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嘉莎·克莉丝蒂小说选(2)尼罗河谋杀案 魔手黑麦奇案-第7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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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是的,确实如此。不过大家往往很难——欣赏吉拉德。他是知
识分子,你知道,而且他有一些不为大家喜欢的反传统和进步的观念。”
“所以他跟令尊合不来?”
爱兰脸红得厉害。
“家父有偏见,很不公平。他伤了吉拉德的自尊心。事实上,吉拉德为
家父的态度拂袖而去,我好多个礼拜没接到他的音讯。”
尼尔督察暗想:若非令尊去世,留给你一笔钱,他也许到现在还全无音
讯哩。
他说:“你和佛特斯库太太还有没有再谈什么?”
“不,没有,我想没有。”
“那是五点二十五分左右的事,到了六点差五分,有人发现佛特斯库太
太已经死了。那半个钟头你没回那个房间吧?”
“没有。”
“你做些什么?”
“我——我出去散步。”
“到高尔夫旅社?”
“我——噢,是的,但是吉拉德不在。”
尼尔督察又说了一声“我明白了”,不过这次有打发人走的意思。爱兰·佛
特斯库站起来说:
“没有别的事了?”
“没有了,谢谢你,佛特斯库小姐。”
她起身要走的时候,尼尔督察随口说:
“你大概没有什么与黑画眉相关的话可以报告吧?”
“黑画眉?你是指馅饼里的那几只?”
督察暗想:总是在馅饼里。他只说:“什么时候发生的?”
“噢,三四个月以前——家父书桌上也有几只。他气得要命——”
“他气疯了?他有没有查问?”
“有——当然——但是我们查不出是谁放的。”
“你知道他生气的原因吗?”
“咦——这种行为真可怕,不是吗?”
尼尔思虑重重地望着她——但他看不出她脸上有规避的表情。他说:
“噢,还有一件事,佛特斯库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继母有没有立过遗
嘱?”
爱兰摇摇头。
“我不知道——我——我猜有。大家通常都立遗嘱的,对不对?”
“应该如此——可是不见得。你自己有没有立过遗嘱呢,佛特斯库小
姐?”
“不——不——我没有——到目前为止我没有东西可以传给别人——现
在,当然——”
他由对方的眼神发现她已体会出身分的改变。
他说:“五万英镑是很大的责任哩——佛特斯库小姐,很多事情会因此
而改变。”
爱兰·佛特斯库跨出房门后,尼尔督察若有所思地瞪着前面好几分钟。
说真的,他有了思考的新材料。玛丽·窦夫说她在四点三十五分左右看见有
人在花园里,这一来产生几种新的可能性——当然啦,这是指玛丽·窦夫说
实话而言。尼尔督察向来不习惯肯定人家说实话。但他检讨她的供辞,看不
出她有什么理由要说谎。玛丽·窦夫说她看见花园里有人,他觉得这是真话,
她以为花园里的人是兰斯·佛特斯库,并提出理由,这在当时的情况下是相
当自然的,不过那人显然不是他。
那人不是兰斯·佛特斯库,却是一个高度及体型很像兰斯·佛特斯库的
人,而那个时间若有人在花园鬼鬼祟祟行动,又在紫杉树篱后面潜行,当然
值得深思。
除了这句话,她还说她听见楼上有人走动,此事跟另一条线索有关系。
尼尔曾在阿黛儿·佛特斯库闺房的地板上发现一小块泥巴。尼尔督察想起那
个房间里的漂亮小书桌。小小的仿制古董,里面有个显眼的秘密抽屉;抽屉
中摆着维维安·杜博斯写给阿黛儿·佛特斯库的三封信。尼尔督察办案,曾
经手过许多不同类的情书。对于热情的信、愚蠢的信、多愁善感的信和唠唠
叨叨的信,他都很熟悉。有些信写得很小心。尼尔督察把上述三封情归为“谨
慎”型。这些信就算在离婚法庭上宣读,也会被判为纯友谊函件,不能作数。
不过这回督察暗想:“纯友谊个鬼哟!”当初尼尔发现这些信,立刻送往苏
格兰场,因为当时的主要问题是公诉所认不认为有足够的证据来指控阿黛
儿·佛特斯库一个人或者阿黛儿·佛特斯库和维维安·杜博斯两个人。样样
都显示雷克斯·佛特斯库是被妻子毒死的,奸夫是否同谋则无法确定。这些
信虽然谨慎,却点明维维安·杜博斯是她的情夫;不过就尼尔督察看来,措
辞倒没有鼓励犯罪的迹象。也许他们交谈曾有煽动之意,但是维维安·杜博
斯为人谨慎,绝不会把这种话写在纸上。
尼尔督察猜维维安·杜博斯曾叫阿黛儿·佛特斯库把信给毁掉,阿黛儿·佛
特斯库也自称毁掉了。
算啦,现在他们手头又多了两桩命案,可见阿黛儿·佛特斯库并未杀害
亲夫。
除非——尼尔督察想起一种新的假设——除非阿黛儿·佛特斯库想嫁给
维维安·杜博斯,但维维安·杜博斯要的不是阿黛儿,而是她丈夫死后阿黛
儿继承的十万英镑。他也许以为雷克斯·佛特斯库会被视为自然死亡——中
风或急病发作之类的。毕竟去年人人都为雷克斯·佛特斯库的健康担忧啊(对
了,尼尔督察自言自语说,他得调查这个问题。他潜意识总觉得此事也许很
重要)。后来雷克斯·佛特斯库的死亡和计划中不同,医生及时诊断是中毒,
而且把毒药名称也说出来了。
假如阿黛儿·佛特斯库和维维安·杜博斯犯了罪,那他们的处境如何呢?
维维安·杜博斯会心慌,阿黛儿则会失去理智。她可能做出蠢事或说出蠢话
来。她也许会打电话给他,没头没脑乱说话,而他知道“紫杉小筑”的人可
能会听见。那维维安·杜博斯接下来会干什么?
现在回答这个问题还太早,不过尼尔督察立刻想要上高尔夫旅社去打听
杜博斯四点十五分到六点之间在不在旅馆里。维维安·杜博斯和兰斯·佛特
斯库一样,个子高高的,皮肤黑黑的。他可能由花园溜到侧门,走到楼上,
然后呢?找那几封信,发现不见了?也许在那边等待时机,等茶会结束,现
场只有阿黛儿的时候,就下楼到图书室?
不过这一切进展得太快了——
尼尔已盘问过玛丽·窦夫和爱兰·佛特斯库;现在他要看看柏西瓦尔·佛
特斯库的太太有什么话可说。
16
尼尔督察发现柏西瓦尔少夫人在楼上她自用的起居室里写信。他进屋,
她紧张兮兮站起来。
“有什么事吗——什么——是不是有——”
“请坐下,佛特斯库太太。我只是还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噢,是的,是的,当然可以,督察。一切都太可怕了,不是吗?好可
怕。”
她紧张地坐在一张扶手椅上。尼尔督察坐上她身边的一张直立型小椅。
他比上回更仔细地打量她,暗想她可以算是平平凡凡的女人——却又觉得她
不大快乐。她心绪不宁,颇多不满,智能的视界不宽,但是对护理这一行也
许很熟练,颇能胜任。虽然她跟有钱人结婚,得以过悠闲的生活,但闲暇反
而叫她不满。她买衣服、看小说、吃甜食;但他想起雷克斯·佛特斯库死亡
那一夜,她兴奋莫名,知道她不是喜好残酷的刺激;而是平日的生活太烦闷
了。面对他搜索的目光,她的眼皮颤动几下并垂下来。这一来她显得紧张又
内疚,但他不敢确定是否如此。
他安慰道:“我们恐怕得反复侦询。你们大家一定很烦吧。这一点我了
解,不过你明白,很多事情要时间算得准才能研判。听说你很晚才下楼喝茶?
是窦夫小姐上楼来接你的。”
“是的,是的,的确如此,她来说茶点已端进去。我不知道那么晚了。
我当时正在写信。”
尼尔督察看看书桌。
他说:“我明白了。我想你曾经出去散步。”
“她这么说?是的——我想你说的没有错。我正在写信,屋里很闷,我
头疼,便走出去——呃——去散散步。只到花园转转。”
“我明白了。你没会见什么人?”
她瞪着他:“会见人?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只是不知道你散步的时候有没有看见谁,或者有谁看见你。”
“我只远远看见园丁。”她狐疑地望着他。
“然后你进屋,上楼到你房间来,正脱下衣帽,窦夫小姐就来告诉你茶
点备好了?”
“是的,是的,所以我就下楼了。”
“那边有谁在?”
“阿黛儿和爱兰,一两分钟后兰斯也来了——我是指我的小叔子,你知
道,由肯亚回来的那个人。”
“于是你们大家一起喝茶?”
“是的,我们喝茶。后来兰斯上楼去看爱菲姨妈,我则回房来继续写信。
只剩爱兰跟阿黛儿在一起。”
他劝慰般点点头。
“是的,你们走了以后,佛特斯库小姐好像跟佛特斯库太太在一起五分
钟或十分钟左右。你丈夫还没有回来?”
“噢,没有。柏西——瓦尔——到六点半或七点左右才到家。他被困在
城里。”
“他搭火车回来?”
“是的,再由火车站乘计程车。”
“他搭火车回来是否很特别?”
“他有时候搭火车,次数不多就是了。我想他到过市区某些很难停车的
地点。他由大炮街坐火车回来比较方便。”
尼尔督察说:“我明白了。”又说:“我问过你丈夫,佛特斯库太太生
前有没有立遗嘱。他认为没有。我想你不知道吧?”
没想到珍妮佛·佛特斯库竟拚命点头。
她说:“噢,我知道。阿黛儿立过遗嘱,她告诉我了。”
“真的!什么时候?”
“噢,事隔没多久。我想大概一个月以前吧。”
“这倒有趣。”尼尔督察说。
柏西瓦尔少夫人的身子热切往前倾。现在她的表情生动极了,她显然为
自己卓绝的知识而兴奋。
她说:“瓦尔不知道这回事。没有人知道。我是碰巧发现的。我在街上,
刚由文具店出来,看见阿黛儿跨出律师事务所。你知道,是‘安瑟和乌拉尔
事务所’,在高地街。”
尼尔说:“本地律师?”
“是的,我问阿黛儿:‘你到那边干什么?’她笑着说:‘你想不想知
道?’我们一起走,她边走边说:‘我告诉你吧,珍妮佛。我去立遗嘱。’
我说:‘为什么,阿黛儿,你不是有病吧?’她说她没病,她的身体好得很,
可是人人都该立遗嘱。她说她不愿意去找骄傲的伦敦家庭律师毕林斯莱先
生,说那个老鬼会向他们家人告状。她说:‘不,珍妮佛,遗嘱是我自己的
事,我要照自己的意思去办,不让任何人知道。’我说:‘好吧,阿黛儿,
我不会告诉别人。’她说:‘你说了也没关系,反正你不知道内容。’但是
我没跟人讲。不,我甚至没告诉柏西(瓦尔)。我想女人应该团结,尼尔督
察,你看呢?”
“我相信你是一片好心,佛特斯库太太。”尼尔督察以外交口吻说。
珍妮佛说:“我自信不是坏心的人。我不太喜欢阿黛儿,你知道我的意
思吧。我总觉得她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女子。现在她死了,也许我看
错了她,可怜儿。”“佛特斯库太太,多谢你帮了我这么多忙。”
“别客气,能出点力我高兴都来不及呢。这些事情真可怕,不是吗?今
天早上来的老太太是谁?”
“是玛波小姐。她好意来提供葛莱蒂生前的资料。葛莱蒂·马丁以前好
像曾在她家帮佣。”
“真的?太有趣了。”
“还有一件事,柏西瓦尔太太。你知不知道什么和黑画眉有关的事情?”
珍妮佛·佛特斯库吓一大跳。她把手提包碰落在地板上,弯身去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