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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纸人-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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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清兆犹豫了一下。
  道士似乎洞察了他的胆怯,说:“不用怕,你埋了它就没事了。”
  张清兆点了点头。
  “埋它的时候,你要不停地念叨一个口诀,三遍。”
  “什么口诀?”
  “——日落西山黑了天,阴曹地府鬼门关。无头无脚朝前走,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默默背诵。
  “记住了?”
  “记住了。”
  停了停,张清兆说:“我可以开我的车去吗?”
  道士说:“没问题,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你的车里了。”
  张清兆忍不住问:“刚才那笑声和哭声……”
  道士把食指放在嘴前,“嘘”了一声:“你千万别问。”
  驱邪(3)
  天黑后,张清兆想先睡一觉,养足精神,可是,他怎么都睡不着。好不容易熬过了十一点,他爬起来,一个人走出家门,开车走了。
  因为王家十字在西郊,他朝东开。
  一路上,他还是不放心后座,时不时地回头看一眼。
  后座空着,可是他依然感觉那上面坐着一个看不见的人,正冷冷地和他对视着。
  本来,他想把这枚古铜钱埋得远远的,最好埋到荒郊野外去——尽管道士没说,但是他怀疑那个死在车轮下的人就藏在这枚古铜钱的方孔里。可是他没有那个胆量。
  将近午夜,路上基本没有车辆和行人了。
  他越开越觉得恐怖。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踽踽行走在路旁。
  他怕再看到一个穿雨衣的人突兀地出现在十字路口,背对着他,纹丝不动。
  他怕再看到那张石膏脸突然出现在后座上……
  约莫着已经开出八里路了,他不敢朝前再走了,开始在马路上来回兜圈子。
  终于等到了十二点,他把车停靠在路边,下了车。
  他走到一棵树下,用小铲子挖了一个坑,然后,从口袋里掏出那枚古铜钱,看都没敢看,就把它扔了进去,三下两下填上土,用脚在上面狠狠跺了几下,马上离开了。
  他回到车前,拉开门,首先探进脑袋朝后座看了看,确定没有人,才把身子全部钻进去。
  朝回开的时候,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埋铜钱的时候,忘了背诵那个口诀!
  他的心蓦地缩紧了,急忙掉转车头,想回去找到那个地方,把它挖出来,念叨着口诀重新埋一次。
  可是,他转了半天,怎么都找不到那棵树了。
  刚才,他慌里慌张的,根本没注意那棵树的特征。
  而且,现在已经过了十二点了……
  完了,假如这个恶鬼从土里爬出来,再一次附上他的身,一定会变本加厉,更加可怖。
  因为他曾经找道士来作法要消灭他,而且要让他“永生永世不复还”!
  张清兆的心一下掉进了万丈冰窟。
  小人
  张清兆感觉到大祸临头了。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家时,王涓已经睡了,母亲在焦躁不安地等着他。
  她见儿子进了门,急忙问:“埋了吗?”
  “埋了。”
  “没什么事吧?”
  “……我忘了说口诀了。”
  母亲愣了愣,说:“那怎么办?”
  “你再找找那个道士,问问他,还有没有什么补救的办法。”
  “好吧,我明天就跟他联系……”
  第二天,张清兆一起来就听见母亲在给那个道士打电话:“喂,是鸿雁旅馆吗?请找一下203房的老张。”
  对方说老张不在房间里。
  母亲说:“一会儿他回来,你让他给我回个电话,谢谢了。你说张清兆就行了,他知道。”
  放下电话后,等了很长时间,也不见那个道士回电话。
  母亲心急如焚,又打电话到鸿雁旅馆,对方说他还没有回来。
  母亲等不及了,说:“我去旅馆找他!”
  张清兆说:“妈,我去吧,你在家照看王涓。”
  母亲想了想说:“好吧。”
  鸿雁旅馆离张清兆家不太远,张清兆开着车很快就到了。
  这是个半地下旅馆。
  张清兆刚要走下去,就看见那个道士背着帆布包急匆匆走上来。
  “先生!”他叫了一声。
  道士抬头看了他一眼,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张清兆不好意思地说:“昨天我埋那枚铜钱的时候,忘了念口诀了……”
  道士不安地朝两旁看了看,低声说:“我帮不了你了,以后再联系吧!”
  “你要去哪儿?”
  “我已经掐算出来,我要遭难了,必须马上离开这儿!再见!”道士一边说一边急急地走开了。
  张清兆傻站着,六神无主地叫了一声:“先生,那我怎么办?”
  那个道士突然停住,转过身,低低地说了一句:“只要你记住我一句话,就不会有麻烦——提防小人!”
  说完,他转个弯,不见了。
  张清兆反复叨念着这句话:提防小人,提防小人……
  落草(1)
  王涓离预产期还有几天时间。
  可能是劳累过度,这两天,母亲总是感到头昏,张清兆就让她先回老家休息一下。
  就在母亲回老家的这天晚上,王涓的肚子突然痛起来,开始爹一声娘一声地叫。
  张清兆不知道该怎么办,急忙把她扶下楼,上了车,匆匆开向医院。
  下雨了,很大。
  张清兆忽然有个预感——他和他的孩子,将在这个阴雨绵绵的日子见今生第一面。
  他们来到了最近的第二医院,顺利地办理了住院手续,张清兆把王涓扶进了产科病房。
  这是个大病房,总共有八张床。
  不过,除了王涓之外,只有两个孕妇,年纪和王涓差不多,好像都是农村人。
  她们都静静躺在那里。
  一个丈夫在给老婆削苹果,一个丈夫坐在床边轻声跟老婆说着什么。
  雨打窗子,“啪啦啦”地响。
  病房的来苏水味道很浓,还掺杂着一股不好闻的气息。
  一个戴口罩的女医生进来了,她来给王涓做检查。她挥挥手,把三个丈夫都赶出了病房回避。
  张清兆和另两个丈夫在门外等候的时候,聊了两句。
  这两个人的老婆都过了预产期,却没有生产的迹象。其中一个已经打了两针催产素,还是生不下来,主治医生建议她们剖腹产。
  王涓长一声短一声地叫着。
  过了一会儿,那个女医生打开门,走了出来。
  张清兆焦急地问:“大夫,怎么样?”
  “还得等一阵子。”女医生说完就走了。
  三个丈夫回到病房,各自坐在老婆身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雨一直在下,看来,这“关门雨”又得下一夜了。
  另两个孕妇一直很平静,只有王涓隔一会儿叫一阵儿。
  她脸色苍白,满脸都是冷汗。
  张清兆紧紧抓住她的两只手,安慰着她。
  快到半夜的时候,王涓突然叫得更加惨烈,而且把张清兆的手都抠破了。
  张清兆跑到病房外,大声喊起来:“大夫!我媳妇要生了!”
  女医生马上带着护士赶了过来。
  尽管这个女医生也戴着口罩,但是,张清兆还是看得出,她已经不是刚才那个女医生了。
  这个医生有个显著的特征——罗圈腿。
  张清兆一下想起她来,说:“您是黄大夫吧?”
  女医生淡淡地说了一句:“我姓黄。”同时,大步走进病房。
  “您领我媳妇做过B超。”张清兆在她后面说。
  “是吗?”女医生一边说一边俯下身,把手探进了王涓的被子。
  她每天都在给孕妇做产前检查,不可能记得谁是谁。
  她摸了摸王涓的下身,对护士说:“她现在得进产房了。”
  张清兆要扶王涓起来,被女医生制止了。她和护士一起,麻利地搀起了王涓,慢慢走出了病房。
  产房在楼道的顶头,和王涓的病房隔四五间屋子。
  张清兆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产房挡着一个天蓝色的门帘,上面写着“免进”两个字。
  在女医生撩开那个门帘的时候,张清兆朝里看了一眼,只看到一个素净的屏风,接着那门帘就放下了,随后产房的门也关上了。
  王涓的叫声似乎一下遥远了。
  张清兆不安地在门外踱着步,又紧张又激动,手心攥出了汗。
  楼道顶头是一扇窗子,雨声不紧不慢地响着。楼道的灯坏了很多,只有很远的一个灯亮着,那微弱的光照过来,很暗淡。
  过了一会儿,老婆的叫声又渐渐小了,终于听不见了。
  门开了,那个护士走出来,淡淡说了句:“还得等一会儿。”然后就朝值班室走过去,高跟鞋发出“咔咔咔”的响声。
  张清兆提起的心又放下来。
  他等了一会儿,里面仍然没有动静。
  这时候,他突然感到要撒尿。
  卫生间在楼道的另一个顶头,走廊空荡荡的,显得很长。他“咚咚咚”地跑了过去。
  竟然只有一点尿。
  很快,他就从卫生间走出来,刚要走向产房,突然眼睛瞪大了:
  光线暗淡的楼道另一端,隐约出现了一个人的背影,他穿着一件灰色雨衣,头上戴着雨衣的大帽子,慢慢朝前走,到了产房门口,一闪,轻飘飘地就不见了。
  张清兆的心头一冷,快步跑到产房门口,四下看了看,空无一人。
  这时候,王涓突然又叫了起来。
  他愣了片刻,伸手使劲敲门。
  门开了,那个女医生露出头,不满地说:“你要干什么?”
  “刚才是不是……进去了一个人?”
  “没有!”
  “我明明看见了,一个穿雨衣的人!”
  “这里面只有我一个值班医生!这是产房,没有我同意,任何人都不可能进来!”说完,她“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张清兆怀疑自己看花眼了。
  也许,穿雨衣的人是哪个孕妇的家属,他走进了相邻的哪一间病房。
  可是,产房旁边的几个病房都黑着。
  这时候,那个护士跑了过来。
  张清兆拦住她,指着那几个黑糊糊的病房问:“护士,这几个病房有人住吗?”
  护士停都没停,说了句“没有”,就跑进了产房。
  王涓的叫声越来越大,撕心裂肺的。
  张清兆听见那个女医生重重地对王涓说着什么,语速飞快,不知道是在安慰,还是在呵斥,还是在鼓励。
  张清兆的大脑紧张得一片空白。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突然天上响起了一声炸雷,接着他听到了一声脆亮的婴儿的啼哭:“啊——”
  雨骤然大了。
  张清兆慢慢地瘫软了,倚在了墙上。
  落草(2)
  王涓挺坚强的,很快她就被医护人员搀扶着走了出来。
  她的脸色灰白,冷汗“哗哗”地流淌,就像窗子上的雨水。
  张清兆急忙走上前,一边扶住她,一边对女医生说:“大夫,谢谢,谢谢!”
  女医生说:“她年轻,生得很顺利。”
  “是女孩吧?”张清兆问。
  “不,是个男孩。”
  张清兆一下有些惊诧。
  “看B超是个女孩啊。”
  “那是看错了。怎么,你不喜欢男孩?”
  “喜欢,生什么都喜欢。”
  嘴上这么说,张清兆的心里却感到很别扭。近来,他一直都在做着女孩的设想,现在突然变成了一个男孩,他一下难以接受。
  王涓回到病房躺下后,另两对夫妻都羡慕地看着他们。
  一阵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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