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城孤侠-第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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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凌孤却似无碍,又是反手一刀,只向杨锐劈来。杨锐勉力来挡,却不敌其厚背刀的斤两,手腕一痛,竟失去知觉,剑身离手而飞。
眼见杨锐便要被劈中,旁边伸出一剑来,阻住刀的去处。那剑身如毒蛇一般微微扬起,蓄势而发。正是东方笑出手相救。
凌孤不敢怠慢,不待招式用尽,挥刀横扫。一瞬间,与东方笑身形相错,交换了三招,突地大喝一声,向后疾出一刀,身形向前跃去,虽负有一人,仍显矫健。
东方笑避开这惨烈一刀,待要出剑时,凌孤已在十步以外,只闻那冷傲声音传来:“兄台剑法出神,今日未能尽兴,改日必当奉陪。”最后一字传来,已不见人影。
游返扶起杨锐,不禁咂舌道:“好快的身法。”
杨锐一招之间,被凌孤砸去手中之剑,而东方笑与自己年纪相当,却在三招之内不落下风,不禁心中苦闷,不知自己何时能重振五色剑声威。突然想起杨沁竟仍被凌孤裹挟而去,不由跳起,要赶过去,追上凌孤。
旁边谢青言突然道:“莫要追了,那人叫凌孤,外号快刀,不禁刀快,跑得也快。以往是开封府的人,后来得罪权贵,被陷害反出官府,成了一散人。此人千里不留行,生性孤僻,独来独往,谁也追不上他。”
杨锐心想妹妹被抓不就是被你这沙盗所害,而且师伯如今也生死未卜,于是捡起地上长剑,便要上前手刃此人。东方笑连忙拦住他,道:“此人出身威武军,为国杀贼,不幸受人陷害,也算无辜。且由我问出姚世伯下落,便放其归去罢。”
谢青言闻言不由深思道:“阁下所说,王帅之死是受人陷害?”
东方笑点了点头,道:“你们所说,刚刚在下在树上听得一清二楚,虽不知前因后果,仅从面上分析,便可知事有蹊跷。指挥将军本来身份特殊,贼人攻其一点,便知有人泄露了营寨布置,若非照常巡营,恐怕一击即破。而事后贼人能从容布置,阻断援兵,如同事先商量的一般,岂不古怪。若非斥候投敌,便是友军兵变。”
谢青言呆呆地坐在地上,如同石雕一般,久久无法动弹,似在思索此言。
杨锐急道:“你这沙盗,快快说出我师伯下落。”
谢青言抬头看清杨锐,方知道所说师伯是何人,忙道:“那人是你师伯?你师伯果真是条好汉。追了一路,将我二人迫得如此不堪,还不肯放弃。幸好其年纪已高,体力不济,刚刚在后头被我们甩脱。江南五色剑果真名不虚传,原以为无色真人之后,五色剑已失传,没想到还能遇上如此人物。”
若在平常,杨锐听人夸五色剑,心中不免得意。可是此时,师伯下落未知,妹妹又不知去处,心中如同掖着一团火焰燎烧,急却失去章法。
东方笑道:“杨兄,既是如此,我们往来路寻去,定能寻到姚世伯下落,迟恐有变。”
自从东方笑力抗凌孤,在杨锐和游返心中留下深刻印象,此时东方笑一言,便如九鼎,两人忙沿着沙盗来路寻去。
约莫走了几里路,终于见到了姚惑和其白马。虽说谢青言等二人狼狈,姚惑此时状况也不遑相让。散乱长发披在肩头,衣衫凌乱,正盘坐在地上,一动不动。本来击杀三个打头的沙盗,已动了元气,未能调息缓气,又一路追踪谢青言二人,担心杨沁有失,不敢松懈,一路纠缠交手数次,已是油尽灯枯。
杨锐见了姚惑,扑倒在其面前,不禁泣出声来。本来远道而来,一路顺利,怎料一天之内,竟能有此变故,恨不能身在梦中,梦醒如常。
姚惑睁开眼睛,面色一阵泛红,嘴唇却是变紫。游返连忙将身上皮衣给他披上。
姚惑嘶哑着声音道:“若茗救出了没有?”杨锐摇摇头。东方笑连忙道:“世伯请放心,令侄女已被快刀凌孤救出,此人原是开封府之人,虽然其人性情古怪,但江湖上素有侠名,可尽放心。”
姚惑念了凌孤两句,又看向问道:“你是龙门派的人?”
东方笑接道:“家父东方卓,晚辈东方笑。世伯远道而来,龙门派接待不周,令遭此大难,还望前辈宽谅。我等必尽全力,找到杨师妹下落。”
姚惑点了点头,道:“有你这话,我便放心了。”从怀中拿出一册书籍和一封信,道:“本要当面交给东方卓兄,请代为转交此信,册子中正是五色剑谱,也请卓兄收下,日后请他念在多年交谊,多多照顾我这两个师侄。”
杨锐听得这话,竟如托孤遗言,心中已是不妙,待听得姚惑转头向他道:“锐儿,师伯愧对先师,复兴五色剑重任便由你接下,我相信你”一句话未说完,一口气未能喘过来,头一歪,竟就此去了。
第五章 后事()
东方卓放下手中信笺,长叹了一口气,言语中多了一分怅然:“其错在我。若是我不千里传书请来姚兄,便不会死在这异乡。”
东方卓年纪与姚惑相仿,脸色青黑,双眼细长,颌下留着一部短须,戴着黑色帽子,头发梳得整齐,额上皱纹明显,略显老态。
杨锐抱着盛着师伯骨灰的坛子,默然不语。三日之前,在东方卓主持下,为姚惑火葬。杨锐虽想将师伯遗体运回江南,可路途遥远,殊为不宜,只得作罢。
东方笑与一众师兄弟分列在旁,脸上却也无特别表情。他们都是汉人,自祖辈迁徙西域,已历数代。此处气候恶劣,汉胡混杂,势力倾轧不绝,部落仇杀不断,每日挣扎求生,几乎年年都有亲属莫名死去,因此每有人丧命,众人已然麻木,无悲无喜。
而于杨锐而言,大部分时光都与师伯和妹妹一起,靠着五色剑积下的威名,在江南故土也算风光。一时之间,一丧一离,深受打击,很是消沉,终日以酒度日,可怜龙门派辛苦酿造的药酒,落入杨锐口中,味同嚼蜡。
东方卓抬头望了杨锐一眼,斟酌道:“贤侄,令妹的下落,龙门派上下定全力追寻。姚兄的仇,这笔账迟早也是要算。你既然来了,便安心住下。当年我远赴中原,在江南好生盘桓了一阵,于你师祖真人处也讨教了几招,受了不少好处。若不嫌弃,我便亲自指点你练剑。日后助你重回中原,他日出人头地,重建五色剑之威名,也好告慰姚兄在天之灵。”
杨锐眼眶微红,也不知是否听见了,只是低头不语。若是寻常龙门弟子能得门主指点武功,不知要怎样欢喜。
东方卓叹了口气,命人搀扶杨锐回了住处。
杨锐一走,东方笑便道:“父亲,我们果真要与沙盗开战?沙盗固然作恶多端,可毕竟在暗处,我们守来容易,可要剿灭这伙匪人,便不容易了。此外,沙盗首领巴山毕竟是漠南的吐蕃人,若是被我汉人剿灭,恐怕惹得吐蕃诸部不满。”
东方卓见东方笑周围弟子也露出犹疑之意,砰地用力拍了一下身前桌案,暴喝道:“我龙门立派百年,多少先辈前赴后继,抛洒热血,方能立足于此。区区小寇,便将尔等吓得心惊胆战了不成?”
众人心中一震,不由高喊道:“唯门主之命是从,誓斩沙盗!”
东方卓见士气可用,稍为满意,缓了一缓语气,道:“沙盗这一年来频频骚扰,若是继续放纵下去,恐成肘腋之患。不过当前之务,却是并派昆仑。昆仑地处藏北,横跨西域,连绵不绝,无边无际。自唐末大乱,中原武林隐居于此者不绝,开宗立派者众,互相并伐,已历经数代。如今共五个大派,一十三个小派,散人百余,均以龙门派马首是瞻,此正是并派之机。待昆仑诸人合为一派,门下徒众可达千人,为西域第一大派。到时候无论周边部落,还是回鹘吐蕃,便不敢轻易来犯。此乃百年大计,切不可因沙盗毁于一旦。”
东方笑等人精神为之一振,连忙问道:“前者倡议并派,五大派中,百花、鸟谷、药王等派不肯屈于人下,其附属小派也不欢而散。难道此次转而支持并派了?”
昆仑地界门派以地名命名,因此龙门谷中为龙门派,百花谷中为百花派,以此类推。百花、鸟谷等大派各自又影响周边小派和隐居散人,只要五大派的门主同意并派,其余小派也会跟随。大派均存在久远,不肯轻易放弃传承,因循守旧乃是人之本能,东方卓也是动了不少心思,先后笼络了其门中不少核心人物。
东方卓微微一笑,捋着胡须,得意地笑道:“鸟谷门主去年年中去世,换了与我亲善的继任者。而百花、药王两派则深受黑汗、回鹘所扰,都主动派人与我交好,互为倚靠。上一月药王谷门主寿辰,我与其余诸派掌门宴上复议此事,终于达成一致。已约定今年六月,于龙门谷召开并派大会。你们向来坚守龙门镇,少知派中事务,此次并派大会,各派掌门均会前来,龙门镇附近更需保证安全,因而需加派人手,驻守龙门镇,提防沙盗前来报仇滋事。”
众人无不欢欣鼓舞,任谁都能想见,东方卓必是首任昆仑派掌门,自己这些龙门嫡系弟子,也可在昆仑派中占得重要之位。若是届时能观席并派大会,更是有幸。
东方卓摆了摆手,示意大伙安静,对着东方笑道:“并派期间,要时刻留意中原局势,既要交好几大门派和世家,又要提防其将手伸到西域这里来。西域物产丰富,民风淳朴,朝廷和官府鞭长莫及,是用武之地,待并派归一,有了实力,便是与中原大派争锋之时。”
东方笑想起一事,禀告道:“父亲,再过几月,便是丐帮老帮主夏侯龙六十大寿,我与其义子解军交好,这次也给我下了帖,不好不去,总是参加不了这并派大会了。”
丐帮是天下第一大帮,与少林齐名,其帮主夏侯龙在位数十年,每每发动帮众收集敌国情报,为宋庭征讨立下功劳,在江湖上交游广阔,声望盛隆,如日中天。若非大宋官府刻意打压江湖帮派,按前朝江湖规矩,已可召开武林大会,号令江湖。
东方卓道:“无妨,并派一事已成定局,反而中原需要有人坐镇,你刘叔年迈,恐镇不住场子。一旦并派成功,我会遣人通知,届时便向中原门派公告此事。”
又吩咐了几点细处关节,众人方纷纷散场,各归各位。
东方笑出了客栈的会客处,到了外头,此时正是午后,鲜亮的阳光洒下,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东方兄。”左侧传来游返的声音。
初始游返囿于身份差距,称呼他为少门主,在东方笑反复纠正下,才对等相称,不过态度仍是恭谨过甚。
东方笑眯起眼睛,望向游返,此时游返已剃光胡须,满面光洁,虽然面相相对其年纪而言稍显老成,仍显精神奕奕。东方笑问道:“游兄,家父邀请你加入龙门派,你考虑得如何?”
游返作了个揖,恭声道:“门主已奖了我牛羊和一柄镔铁宝剑,我怎还敢逾越。况且加入龙门派虽好,可我志不在此。当年家父从中原远徙于此,曾立誓要重返中原故土,这也是我名字中返之由来。落叶总要归根,此次我是专门前来与东方兄商讨此事,想请东方兄帮个忙。”
东方笑想了一想,道:“你是想与这商队一同回汴京?”
当初与姚惑三人一同前来龙门镇的商队,正于龙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