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明工程师-第30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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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前几日巷口的王员外锁了宅子,带了家眷举家外逃,说是要避避兵锋,我就劝他,一来咱们这何时遭过兵灾,小县小地方,谁看得上啊?二来朝廷近年势大,鞑子蹦跶不了几天了,李大帅打过去必胜无疑的,留在家里,看看热闹也好啊。谁曾想着王员外话都没搭就走了,亏他还是当过主事的官,这点眼力介都没有。”
“有钱的人,胆子都是很小的,你我没他有钱,当然不怕了,哈哈哈。”
这话都有调侃的意味了,众人都笑了起来,茶馆里荡漾着愉悦的空气,李成栋御下极严,禁止手下兵丁扰民,所以城内兵虽多,却与民相安无事,社会秩序一如往常,茶馆里的茶客们很逍遥。
一阵忙乱的脚步声从街上跑过,有人好奇的看了一眼,像发现什么不得了的新鲜事一般扭头冲一张桌子的人喊了起来。
“咦?快看快看,刚才是跑过去的,好像是杨知县啊!”
“杨知县?”众人看过去,只看到几个穿着布袍麻衣的人在街道的拐角处闪过,窜过街道不见了,街道那边,是城门的方向。
“杨知县一向坐轿子的,怎么会在街上跑,你看花眼了吧。”众人笑起来。
这人急了,忙分辨道:“岂能看错?我哥就在县衙里做事,我经常去的,杨知县的模样熟络得很,怎会认错?那几个人真的有杨知县,啊,好像还有他儿子在里面。”
“这人说胡话了。”大家笑得更欢了,平日里难得有这么好的笑料,逗得众人都乐了。
笑声还没落,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街上传来,这回大家都看到了,一群麻衣草鞋、背包荷箱的人沿着凹凸不平的石板街道跑了过来,领头的,居然是县尉。
他们神情恐慌,慌里慌张的,没穿官袍,里头还有妇孺,看模样,好像是逃难一样。
茶馆众人目瞪口呆,眼睁睁的看着这群人冲着城门的方向跑了,恍惚间,里面的女人还在流眼抹泪,啰里啰嗦的说着什么话,县尉跑在前面,回头抽了那女人一巴掌,恶狠狠吼了一句,那女人就不做声了,抽抽涕涕的跟了上去。
跑的时候,他的目光都茶馆中的人对了一眼,一点也没有停留,当有熟人想拱手打招呼的时候,县尉扭头就跑了。
那女人是县尉的老婆,平日里很横的婆娘,县尉吼骂女人的时候压低了声音,却因为隔得比较近,茶馆里的人还是听到了。
“哭你妈的个比,那点家什收拾作甚?城破了命都没了,还要家什做什么?”
城破了?
城要破了?
众人愣了片刻,然后发一声喊,鸟兽散了。
这天早上,远在百里之外赣州城里的清军,突然出现在了信丰外围,兵势滔天,毫无征兆的开始攻击李成栋前军,阎可义布下的八道木城仿佛纸糊的一样灰飞烟灭,前军瞬间崩盘,数万人逃散,被杀者不计其数。
当信丰县令跑出城外半个时辰之后,溃散的败兵开始冲击到李成栋中军,乱如蚂蚁的败兵根本无法阻挡,后面掩杀的清军似洪水猛兽,追在明军败兵屁股后面杀入了李成栋中军,破了营寨。
李成栋回天无术,带着身边的人退入了信丰城中。
第二次北伐,成了笑柄。
……
南直隶南京城,龙虎之处,六朝古都,北倚长江南靠秦淮,十里欢场千年不败,累世艳歌百载不休。
多少才子佳人在这里留下诗篇,多少慷慨之士在此处流连忘返,如此延绵到了大明朝,流芳后世最为著名的,当数钱兼益和柳如是的传说。
柳如是乃秦淮八艳之首,风华绝代,琴棋书画无所不通;钱兼益少年成名,文坛魁首,柳如是出身低微,卖艺不卖身的艺伎,两人相遇时,钱兼益已经五十九岁,而柳如是才二十三岁,两人年龄悬殊,却一见如故,钱兼益更是连写绝句十三首,博得美人芳心,一时引为雅士骚客的美谈。
不过今年,降了清廷的钱兼益因为江阴黄毓祺谋反案被株连,关在苏州拙政园幽禁,虎落平阳,身边除了柳如是往复奔走营救之外,无人理睬。
南京原大明紫禁城内,奉天殿左侧文楼中,大清太子太保、兵部尚书、内院大学士、总理江南诸省一应事务总管洪承畴,正端坐于一张巨大的书桌后面,埋头疾书。
房屋宽大,却别无长物,一张书桌,几把扶手椅子,一些应景的盆栽植物,靠墙一圈书架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线装书,几幅字画悬在墙上,另有一把带鞘的利剑挂在洪承畴身后。
室内焚有一炉檀香,五十七岁的洪承畴已不再年轻,少时金戈铁马的军旅生涯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创伤,乃至如今年老,每逢雨季,身上多处就隐隐作痛,要靠檀香来舒缓神经,方可略略抵御。
不过看他伏案的样子,双目凝聚,精神矍铄,毫无年老者的耄耋之态,反而有少年人意气风发的意味。只是目光里,稍显浑浊。
他的亲随洪福从外面轻轻走进来,躬身垂手立在屋中,本欲张口说事,见他全神贯注的在写字,面目严肃,就识趣的闭上嘴巴,安静的等待。
半响之后,洪承畴手中的毛笔在一张写满字的宣纸上写下了最后一个字,脸上的神情才舒展开来,又仔细的看了一遍,末了,才头也不抬的出声问道:“何事?”
洪福恭声应道:“相爷要召见的那个米商,已经候在外面,等了许久。”
洪承畴目光不移,依旧看着手中的文书不动,略等了一下,才随意说道:“让他进来吧。”
洪福退出去,不一会,就引着一个人走了进来。
这人一身的绫罗绸缎,身材富态,笑容可掬,眉眼憨厚,个子不高却很胖,一身的肉撑得衣服鼓鼓的,脸上一根胡子也没有,刮得光溜溜的透着一股子油滑,除了皮肤黑点,整个就是一个市侩的标准行商。
洪承畴进士出身,熟读孔孟,对于商人,从骨子里就有一股子鄙视,他抬起头,略略的瞟了一眼面前站着手脚都不知道该怎么放的胖子,一种厌恶的表情油然而生,毫不遮掩的流露到了脸上。
那胖子仿佛没有意识到这点,犹自在哪里干笑着,他可能这辈子都没见着洪承畴这般大的官,媚笑的表情透着讨好。
不过,如果几年前在洪泽湖穆敦岛上,有人见过他,就能一眼认出来。
他就是刮了胡子的祖天赐。
(本章完)
第425章 惊蛰()
胖子笑眯眯的眼睛看到洪承畴瞄了他一眼,这等生意人最是机灵,眼眨眉毛动,立刻将腰弯了下去,几乎把身子折成了九十度,深深一揖,头与地面平行,口中高呼道:“草民王涛,拜见洪相!”
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洪承畴虽对商人不怎么感冒,还略有厌恶,但这叫做王涛的米商却礼数周全,大明开国以来,除了公堂之上,私下里宅院中,上下相见,并不兴跪拜大礼的,即使平头百姓见了高官显贵,也往往作揖拱手即可,王涛这一揖都作到地上去了,也是极为恭敬了。
洪承畴消受了,放下手中的纸,将狼毫搁到笔架上,随意的一伸手,道:“不必了,起来说话吧。”
胖子应声而起,道过谢,规规矩矩的站在原处,眼睛却偷偷的四下里用余光张望,似乎对当朝大学士的办公室很感兴趣,眼珠子滴溜溜的乱转。
对这些虽富可敌国却毫无政治地位的商人,洪承畴这段时间见了不少,他总揽长江以南的军民政务,涉及军务民生,必然要与大大小小的商人打交道,来到这里的,至少也有十来个了,其中有的大气,有的畏缩,像这王涛这般的,也有不少。
粗鄙、庸俗、市侩,这是洪承畴对王涛的第一印象,一身的高价货却满脸假笑,表面恭恭敬敬却到处乱看,观其外形明其内在,阅人无数的洪承畴一眼就断定,这又是一个唯利是图的家伙。
不过商人似乎也理当如此,慈不掌兵义不行贾,如果商人不是这般模样,倒是奇怪了。
所以洪承畴也在脸上挂上了微微的笑容,和蔼的开口问道:“王老板是左梦庚介绍过来的?”
“正是!”名叫王涛的胖子答道:“小人是淮安人氏,常年在淮右经商,主业米粮,对布匹、棉花等也有涉及,左梦庚大人驻扎淮右时,对小人多有照拂,也对小的信任有加,他军中粮草都是交由小人商行负责筹集,闻洪相有大宗粮草生意,广召江南米商,左大人就推荐小人来了。”
“哦?”洪承畴笑容依旧,继续问道:“左梦庚近年虽因被朝廷抽了兵,眼下不过数万之众,当年却是麾下二十万的重镇,能供应得起这等规模大军粮草的,想必颇有财力,不知王老板身家几何?”
王涛面露得色,有些傲然起来,他微微欠身,答道:“蒙洪相垂询,小人家世代经商,累世做这米粮生意,传到小人手中,已经第五代,期间虽有波折,但总体来说是平稳的,南直隶一带的米粮商人,说起我家聚福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每年过手的粮食,数以百万石计,在南直隶和浙江、福建等地,都有我家的仓库粮行,要说身家能力,整个江南都数得上号的。”
洪承畴微微吃了一惊,一年过手百万石的粮食,这倒是很大的数目,大明太宗皇帝时,全国官仓一年的收入也不过四千万石粮食,那还是大明国力鼎盛的时候,无害无灾。
他轻轻点了点头,似乎用赞叹的语气道:“王老板家世源远,的确是豪富,怪不得左梦庚能极力推荐你。”
他话锋一转,好似不经意的问道:“不知王老板和左梦庚,是何时认识的?”
王涛脸上顿时不自在起来,尴尬的神色涨了半边脸,他偷偷看了一眼洪承畴,却发现洪承畴两眼目光如刀,犀利得要剥开他的心房一般,不由得脸上肥肉一颠,忙躬身应道:“这个,这个,不敢瞒着洪相,小人与左帅,乃顺治二年结识的,当时左帅新附朝廷,无所依靠,驻扎在扬州至淮安的沿途,麾下部众甚多,却缺粮缺饷,眼看就要哗变离散。小人运粮经过,偶然得知,寻思此刻正是雪中送炭的好时机,何不结一善缘,日后也有个照应,于是驱粮车就地入军营,向左帅献了诸多粮草,左帅大喜,从此与小人交好,这许多年来,多亏左帅多方照应,小人在南方的生意越来越红火,甚至湖广一带,也有涉足。要细说起来,从根子上讲,还得感谢皇上和朝廷,若不是天恩浩荡,让左帅复起,小人也不会借着一丝余威做下这等盘子。”
洪承畴眯起眼睛,似笑非笑:“你的生意,左梦庚也有一只脚在里面吧?”
王涛更加尴尬了,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说不清话来。
洪承畴把手一挥,哼声道:“你俩那些桌子底下的把戏,我也无心过问,就此打住吧,不过既然你家商行能力颇足,倒是可以一用,不知王老板可愿为朝廷做些生意?”
王涛眼中光芒一亮,整个顿时精神起来,胖脸上重新布满了笑意,搓着手抬头媚笑道:“愿意、愿意,为朝廷做事,乃我辈本分,赴汤蹈火也在所不辞啊!”
洪承畴也笑了,轻轻的拍拍桌子,缓声道:“不需如此,只要你干好的老本行就行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