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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7章

宰执天下-第18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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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子近臣想要联络外臣叛乱,总能找到合适的人选。但让外臣去说动天子近臣做反,这风险冒得不知要超过多少倍了。

    同样的理由也能用在宋用臣、石得一身上。

    处理太后及天子身边事的宋用臣,掀动在外围执掌实务的石得一,自是远比石得一说动宋用臣要容易。

    但宋用臣是先帝赵顼自李舜举后,最为亲信的内侍,他为什么会投向太皇太后?

    这件事不是站在这里猜测就能想得到的。光是赵煦弑父,向太后拒绝另立,应该还不至于激烈到如此的程度。在这二十多天里,必然还有些事让宋用臣对向太后和小皇帝彻底失去了忠心。

    “没有从贼的,就是忠臣,刘惟简、王中正都被关押起来了。宫里面的事,让他们来处置。”

    不论王安石是不是想要乘机插手宫中的人事,但向太后的回覆,一开始便否定了这个可能。

    常言到文章憎命达,现在韩冈也有类似的感觉。

    他不是在想苏轼的事。也许千年之后,流传于世的名篇会多了岭南或西域大漠的篇章,不过现在,韩冈只是觉得吃过苦头,人真的会成长。才学,心性,都会有些变化,脱胎换骨一般也不是不可能。

    向太后的冷静,远远出乎于韩冈的预料。如果她偏激的要大开株连,这还在预想之中;可刚刚经过了一场叛乱,还能想到不给外臣机会,在叛乱之前,她也许还没有这样的水平。

    “朝廷里面,有谁是蔡确党羽,一体交付御史台和大理寺去审问。有功者,也当重赏,赏格由两府共议。”

    “殿下。”王安石躬身道,“请殿下恕臣等擅专之罪,之前在大庆殿上,因从贼者甚多,不得不擅作主张,赦免了他们的罪行。”

    王安石将当时大庆殿的一切,简明扼要的说了一遍。

    向太后这时才知道,这场本已是十拿九稳的叛乱,究竟是怎么被翻了盘。韩冈说的杀了蔡确,竟是他亲手用骨朵给捶死的。

    熟视韩冈良久,向太后轻声道:“多亏了韩卿家。”

    “不敢。这是臣的本分。”

    “张守约一定要救回来!”

    “已有御医在为他诊治。”

    向太后点了点头,望着面前一众宰辅:“多亏了诸卿。”

    王安石率众人谢过。

    向太后又道:“事急从权。既然相公们都说了要赦从犯之罪,那就这么办吧。”

    她回头向后,“官家,非诸位卿家之力,你我母子几不能保。日后当时时念着今日。”

    “儿臣知道了。”一直静静的站在后面的赵煦低声回答着。

    “陛下可安好?”

    赵煦与向太后被囚禁在一处。但群臣进来后,有意无意间把小皇帝给忽视掉了。但诸事已了,赵煦就在眼前,已经不能当做没有看到这位大宋的皇帝。

    赵煦只披着一件小袄,不是出外视朝时的装扮,但神情态度却还是一如往日。

    听到群臣的问候,他也只是简单的说了三个字:“朕无事。”

    赵煦的冷静得莫说不像一个六七岁的孩童;就是成年人处在他的情况下;也不至于如此平静。

    是天生的心性,还是没有意识到最后的结果有多严重?

    赞叹赵煦早熟老成的话,世间已不知说了多少。如果没有炭毒一案,看到赵煦现在的表现,群臣必然要赞叹皇宋又出一英主。

    可现在赵煦表现得越好,朝臣们心中的戒惧就又深上一层。

    一想到十年之后,一名冷静早慧、却又弑父之罪的君主将要掌控朝政,在列的朝臣们,有几个不是暗自心惊?

    赵煦在刑律上当然无罪,六七岁的小儿做下什么错事,都不会有人认为他是故犯,也不可能论于刑律。有董仲舒春秋决狱的例证在前,就是成年人误杀父母,也不会论死。但从纲常上,赵煦却绝逃不脱一个弑父的罪名,谁让孔夫子在春秋上写明了是‘弑’。

    韩冈从赵煦脸上收回视线,落到王安石的身上。

    众人之中,当只有一个王安石跟他是一般心思。

    王安石之所以还要保赵煦,也仅仅是看在刚刚驾崩的赵顼份上,心中顾念着旧情,否则也会成为劝说向太后另立新君的一员。

    恐怕有不少人再想怎么不给惊吓到。要是当真惊悸发病,也就能顺水推舟的换一个新君了。

第五章 冥冥冬云幸开霁(五)() 
'在北朝;发现了几张有关本书的漫画;是'岂得圣手扶炎宋'的那一段;实在是太棒了;特来推荐一下。多谢zakat的妙笔;让这一段更加出彩。'

    地面上的血迹已经被冻结。

    不复一开始的鲜红,而是发黑发紫,深深的浸染到地面砖缝中。

    韩绛扫了一眼,便跨了过去,站回他该站的位置。

    那摊血迹的主人,不可能再回来了。

    宰相班的位置上,现在只剩韩绛和王安石两人。而后面属于参政、枢密的地方,也少了三人——曾布、薛向,以及引兵镇守在宣德门处的郭逵。

    仅仅是三个时辰而已。

    位于群臣行列顶端的宰执班中,已有四人离开了殿上——三人将永远不会回来,而另一人,下一次再入朝的时候,将会比他原来的位置,更进上一步。

    看着韩绛下首处的那个空当,纵然色泽黯淡了下去,却也依然让人怵目惊心。

    不过还是有许多人感到安心,没有大搜宫中,也没有驱动兵马,而是选择重开朝会,这是太后与宰辅们发出的一个信号。

    虽然李信和王厚已经拿着圣旨,被派出去接管城防,并包围参与叛乱的几位朝臣的宅邸,可朝廷的重心依然是在被中断的典礼上。

    重新开始朝会,没有急着追究罪责,更是对惶恐不安的禁卫,以及与叛逆有关连的朝臣们一个安抚。

    在营救出向太后与天子之后,禀报了当下宫中朝中的局面,韩冈便建议重开朝会,以安朝中及京中人心。

    他的提议,立刻得到了包括太后与众宰执的赞同。

    不过王安石建议前往垂拱殿或文德殿御朝,但为向太后拒绝,她要重回大庆殿。

    向太后的要求极为坚决,王安石也找不到没有拒绝的理由。

    踩在叛贼的尸骸上登上台陛,比任何盛大的仪式,更能证明朝廷的稳固,也更能让太后确认自己手中正紧紧握着权力。

    似乎是不一样了。

    王安石想着。

    经此一变,向太后的表现突然间上了一个台阶。虽然十分正常,但感觉上一时间还是有些难以适应。

    照进大庆殿门内的阳光开始偏移,但王安石还感觉不到饥饿。

    叛乱。

    平叛。

    救出太后、皇帝。

    在朝臣们的心中,这一段时间仿佛过了很久很久,但群臣重新集结在大庆殿时,其实也仅仅刚过了中午,刚到未时而已。

    依然是幼年天子,以及屏风后听政的女性,只是人物不复早间,已变回了原来的两位。

    钧容直在殿中奏响宫乐,编钟、玉罄,清脆悠扬,群臣在王中正的赞礼声中,向着天子和太后大礼参拜。

    宋用臣和石得一,一个自尽,一个被砍成肉酱。

    刘惟简则死了,因为被叛军围捕时反抗剧烈,头上挨了一刀,被救出来后不久便咽了气。大概是听到了太后与天子被救出,叛乱被平息,心中再没有了挂念的缘故。

    宫中副都知以上的大貂珰一下少了三人,可以让向皇后信任的更少,只能拉来刚刚被营救出来的王中正。

    有时候,运气真的很重要。而对王中正来说,就不是‘有时候’了。

    王中正在变乱中没有受到折辱,当他知道宋用臣、石得一伙同蔡确发动叛乱之后,便认了命,即不对抗,但也不合作。

    这样的态度从叛乱者的手中,保证了他的性命,也让他现在成了最受太后倚重的内侍,而不是像之前一样,号称宫中兵法第一,地位也最高,还执掌兵权,却不如宋用臣更得亲近。

    对于身为天子家奴的内侍来说,来自天子或太后的亲近,比官位更重要。

    宫中要大清洗。朝中也要大清洗。太后身边,也有了许多空缺要补充。

    王中正贵为观察使,又掌握皇城兵权,这一回有失察之过,但也有不与贼人同流合污的气节。也许会因过错而降职,但来自太后的信任,却是万金难换。

    不过王中正清楚,光靠太后的信任是不够的,在朝臣中,也必须有盟友才行。

    至于人选,根本不必多想。

    多年的交情,以及对对方为人的了解,让王中正只会选择目前并不在宰执班中的那一位。

    韩冈在班列中间偏上的位置。

    相对于过去都站在最前端的一年多,他现在的位置很靠后。前面还有诸殿阁的学士,与宰执班更是隔得很远。之前他为了接近蔡确,故意装出发怒,还走了许多步,才接近到台陛前。

    不过他还站在这里的时候,也就只是今天一天了。

    明日再入朝,必然就会回到他应该立足的位置上。

    韩冈这一回,绝不会再谦让了。

    只有身处宰执班中,才能更好的影响朝堂,才能更早的得到重要的情报。

    如果自己没有退出来,好歹能知道蔡确打算废幼主、立新君,却劝说太后失败的消息。

    可这一回,苏颂、章惇,这两位韩冈亲近的友人,也倚之为耳目之寄的友人,都没能够及时提供相关的情报。

    苏颂对权力看得十分疏淡,加之新近上任不久,对朝堂中的消息并不灵通。这也是无可奈何。

    可章惇这边,则是已经有了裂痕,所以反而没有通知。

    不,情况远比裂痕更严重。

    这不是因为分赃不均而分道扬镳。因利而分,也会因利而合。

    可韩冈知道章惇的想法,这是理念之争。非关道统,却一样难以妥协。甚至比起学术上的争端,更为激烈。

    有这样的争斗在,两人之间的交情;不知还能维持多久。

    而且若自己再谦让,就未免太过虚伪,会联想起王莽的人也会越来越多。

    立了这么大的功,就该理直气壮接受提拔和赏赐。

    这一回,能够切实得到提拔和赏赐的人数也不多,韩冈就是其中之一,另有一位,则是赏赐必然重逾千金,但能不能得到提拔就得看他是否能够保住性命了。

    韩冈起身时,貌似不经意望了殿门一眼,这时候,就只能期待张守约能够吉人天相了,撑过手术后的养病时间。

    张守约的手术,以现在的外科学的水平,当然无法开胸治疗。几名御医讨论之后,便直接切开了背部创口的皮肉,将箭簇与箭杆分离,然后小心翼翼的将整支长箭拔了出来。

    几乎不能算是手术,只是简单的清理包扎伤口。幸而拔出长箭的创口没有大出血,并没有伤到体内的重要器官。但以张守约的年纪,能不能撑过去,没人能够保证。

    此时没有参与到叛乱中来的诸班及宽衣天武,已经全面控制了皇城。绝大多数皇城司的人马,全都被转移到东宫。

    不管其中有多少冤枉的;但只要有百分之一的犯罪可能;就不能将他们宽纵起来。

    这一点;就像是宰辅们对赵煦的态度。

    韩冈希望赵煦能够一直在皇位上,只是他的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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