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中之虎-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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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天!”老牧师两眼圆睁,盯着她,眼神里有恐惧,神情专注的脸上满是痛苦和沮丧。“你该不会是说,那个可怜的小伙子还活着,或许还在某个地方,某个机构里?或许他已经面目全非,却在暗地里教别人扮他,操纵别人?”
“不是,亲爱的。”亚曼达不屈不挠的毅力简直可以和老牧师匹敌。“马丁是死了,他在战争中遇害了。这个模仿马丁的人,他以前一定认识马丁。你还记不记得你以前常常学亨利·艾文走路的样子给我看?你现在还是可以学他那种姿势走路,可是你却已经有四、五十年没有见过他了。等艾伯他们来的时候,他就会告诉我们,这个人在很早以前就认识马丁,也许是战前在法国吧!”
老人感慨地叹了口气,是他自己的胡想干扰了自己,可是他仍旧心有不安。
“也许是这样吧,没有错,或许是这样。那么这张照片又是怎么回事?这是化装冒充马丁的那个人,是不是?”
他说话时,两眼看着眼前沙发上摊开的一份《泰特勒日报》,说完之后他弯腰向前试图看个仔细。首次,亚曼达皱起眉头。
“我们的运气真的不好,”亚曼达说。“今天下午费瑟史东太太打电话告诉我这个消息的时候,我就看到了,我确实非常厌恶这张照片。不管这个人是谁,他真的是很聪明,而且非常非常顽皮。”
“从照片上看起来,这个人的确像我记忆里的马丁。满脸讨人厌、毛茸茸的胡子,真是个可爱的傻小子。”老牧师将报纸凑近眼前,想看清楚报上那张照片的内容物轮廓,可是根本不可能。“你看,上面还有个名字,在下面。”
“噢,是的,这是整个事情的重心。”亚曼达真的开始担心,停下了手上的毛线活儿,搁在膝上。“我本来要告诉你的,梅格一回来,就给忘了。我打过电话给《泰特勒日报》,西恩不在,他正在开会,接电话的是毕普。我和他谈过之后,当然,他也变得很迷惑。等他解释完死人是不可以诽谤的理由之后,他将我的电话转给摄影师,我也和他谈了。”
“哦,拍照当时毕普也在现场吗?”听了亚曼达的话,牧师兴趣盎然。
“不,他在自己的办公室。报社向新闻照片代理商购买这些新闻照片刊登在报纸上,这点你是知道的。摄影师只是在跑马场看到伯帝和梅·奥兹渥斯,他就走过去拍他们。当时旁边大概还有一两个其他的人,也被一并摄入镜头。由于摄影师不知道这些人的名字,所以就问他们,这是他一向惯有的作法。他记得艾京布罗迪这个名字,因为他那个时候曾经要求他把名字拼出来。”
“那个人告诉摄影师,说他的名字叫马丁·艾京布罗迪?”
老牧师注视着被塞在全版新闻一角下,那个站在一群赛马迷边边的小小身影。
“‘伯帝·奥兹渥斯爵士,”他大声朗诵,“目前和夫人及魏斯特麦斯家族一起狩猎。爵士夫人是拉纳丁夫人的女儿。爵士夫妇于牧场留影,照片里的人还有彼得·希尔夫妇,以及马丁·艾京布罗迪少校。’凭良心说,亚曼达,我实在难以相信这个家伙会把马丁的名字告诉报社。”
“若他想假冒马丁,他当然愿意把名字告诉报社,舅舅。这个人必定是紧随在摄影师附近,等待摄影师为他人拍照的时候,再乘机溜进镜头里。”
“他为什么如此残酷?他希望得到什么?”
老牧师的两个问题,亚曼达无力解答,也不想勉强凑个答案出来。根据她的经验,凡是碰到推测问题的时候,在这间房子里,还没有任何一个人可能击得败艾佛瑞舅舅,所以她还不如坚持谈一些实际的事。对于那些生活态度很严肃、报纸上刊登什么他们就相信什么的那种人,亚曼达知之甚详,因此,她的忧虑是有原因的。
“自从照片出现以后,我们就接到许多朋友的电话。他们问说梅格是否已经看过这张照片,”亚曼达慢慢地说。“我看今天晚上我们还会接到更多这类的电话,一般人总是习惯在周三喝茶的时候看《泰特勒日报》。当然,从现在开始一直到明年,他们会不断地打电话来问这个问题。而最后一个发问的家伙可能是在牙医的候诊室或者是美容院的旧报纸上发现这张照片。梅格会恨死这种事,她现在一定在等乔夫的电话。我希望我这么做是对的,我要山姆负责接电话。”
“山姆?”一提到这个名字,老牧师的脸立刻亮起来。“你找对人了。他知道所有关于报社的事。”
山姆的全名叫做山谬尔·德莫克,是老牧师的房客,住在顶楼的阁楼。每次老牧师每一次提到山姆的时候,脸上就会浮现温馨的微笑。山姆年纪不算小,在新闻圈混了很多年,小有名气,是个著名的体育记者,与太太在老牧师的小阁楼上一住多年。老牧师和山姆两人之间的关系可说是某种奇迹,而这份诚挚的友谊却是建立在彼此完全不了解对方,而又全然不自觉的相互尊重之上。没有人像这两个人这么样观念相左,相处却意外和谐的了,如同一只狗和一条鱼就这么神秘兮兮地变成了好朋友,同时还彼此为对方感到骄傲,骄傲对方和自己之间竟然会有那么大的差异。
亚曼达叹了口气。
“这么说来应该是没有问题了。山姆坐在顶楼,守着电话和啤酒。梅格的房门是开着的,电话铃一响,如果打电话的人是乔夫,他就会叫梅格听电话。山姆对这些事情很不以为然,以前我从来没有看过山姆‘这么生气’。”
“噢,你知道那是一件很邪门的事,这种颠倒哀悼过程的作法。”老牧师这个时候已经完全退回自己的领域,他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哀悼并不代表遗忘,”牧师温和地说,脸上绝望的神情已不复见,他的嗓音清晰且变得带有智慧。“这是一种复原,再小的结都得解开。从这个结里,人们会发现一些永久和珍贵的事物,并且被这些事物同化。当然,在得到结果之后他们就有福了,因为他们本来就应该被塑造得更加强壮。但整个过程就如所有其他人类的诞生一般,痛苦、冗长、而且危险。可是,企图颠倒它执行的过程,那是不对的,是一种毁灭精神的作法。这个可怜的家伙,不管他是什么人,他显然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山姆忘记了这点。喂,前门好像有人,是不是艾伯来了?”
亚曼达仔细倾听一会儿,接着便像其他母亲在耶诞节前六个礼拜会做的事一样,把手上的衬衫胡乱一包,藏在身后的座垫底下。
“不是,舅舅,是孩子们。”
“噢,天哪!”他的神情警觉。“我已经忘了他们,这件事千万不可以告诉他们,亚曼达,他们还不到可以接受这类事情的年纪。对小孩来说,这种事最让他们感到惊恐了,小心点!”
“我知道,亲爱的,拉葛和他们在一起,我们会留意这件事。喂!今天过得如何?”
晃动的大门开启,屋内立即走进两男一女三个活泼兴奋的人。两位男性对于冒险一路穿越笼罩黄色浓雾的伦敦市区返抵家中,感到欣喜若狂,他们一个六岁,另外一个是六十岁。另一个女孩因为一路上负起照顾一老一小的责任而脸色泛白,呼吸略显急促。她只有八岁。
六岁小男孩是坎比恩的儿子鲁伯特,他身材瘦长,两眼在灯火通明的屋里晶莹发光。一如他的母亲,鲁伯特有一头红发,发质刚硬。从父亲这边,鲁伯特遗传了父系家族温文儒雅的性格,但是他很是害羞内向,这一点与他的双亲毫不相似。鲁伯特走到亚曼达的椅子边,靠在椅子上,带着忧虑的神色,喃喃吐出一堆话。
“维尔姑姑的鞋楦得要二十六便士。”
“噢,好的,没有什么关系,”亚曼达安抚他说:“到今天为止你才花了九便士。想想看现在物价飞涨的情形,这种价钱还算可以。”
“你确定吗?”
“当然,我们到这个周末就可以知道结果了。今天好玩吗?”
“实在是太棒了。”在门口,上气不接下气的拉葛面红耳赤地说。
拉葛心情很好,和他平时抑郁的性格大相迳庭。他是个高大多肉的胖子,配上一张惨白的大饼脸,脸上镶着两颗看起来像珠子一般的黑色眼睛以及一撮下垂的胡须。多年以来,他就一直是坎比恩的朋友兼贴身仆人。在个人习惯方面,拉葛有一些标新立异的言谈举止,但颇被朋友们所接受和容忍。他身穿一件正式场合穿着的黑色上衣,头顶着上世纪上流社会仆役阶层间所流行的硬质帽子,这种帽子后来突然不再流行。
“我并不在意照顾两个孩子,”拉葛说。“这个小女娃儿省了我走回头路。”
此时,小女孩脸上正露出轻轻的微笑。她身材均匀不高不胖,满头浓密的直发自肩后悬垂而下,几乎及膝。女孩衣着朴素,但就一个孩子的标准而言,可以称得上很正式了。女孩的脸庞轮廓严肃,有一个短短的鼻子,鼻上是两只蓝色晶亮的眼睛。在厚实的眼睑下,蓝眼睛里埋藏着一抹隐秘的欢愉。
女孩名叫艾靡丽,是泰里司曼夫妇二儿子的女儿。在德国纳粹发动闪电战的二次大战期间,泰里司曼的老二与他的妻子以及二女儿在朴资茅斯遇害。当时尚在襁褓中的艾靡丽,此后便与祖父母相依为命,在老牧师的地下室里成长。
艾佛瑞老牧师视艾靡丽如己出,常常忘记艾靡丽并不是他自己的亲孙女,而泰里司曼太太教养她的方式却是要她认清自己的身分,因此艾靡丽多少有点压抑,幸好有山姆夫妇极力在避免她压抑自己。
进屋之后,她的眼神机警地环视屋内。
“街上有人在放火。”她说。
“是的,他们在海德公园的大理石拱门外放烟火。”拉葛兴致勃勃地说。“当我还很年轻的时候,我看过他们在拱门放过一次,但直到现在,我都没有再看过他们放烟火。释放之后的火花直冲霄汉,就好像每年的十一月五日庆祝逮捕‘火药阴谋案’主犯盖伊·福克斯的庆典一般。”
鲁伯特神色严肃地看着他。
“可是我们把你拉走了,”鲁伯特的眼光留意观察他,“你的手上还是拿着那个袋子,你准备把袋子给妈看吗?还是你想给她一个意外惊喜?”
“好了,好了,不要说了。”拉葛苍白的皮肤因为紧张的关系,已蒙上一层暗红,他的双眼不停眨动。“心胸放开阔一点,记住我要你们学习的一切事物。别打小报告。”
鲁伯特嘴里不再说什么,可是他的眼角却泛着笑意,同时与艾靡丽互换一次会心的微笑。
“一定是一个意外的惊喜,”亚曼达推论,“我很乐于知道结果,因为拉葛的惊喜如果不是太过于突兀的话,效果通常都是不错的。”
“好啦,好啦,假如你们一定要知道的话,我告诉你们好了。不过就是一个耶诞老人的面具罢了,我只不过是想戴着面具取悦孩子而已,是店里那个女孩子要我买的。”
拉葛正在努力解开袋子上的绳子,要不是玄关响起了钥匙开锁的声音,他早就把买的东西拿出来了。
“噢,”亚曼达起身。“你听,拉葛,是大老板与鲁奇探长。”
拉葛迎视亚曼达的眼光。
“鲁奇探长,呃?”他复诵一次,脸上闪过迅速理解的眼神。“嗯,好了,年轻人,你们最好是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