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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32章

宰执天下-第18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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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常暖炉坏了,绝不会发现不了,偏偏今天石炭场大火,烟雾无孔不入。就是天子的御榻,那一张如同房间的大床被放下帐帘,里面也早有了石炭场产生的烟气,所以没有注意到暖炉漏了气。

    难怪韩冈说是意外!

    看着宰辅们恍然的模样,韩冈放弃了向众人说明无色无臭,才是炭气之毒——也就是一氧化碳——最可怕的地方。

    韩冈现在对气学的态度是希望别人来指出自己的错误,超越自己,继续往前走。

    虽然不会故意留下破绽,但对于一些错误的认识,都没有在特意去加以更正,他更希望有人能够通过格物自己去发现。这其中,就包括了一氧化碳中毒。

    所以他才没有将这一常识主动公布,而是希望有人能够发现其中的问题,能够给出合理的解释。就是跟苏轼和章惇聊起来,也没有清楚的说明过。

    而且韩冈在叩问上皇圣安时,就看到过那只暖炉,也看到了大大的八步床,但他没想过会发现一氧化碳中毒,寝宫人进人出,有事不可能察觉不到。福宁殿里这么多人呢。

    但现在当真出事了,韩冈总不能对外说他注意到了,却大意了。

    所以韩冈才会说是意外,否则麻烦缠身。

    对于赵顼的死因,没有人再有疑问。

    了解了死因,对于案子来说,已经算是告破了。

    但剩下的问题,却更加恐怖。

    因为凶手说轻点就是肇事者。

    是当今的皇帝,太上皇的亲骨肉。

    是弑君。也是弑父。

    并不是他本身的意愿,但结果如此,动机也改变不了可悲的事实。

    “宣徽当如何处置?”向皇后颤声向韩冈问着。

    她的丈夫暴毙,致死的原因找到了,但不可能没人去猜测其中的问题,要么归罪赵煦,要么就归罪于向皇后。

    虎毒不食子,只要不是则天皇帝一样的女人,很多时候会为子女担下罪责。但赵煦不是向皇后亲生,要让她在自己的名誉和小皇帝的名声之间做个选择,何其之难?

    而且一旦有这些罪名缠身,到了赵煦亲政,肯定会忙不迭的将罪名坐实,别说向皇后本人,就是向家恐怕都逃不过一劫。说不定还没到那个时候,虎视眈眈的朱氏就会在她儿子帮助下,以此为借口夺下太后之位。

    只是,她能将责任推到才六岁的赵煦身上吗?

    韩冈摇头,“臣一时拿不定主意,殿下何不先问问殿上诸公?”

    没有一个开口,就连王安石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只有薛向大着胆子道:“殿下。旧有故事,此事不为罪。”

    向皇后精神一振:“薛卿家请明言!”

    “春秋时,许国国君悼公重病,太子止进汤药于悼公,悼公饮药随即而亡。此事究其本心,本为其父病情,所以董子说,君子原心,赦而不诛。”

    这一件事,与今日小皇帝的过失几乎没有两样。

    许止进汤药,自己没有先尝便给其君父喝下去。而赵煦没有征求专家的意见,便下令移动暖炉,密闭帐幕。

    这都是犯了大错,造成了他们的生父和国君的死亡。初衷虽为好意,却造成了最坏的结果。

    西汉大儒董仲舒以春秋决狱之法论许止之罪——许止父病,进药于其父丽卒,君子原心,赦而不诛——可以赦免,不当论其罪。

    这是根据春秋公羊传而定义的判决。

    殿中的哪位进士出身的宰辅不知道这个典故?但他们为什么不说?却让薛向抢了先?因为在春秋原文之中,对于许止的做法只有两个字——弑君。

    杀了就是杀了。

    无论如何,赵煦弑父是铁案,无法洗脱。

    注1:南宋的宋慈在洗冤集录中有记载一氧化碳中毒的症状和原因:‘土坑漏火气而臭秽者,人受熏蒸,不觉自毙,而尸软无损。’这应是中国历史上有关一氧化碳中毒最早的记录。按照北宋煤炭的使用情况,也应该会有这方面的认识。

第48章 梦尽乾坤覆残杯(四)() 
薛向的话,让向皇后腾起一丝希望,但随即被章惇打破了。

    “秋有载,许世子止弑其君买。”

    知枢密院事冷冰冰的述说着。不论是故杀还是误杀,在孔子那里,都是一个弑字。

    “这样啊”

    向皇后没了声息。纵使是没读过多少书的太上皇后,也知道弑这个字有多么沉重。圣人的文章,一字都难以更易,既然说误杀也是弑君、弑亲,那就是不可饶如的重罪。

    宰辅们也寂寂无声。几个月前,他们才拥立上台的天子犯下了如此大错,也让他们进退两难。

    弑父之罪,历数过往中国君王,隋炀帝算是比较有名的。

    没名气的还有一些。南北朝的南宋刘劭、北魏拓跋嗣,五代梁朝的朱友珪,以及一些外国、番邦。

    不过也就隋炀帝多坐了几年江山,其他几位事后都没有活过一年半载。

    弑父之罪,天地不容。弑君之罪,同样难容于天地。

    同时犯了两条滔天大罪,哪里还有容身之处?

    赵煦虽然是无心之过,可是有圣人的如椽铁笔在前,任何理由和借口都难以帮他洗脱。

    只是赵煦才六岁,什么都不懂的孩童。他吩咐宫人密封帐幕,纯属一片赤子之心,真要归罪于他,也极难说得过去。

    这跟已经成年的许止不同。许止进药害死了其父,还会有人怀疑其中有什么情弊,一个六岁的孩子,又哪里会有那么复杂的心思。就是怀疑,也会怀疑到向皇后的身上。

    各自的头脑中都是一团浆糊,如果这是一件发生在普通人家的案子,都不是那么容易能析断明白,何况还是发生在天子身上?

    秋决狱说君子原心,不当以罪诛,可不代表无过。弑亲之人,到底有没有资格再继承家业,谁能判得让人心服口服?

    现在将这件事放在赵煦身上,就是他这个皇帝,到底还能不能做下去的问题。

    就是向皇后也很清楚现在的局面有多么的糟糕,“众位卿家,现在该如何是好?”

    叹了一声,韩冈出班,脱下官帽,拜倒于地:“天子有过。臣忝为帝师,教导无方,实难辞其咎。”

    自确认了赵顼的死因后,王安石头脑一直都是昏昏沉沉,对他有知遇之恩的皇帝却死在了他的学生手中,本来就因赵顼之亡而伤心的时候,却又撞上了这桩人伦惨剧。

    老年人最忌大喜大悲,今天的事,放在其他宰辅身上,只会让他们思前想后、考虑得失,只有王安石心痛如绞,反应也变得迟钝了。直到看到女婿出来请罪,这才稍稍清醒过来。同样是免冠伏地:“臣亦有罪。”

    “宣徽!相公!”向皇后急声道,“你们这是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韩绛想着。

    当年商鞅变法,太子犯法,商鞅不是找太子的麻烦,而是将太子的两位老师处置了,一个脸上刺了字,另一个则将脚剁了。

    韩冈和王安石从赵煦还是太子的时候就做了他的老师,如今小皇帝犯下了弑父之罪,他们怎么能

    置身事外?

    就算这是因孝心而起的意外,两人,包括还不在场的程颢,至少都得辞官去职才能抵得过。

    不过韩绛作为首相也不能干看着,“介甫、玉昆,现在首要之务是该怎么对天下臣民说这件事,不是引罪请辞的时候。”

    韩冈随即起身,又搀扶了王安石一把。

    请罪是必要的表态,既然已经表明了,就没必要再跪着了。

    整理好衣冠,韩冈对向皇后道:“殿下。这件事不可能保密了。”

    “没有别的办法了?”

    如果仅仅是赵顼病死,谁都不会认为哪里有问题。在中风后,而且是后遗症极为严重的情况下,能拖这么长时间,已经可以算是奇迹了。

    可是偏偏又有包括一名御医在内的三人与赵顼同时死亡,这就不能不让人产生联想。

    到底是什么原因会造成太上皇和御医、宫人一起丧命?

    会有人认为这是正常的病故吗?还是一个不幸的意外?

    都不可能,外界的猜测只会往谋杀的方向偏过去。甚至有些有心人,还会故意将事情往那个方向扭转。

    蔡确叹道:“殿下。三条人命在,堵不住天下悠悠之口。”

    真相可以掩盖,但三条人命掩盖不了。皇权虽重,控制力却如筛子一般,越是强要封锁消息,就越是会传得满城风雨。

    而且在列的诸位宰执,也没人会愿意为赵煦掩盖事实。

    这对他们有什么好处?

    除了引火烧身,让世人怀疑起自己也参与到弑君的罪行中,赵煦成年之后,更是会想方设法的杀人灭口。

    在列的哪一个不是熟读史书,就是进门后一句话没说过的郭逵也都将秋和诸史翻了一遍又一遍。

    看多了史书,有哪一个会相信皇帝的人品?即使君臣相得如李世民、魏征,到最后还不是以悔婚毁碑为结局?

    帮小皇帝瞒下太上皇驾崩的真相,最后得到的绝不会是感激和三代富贵,而是满门抄斩。

    蔡确心中哀叹,这一回,定策、拥立的功劳是彻底作废了,当初的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真还不如王珪那般直接离开朝堂来的省心。

    他视线掠过一众同列,这里面,有多少会为才登基的小皇帝赴汤蹈火的?

    恩未施,信未立,威权还不知在哪里,对未来的收益更无法期待,现在还有谁会忠心于他?

    恐怕只要想通了之后,即便是向皇后也不愿意不明不白的将这一次的意外瞒过去。否则外界都会怀疑到她身上,而赵煦ri后也肯定会设法将罪名推给她,然后以为先帝复仇的名义,将向皇后和向家打落深渊,来个死无对证。

    可一旦公开的话,赵煦就很难再坐在天子之位上。年纪再小,也得为他做的事负责。

    换一个皇帝,这话说得简单,可事情却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做得出的。废立天子,

    蔡确犹豫不定,无法有一个决断。

    不仅是他,就是王安石、韩绛,不敢也不愿说出有关废立的字眼。

    只有xing格勇毅,胆大包天的大臣才能领头做出决断。

    章惇、韩冈一时为众人所注目。

    章惇率先站了出来,“殿下,以臣之见,此事必须向百官公开。毂辇下一同事主,官阶有尊卑,国事难共商。但事关天子、社稷,此事却不可隐瞒。”

    没人反对,这个真相实在太过沉重,谁也不愿意压在自己身上。

    韩冈、蔡确之前也表态过了,这件事既然无法隐瞒,当然就得尽快公开。至少要将主动权抓在自己手中,也免得事情泄露后变得被动。

    只是章惇还是没有说到其他宰辅所关心的话题。

    “官家那边怎么办?”向皇后问道。

    “”章惇张开口,却没有声音,这个决定可不好下。

    如果要废帝另立,不可能拥立两位亲王的儿子,只要赵顼的两位弟弟还活着,就不可能让他们的儿子当皇帝。另外也不可能刻意再立幼主。为防年幼夭折,至少得十岁出头。这样的话,几年后就到了亲政的年纪。多半还是要在濮王一系中再做甄选。

    但废掉皇帝的话,岂是这么容易能说出来的?首倡废立,可不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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