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第3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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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达海怒气满面,犹自不服,还想争辩,却别多尔衮嗔目瞧了一眼,鼓着腮帮子不敢作声。
洪承畴视若无物,继续侃侃而谈。
“易服留辫,是个好法子,只要争得一些时间,关内汉民自然会慢慢臣服,潜移默化里习惯大清,不再对故明有所缅怀。但是,这里有个关键,就是时间。”
“强行推行易服留辫,必然会激起反抗,但不要紧,镇压下去就行了,时间越长,效果越好,只是这个过程中,一定要保持军事上的压倒性优势,一旦压不下去,反噬过来,犹如雷火降世,不可收拾。”
“本来,明朝腐败不堪,如落日夕阳,垂垂衰亦;李自成、张献忠之流,乃流贼草寇,鼠目寸光,无足轻重。这天下,按照我们在入关时的方略,一步步的落入大清囊中,无人能挡。”
“可是,偏偏出了个妖孽,这妖孽如从石头里蹦出来的一般,横空出世,毫无先兆,不经意间就扫荡西南西北,取得的地盘比明廷还大,其实,当豪格从四川败回的时候,我们就应该引起足够重视,以雷霆之势扑灭这股暗火,哪里来的今日之忧?”
多尔衮面色凝重,长吸一口气,点头道:“不错,如果王欢在进入陕西之前我们就重兵攻汉中,就不会容他舒舒服服的发展壮大到今天的地步,说起来,还是本王疏忽了!”
“主忧臣死,王爷不必自责,微臣们才是渎职之罪!”洪承畴沉痛自省:“现在说这些都完了,这厮已经坐大,手里有一支强兵,还有威力百倍的奇怪火器。恕臣直言,臣阅塘报、听军闻,对这厮作战有所了解,以目前大清军的力量,与这厮正面对战,胜负真的未可知。”
多尔衮听到这里,笑了起来:“洪相这是给我们留面子了,自家事自家知,真的打起来,如果王欢火药充足,我们没有胜算的。”
洪承畴拱手高举,深深一揖:“王爷慧智,微臣叹服。”
多尔衮挥挥手:“继续说!”
洪承畴道:“易服留辫,等于在关内洒下遍地柴薪,缺的就是一把火,这把火原本被我们压得死死的,烧不起来,但王欢烧起来了,他就是这把火,还浇上了油!”
“干柴烈火,顷刻就成燎原之势,王爷,我们在关内已经呆不住了,北直隶非易守之地,除非杀尽汉人,否则大清将永无宁日!”
“退回关外,却是以退为进,以待将来。”
“王爷细思,王欢再厉害,也不过明朝手中一鹰犬耳,除非他想造反,否则将一直捏在明朝皇帝手里,半点不能挣扎。”
“明朝之羸弱贪腐,天下有目共睹!再好的良将谋臣,进入那个大染缸里,不消多时,就会磨去陵角,归于平庸。如果那王欢出淤泥而不染,依旧那么出众,不甘于沉沦,那般官僚也不会放过他的。”
“所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党同伐异的套路,在明廷中根深蒂固,管你什么社稷大功、国之忠臣,只要不跟我这党一路,就要弹劾你、污蔑你,弄得你身败名裂为止,甚至,我们也可以暗地里通过某些手段,加上一把火。”
“借用明廷的手,除去这个王欢,何乐而不为?暂时的退却,能换来将来的荣光,又有什么不可以?”
“洪某所言,句句真心!王爷明鉴,如觉得洪某所言有半句诛心的,请立刻推出辕门砍了这颗头!”
洪承畴站起,正冠,走到大帐当中,跪地,俯首。
大帐中静了下来,无人说话,唯有几人粗重的呼吸声隐隐入耳。
“洪相啊,本王得你,如得汉之张子房啊!”半响,多尔衮幽幽的声音缓缓响起,他走到洪承畴面前,蹲下身躯,将身上的大氅披到洪承畴身上,言辞恳切,动作轻柔,好像在对待一个不世出的珍品。
(本章完)
第461章 无奈()
拉起洪承畴,多尔衮重重的拍一下他的肩,只感到手感骨头嶙峋,瘦的不像话。
“洪相所言,乃是谋而后动的老成之法,以土地换时间,让明廷之手为大清除去王欢这个劲敌,还能保存我建州实力,丢下打得稀烂的摊子,待过几年,猪养肥了,我们再入关来摘桃子。”多尔衮慢慢走回自己的座位,一边走,一边说道:“此计很好,不失为一条出路。”
他一撩长袍下摆,坐了下去:“明朝皇帝昏庸,权臣也是一群只图私利的党争官僚,朝堂上勾心斗角,污浊不堪,听说在肇庆王欢面圣时,李成栋还派人暗杀过他,暗害国之栋梁、皇帝也没有阻止,可见明朝之混账!这是洪相之计可行之处,不过虽然如此,明朝君臣却不一定就能奈何王欢,如果此獠狼子野心,图谋深远,有代明之心,我们让出关内,岂不正中其下怀?”
洪承畴微微一笑,道:“摄政王有所不知,汉家儒道,最重忠孝二字,谋朝篡位、贰臣反贼,乃人人唾骂,王欢虽跋扈,却是断然不敢背叛明廷的!”
多尔衮眉毛跳了跳,奇道:“此话怎么说?”
“此獠起事,靠的是他义母秦良玉。”洪承畴道:“当年他从扬州逃难回四川,身无长物,穷困潦倒,是秦良玉收其为义子,多有扶助,方才有了今天。秦良玉对他,可谓再造之恩,而此獠也对秦良玉犹如亲生父母,礼遇有加,不敢违逆。明廷暗杀他不成之后,又送来长平公主给他当夫人,明摆着是杀不掉就要靠联姻来利用,按说有这杀身之仇,岂能答应?但秦良玉答应了,他也不敢反对,足见此獠对秦良玉的感情。这件事川中人尽所知,随便问问都能知道。”
多尔衮点点头:“本王也听说过,王欢对秦良玉,恭敬得很。”
“而秦良玉巾帼英雄,戎马一生,对明朝朝廷可谓忠心耿耿,就算当年丈夫被矿监害死,她依然忠君事国,义无反顾的领兵奉调,连独子也死在战场上,仍半点没有怨言,如今虽然年老体弱,上不得马了,却每日里依旧面南而跪,向明朝皇帝叩拜,可见秦良玉的忠义。”洪承畴语带赞赏的说道:“王爷想想,有这样的养母在,王欢能够反叛明廷吗?他有这打算,秦良玉第一个就要起兵讨他!王欢再凶,能跟秦良玉打吗?”
满达海在一边听了,哈哈一笑,叫道:“如此说来,这就好似你们汉人书里说的,那个岳飞,明知道皇帝要杀他,也要硬着头皮回去让人家砍人一样吗?”
“正是如此。”洪承畴正色道:“说是愚忠也罢,说是愚蠢也好,儒家子弟,千百年来不乏此类人物!”
满达海不以为然的摆摆手:“这套我们学不来,好男儿就该快意恩仇,这般好坏不分的算什么?”
洪承畴笑笑,拱拱手,没有再和满达海说话。
多尔衮面色凝重的沉吟一阵,方才抬起头,皱眉看着洪承畴道:“洪相,本王思来想去,还是应该在此间再耗一耗,毕竟打天下凭的是马上功夫,如果能一战将王欢击败,去了这个领头的,剩下的没了依仗,大可一一破之,这个天下,还是咱们的!”
“不过洪相之计,可以当做备用。洪相,你可得本王一纸奏折回京去面见皇上,得皇上圣旨后,着得力之人充任助手,运作退往关外的前期事宜,如今所有八旗军都汇聚北直隶一带,一旦有事,数日间即可北出山海关。”
“此事就此定下!胜之,大清君临天下;败了,也不过归返辽东,中原原本就不是我建州土地,没有什么可惜的!”
多尔衮巨掌在桌上一拍,铿锵有力的下了定论。
满达海和洪承畴急忙站起,交叉双手跪下应声道:“嗻!”
……
大同城里,东门箭楼。
高耸的箭楼被毁去的一小半,残砖败瓦落了一地,飞檐房顶塌了下来,站在箭楼里面就能看到天,一面墙壁的青砖也垮了,露出一个大洞。
这等破坏力,应该是红衣大炮的杰作,在东门外正对着的一个小山包上,架着一门红衣大炮,是被清兵们费了老鼻子力气拖上去的,黑洞洞的炮口就对着这边,每日里规律性的放炮。
上午每半个时辰射一炮,到了午时停息,吃罢午饭,又开始,依旧每半个时辰一炮,一直要打到酉时,方才作罢。
开炮时,炮响如雷,声震大地,硕大的铁弹飞过时的呼啸能让人的心都紧张得跳出来,每一发铁弹都能击中一个目标,毕竟大同城太大了,随便打都可以打中什么。
这个规律,姜瓖早就掌握了,当过了时辰,天色还没黑尽的时候,他才冒险上了箭楼。
这里位置极高,城外态势一览无余,是居高临下窥探的绝好地点。
姜瓖穿着一身寻常兵卒的铁甲,带着八瓣盔,在几个亲信将领的陪伴下,倚着残破的墙砖,举目向外凝望。
几重深深堑壕和木墙外,清军的大营连绵不断,如一道由营帐构成的城池,围绕着大同城绕了一圈,其内旗杆林立、刁斗箭楼密布,各色旗帜迎风招展,人声马嘶遥遥可闻,甚至顺风的时候,还可以闻到些许火头军的饭菜香味。
不过这时候,显然只有硝烟味,姜瓖拨开一根阻挡视线的烧焦了的房梁,仔细的观察了许久,他没有千里镜这样的好东西,唯有靠眼力。
几个跟来的将领也在细细观望,看完一侧,他们又换到另外一侧,在昏暗里睁大了眼睛。
看了很久,几人才退了下去,退走时依然轻手轻脚,生怕惊动了外面的清兵,打来一发炮弹就全完了。
下得城来,来到墙根下的一个藏兵洞里,这里别无他人,点着蜡烛,有一张桌子,桌子上放着地图。
姜瓖领人来到这里,在烛光的映照下,血丝密布的眼睛里放着略带喜色的光。
“都看清了吗?”他问道,语气里微微带着颤音。
“看清了!”几人齐声答道,他们就不像姜瓖般压抑,都是一脸的兴奋:“清军大营里旗号少了!”
“另外有好几个旗的营地都空着,表面上还插着旗帜,却没有烟火生起,现在正是晚膳时间,没有生火,就表示里面已经没有人了。”
“堑壕外面巡逻的清兵也没有以前那般频繁,隔上好一阵才有骑兵走动。”
“白天的攻城也好久没来了,这个月都十来天了,连一次也没有攻过。”
“照这么看,是不是外面真的出事了?”
清兵围城半年多,大同内外隔绝,最初还能有死士冒死突围出去,后来清军建了木墙,挖了长壕,掘地数重,四面围困,城里再想出去就难如登天了,姜瓖有如瞎子聋子一般,不知外面日月如何。
(本章完)
第462章 守与攻()
消息蔽塞的情况下,姜瓖眼前一抹黑,每日里东奔西走的督促守城,安抚手下兵卒、振奋士气,表面上底气十足,其实他的内心,十分焦躁。
大概一个月前,大同城就已经到了强弩之末,城内粮食虽然还有库存,人的精神却到了崩溃的边缘,高耸的城墙上,天天血肉横飞、生死相博的战斗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种煎熬,今天还活着、明日就可能死去,这种没有未来的日子足以摧毁意志不坚者的心理。
撑着城内军民坚持下去的,不过是对城破后清军屠城的恐惧而已,大同人都明白,反叛大清的后果绝对是鸡犬不留的封城屠杀,城破了,谁也活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