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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银狐-第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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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他触碰到墓石的当儿,一股热传遍他全身:刺痛的热,火烧火撩,令人无法抵挡,彷佛从指尖窜烧至四肢百骸。他倒抽一口气後马上松开了手,仰起脸看著耀明。

  狐狸就站那儿,脸上挂著深切的悲痛。

  烈旭目睹这样的悲伤,内心感到不安。他移开花束,把墓碑看个清楚。「耀明……」正开口想要说些什麽,却突然打住,因为他认出了那回望著自己的肖像。一开始的错愕转为愤怒,继而感到迷惑。他站起身,目光迟迟无法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肖像上移开。

  原以为自己和丰瑞肯定是有些相似,耀明才会在头次见他时有那样的反应。烈旭心想顶多就是两人有著类似的特徵,好比习惯微倾的头,或者嘴形,甚至是讲话的样子。可是事实证明两人的共通性远不只如此:还多上许多。

  他简直就是丰瑞的倒影。

  这种事肯定不会没来由地就发生了。两人既长得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碰到他的墓石的时候竟还有被火烧般的痛感。烈旭心里开始担忧,会是甚麽原因呢。

  他强迫自己看向耀明。「我跟丰瑞到底有什麽关系?」

  耀明眼睛里闪著泪光,泪水开始滑下脸庞。银狐留下了银色泪水。许久之後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丰瑞的转世。」

  烈旭觉得飘飘浮浮,彷佛从高处往下坠。现在事情终於渐渐明朗,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所以不只是因为狐魅才让我爱上你。而是我的灵魂认出了你,」他努力去理解这样的想法。「你的灵魂也认出了我──头一次我逮到你偷吃饼,你就认出了我。当时怎麽不告诉我呢?」

  耀明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你会相信我吗?」

  「当时我也许不信有狐精或者第八司的存在,可是现在我信了。」

  「那麽就请相信吧。」耀明轻声地说道。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抹去脸上的泪水。「你总共当了我四次爱人。两次发生在唐朝,一次在南宋……而现在你又再度回到我身边。」

  烈旭的视线忙往四下里溜了一圈。「那麽头两次的坟呢?」

  「它们不在这儿。我放手了。」

  「甚麽意思?」

  「意思是我放他们走了。我们只当了一次爱人,共度一个夜晚,然後我就送他们上路去了。」耀明双手环抱在胸前,彷佛这样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吸了他们的精气。之所以这麽做是为了想要留点甚麽,好让我能记得他们。直到丰瑞的到来,我终於忍不住了,我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当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我实在厌倦了孤独,总是在清晨起床後发现一切如旧。所以我把丰瑞留了下来,用法术将此地变成我俩的乐园,外头的凡尘俗事一点都无法打扰我们。」

  丰瑞的坟和其他人的有所区隔,四周都被整理得很好,墓石前方摆著一束白色百合夹杂著红色玫瑰。墓石本身并不受大自然的侵蚀而有太大的损坏,上头刻著一首以草书写成的诗,虽有花朵遮蔽仍依稀可见雕在墓石上的肖像的上半部。

  烈旭在墓石旁蹲下身子,为了能看得更仔细点。他越靠越近,读著死者的名字,丰瑞。心里一突。这奇特经历来得太仓促让他几乎往前跌,赶忙伸出一只手扶在墓石上稳住身子。

  就在他触碰到墓石的当儿,一股热传遍他全身:刺痛的热,火烧火撩,令人无法抵挡,彷佛从指尖窜烧至四肢百骸。他倒抽一口气後马上松开了手,仰起脸看著耀明。

  狐狸就站那儿,脸上挂著深切的悲痛。

  烈旭目睹这样的悲伤,内心感到不安。他移开花束,把墓碑看个清楚。「耀明……」正开口想要说些什麽,却突然打住,因为他认出了那回望著自己的肖像。一开始的错愕转为愤怒,继而感到迷惑。他站起身,目光迟迟无法从与自己一模一样的肖像上移开。

  原以为自己和丰瑞肯定是有些相似,耀明才会在头次见他时有那样的反应。烈旭心想顶多就是两人有著类似的特徵,好比习惯微倾的头,或者嘴形,甚至是讲话的样子。可是事实证明两人的共通性远不只如此:还多上许多。

  他简直就是丰瑞的倒影。

  这种事肯定不会没来由地就发生了。两人既长得宛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碰到他的墓石的时候竟还有被火烧般的痛感。烈旭心里开始担忧,会是甚麽原因呢。

  他强迫自己看向耀明。「我跟丰瑞到底有什麽关系?」

  耀明眼睛里闪著泪光,泪水开始滑下脸庞。银狐留下了银色泪水。许久之後才缓缓开口道:「你是丰瑞的转世。」

  烈旭觉得飘飘浮浮,彷佛从高处往下坠。现在事情终於渐渐明朗,一切都有了合理解释。

  「所以不只是因为狐魅才让我爱上你。而是我的灵魂认出了你,」他努力去理解这样的想法。「你的灵魂也认出了我──头一次我逮到你偷吃饼,你就认出了我。当时怎麽不告诉我呢?」

  耀明无可奈何地摊了摊手。「你会相信我吗?」

  「当时我也许不信有狐精或者第八司的存在,可是现在我信了。」

  「那麽就请相信吧。」耀明轻声地说道。一边用修长的手指抹去脸上的泪水。「你总共当了我四次爱人。两次发生在唐朝,一次在南宋……而现在你又再度回到我身边。」

  烈旭的视线忙往四下里溜了一圈。「那麽头两次的坟呢?」

  「它们不在这儿。我放手了。」

  「甚麽意思?」

  「意思是我放他们走了。我们只当了一次爱人,共度一个夜晚,然後我就送他们上路去了。」耀明双手环抱在胸前,彷佛这样可以控制自己的情绪。「我吸了他们的精气。之所以这麽做是为了想要留点甚麽,好让我能记得他们。直到丰瑞的到来,我终於忍不住了,我想把他永远留在身边。当时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因为我实在厌倦了孤独,总是在清晨起床後发现一切如旧。所以我把丰瑞留了下来,用法术将此地变成我俩的乐园,外头的凡尘俗事一点都无法打扰我们。」

  烈旭绞起眉心。「你知道他是干什麽的吗?我指的是,他做何营生。」

  耀明给了一个困惑不解的温柔眼神。「我当然知道。」

  「而你一点也不担忧?」烈旭看著狐狸那单纯真诚的脸庞,思忖著他的宽容到底有多深。「你不觉得他有点虚伪吗?」

  「我不明白。他是个文人,是画师……」耀明话音越来越小,突然领悟过来烈旭可能知道一些他不知道的事。「难道不是吗?」

  「他是。」烈旭愣愣地说道。「没错,他是。」

  他转过身不去看那前世的肖像,始能继续把话说下去。还是让耀明对丰瑞有完美印象吧。他显然深爱著丰瑞。烈旭不愿去破坏狐狸的美好想像。

  「告诉我他是怎样的一个人。」他反而这样问道。

  耀明的笑里有快乐的回忆。「我爱他,」他说。「所以我没有吸他的精气。我俩之间有很多快乐的事。为了逗我开心,他留起了胡子。看著青色的须茬长成长长的胡子,表示时间一点一滴在流逝。我觉得很有趣。我喜欢摸他的胡、触他的脸……然後他会把胡子整个剃掉,重新再留过。」

  他轻轻地笑了。「我喜欢看著他变老。丰瑞会抱怨他的灰头发,脸上的皱纹,以为我不再觉得他好看了。他真是错的离谱!他越老我就越爱他。因为我觉得安全,觉得被保护。」

  烈旭觉得自己开始讨厌他的前世了。「然後呢?」

  耀明的手垂在身体两侧。一脸阴郁,黯淡的眼神里满是悲痛。「他病了。天气冷让他受了风寒。那病很危险。我想要救他,可是法术却无效。甚至还到村子里去找人类的药。可是在头一次去过之後就不小心让村民发现了我的身分,怪我把疾病带到村子里,於是放狗来追击我。我没办法,只好逃走,连药都没拿。」

  他抬起了头,可是不敢与烈旭正眼相视。

  「丰瑞知道自己时日不多。他当时饱受病痛折磨,总是咳出血来,几乎无法进食。我眼睁睁看著他日渐消瘦。一日,他把我叫到榻前,问我是否可以……我们是否可以……」耀明突然噤声不语。显然,悲伤和惶惑让他无法继续下去。

  烈旭很同情他。「他希望你杀了他。」

  耀明短暂地闭起眼睛。「是的。」

  两人都陷入了沈默。天光从四周的刺滕灌林丛里挣扎地透了进来。终於烈旭开口了:「你是怎麽做的?」

  「他和我Zuo爱,我吸了他的精气。」耀明顿了一顿,又轻声地添上一句:「所有的精气。」

  烈旭不知该说甚麽才好。

  耀明又接了下去,急著把故事说完。「我用我的两只手替他挖了坟。狐狸不需要那些铲子铁锹!被金努杀害的那四十一个人的埋葬方式,对丰瑞而言,不够好。我发誓要用自己的手,自己的爪……就这样不停地挖了三天。当我完成时,躺在墓|穴底部的深色泥地上,希望也能把自己给埋了。」

  「我最终还是埋了他。烧了冥钱,焚了香。然後发誓绝不再爱上人类。而我也做到了。直到遇见了你。」

  耀明抬起目光,看著烈旭。「我不知道为甚麽我俩得以这种方式再次遇上。轮回转世并不是任意随便的。上苍自有安排。也许我命中注定要死在你手里,就当是报了上一次我俩在一起时我取了你性命的仇吧。」

  「那是善意的谋杀。」烈旭说。

  「是的,」耀明说。「但不管怎样,我还是杀了人。」

  「也许是我要来弥补过去对你造成的罪孽。」烈旭一边说一边对脚旁丰瑞的坟感到不自在。

  耀明温和地笑了。「你没对我犯上甚麽罪孽。」

  烈旭垂下头,沈默了。 

  第六章

  烈旭回到村子里,满脑子都是矛盾的念头。今早当他往寺庙去的时候,一切都很明朗,心里很确定耀明不是杀人凶手。可是现在却又乱了套。对漂亮狐狸的感情,对自己在某一世曾是丰瑞的事实,都感到同样困惑。

  两人之间有这层关系让他心里很不是滋味。虽说丰瑞是自己的前世,却一点不减内心的妒忌。还记得那天耀明在墓前落泪的样子,一股怒意在自己腹中纠结。丰瑞是伪君子,是大骗子,他根本不配耀明的爱。

  村民静静地看著他打北门走过。自从昨天跟刑官有了一席话後,再没有人敢跟他多说一句,有的只是礼貌的问候。女店小二这一次还殷勤讨好地跟他保证,床单是乾净的,房间也都仔细打扫过了,床边还换上了新的蜡烛。

  大家都在心里假设他和刑官有特殊关系,可是烈旭还是高兴不起来。

  他走进客栈,叫了一壶酒。在烈旭,要把事情彻底想清楚,得先来上几杯好酒。虽然不敢肯定客栈里头有好酒,但总是要比麦酒好。扔了几个铜子儿在桌上,从女店小二手上取过酒,嘴上咕哝著道了声谢。

  搓破壶口上的纸封,把塞子拔出。不想用酒杯子去承,直接以口就壶地豪饮了一大口,有好些酒从嘴角流了下来。酒质比他在寺庙里喝的还差一大截,不过已经比预期中的还要好了。心下觉得满意後又斟了许多在杯子里,像个有教养的人那样品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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