婢女迎了上来,一如平日娴静的帮黄裳更衣。

    待妻子安静的取走外袍,黄裳问道:“怎么不问考得如何?”

    “官人考得如何?”

    黄裳妻子的问话漫不经心,精神像是全放在黄裳汗湿的内裳上。

    黄裳微微一笑,叹道:“总算是考完了。”

    他接下来要做的,便是换件衣服,在家中等待消息,消息来得不会太迟。

    就像方才与他一同出皇城来的其他参加阁试的考生一样,在家里等待着自己的命运被决定。

    与黄裳一起参加考试的十余位考生,似乎都没什么想与人交流的意思,离开了皇城后,相互间便匆匆打了个招呼,然后分道扬镳。就算有把握通过阁试,之后还有一场御试等着他们,一众考生,既没有心情,也没有时间,与竞争者交流。

    与通过了礼部试便已经确定了进士资格不同,仅仅通过阁试,并不代表拿到了制科出身的资格。大多数通过阁试的考生,最后在御试中,依然还会落榜,以第五等的评价成为失败者。想要一个第四等难如登天,第三等开国以来更是只有两人得到。有时间结交对手,还不如回去复习应考。

    “博士肯定能够过阁试。”帮着黄裳更衣的一名小女婢叽叽喳喳。

    黄裳笑了,问着家养的小女婢:“何以见得?”

    “有小韩相公推荐,博士的学问还用说吗?”

    “那可说不定,能进阁试的都是有两府的相公推荐。”

    小女婢摇头表示不信:“他们哪比得小韩相公?”

    “单个比不上。但下面有人啊……”黄裳轻声叹着。

    都说上面有人,但下面有人才是最为可畏的。太祖皇帝黄袍加身,何曾靠了上面?

    一边想着,黄裳一边听着妻子的吩咐,将湿透了的内裳从身上剥了下来。

    “怎么出这么多汗?”黄裳妻子抖了抖刚刚剥下来的内裳,全都是汗水。

    小女婢也慌忙端了热饮子来,让黄裳端着,自己则拿着一块干布帮黄裳擦着背后上的汗。

    “一时急得满身汗。”黄裳喝了一口热饮子,一股子暖意从喉间传到了全身,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笑道:“也幸好就这么一场,这样的阁试,为夫可不想再有第二次。”

    在经过了这一场阁试之后,黄裳像是刚从水里被捞上来一样,内裳的前后襟都已经为汗水湿透,方才在冷风地里一吹,便浑身发冷。只是呼吸到了新鲜的空气,在室内时的憋闷便被一扫而空。

    虽然仅仅是完成了阁试,他却像是卸去了心中块垒,浑身上下都轻松了不少。成与不成,就等考官们如何评判,一时之间,黄裳也不想太放在心上。

    “是题目太难了吗?”

    “的确有难的。”黄裳在妻子面前一向坦然,等着常年在外游学的自己,在家中一直毫无怨言侍奉舅姑,礼敬兄嫂,这样的妻子,让他极为敬重,“不过让为夫为难的,可不是那难题。”

    “那是什么为难?”

    “王平章和韩参政,考中和黜落,为夫在这两边有些为难。”

    “为什么?”黄裳的妻子疑惑的睁大眼睛望着丈夫。

    虽然妻子容貌普通,年岁已长,但不经意间的神情,还是让黄裳心头一颤。

    轻轻握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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