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9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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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莫扬在哪儿呢?
李洛的笑声淡去在烛火的摇曳里,怨恨和危险淹没在笙歌热舞的狂欢里。天色渐昏,上灯了,望江台如披上了火的锦袍。空气里酝酿着愈来愈烈的酒气,似乎一点即燃。
皆醉了,有醉而高歌者,也有醉而狂舞者。这些外表体面光鲜的江湖人无一不借醉意纵情恣肆,发泄着久抑心中的不安。乐得逍遥,哪管他日生死!
齐恒也醉了,笨重的身躯瘫向身后的扶栏,耷拉着脑袋呓语着,说着但凡凤仪不能归来定要取楚涛性命之类的话。楚涛倒是清醒着——茶是醉不了人的,只是整日听着齐恒的唠叨,不免好气又好笑。他想召唤个侍卫过来把齐大少扶回去,可放眼望去,已没有几个清醒的人。
于是就这样枯坐着,喝着早已凉透的苦茶。
谢君和却依然如同没头苍蝇似的乱闯乱撞,在酒的气息里焦躁。
突然他见到了赵海骏出现在正门口,与李洛一番寒暄。门不知不觉开了条小缝,一回头的工夫,赵海骏已经消失在了门背后。
“他娘的混蛋!”谢君和暗暗咒骂了一声,越发觉得不对劲,立刻飞步上前,岂料李洛一挥手,两下里侍卫纷纷横刀阻在他身前:“除非要事,不可出入!”
“什么?”心底如火山喷发,一翻脸便顶上去,“李洛你存心生事不成?!”
蓦地一头撞上了一个青衣男子,竟是沈雁飞!雁飞正温和地注视着他,似乎正是冲他而来。这让谢君和分外疑惑。但凡有麻烦的地方决然少不了此人的搅和。
“谢兄何必如此?”沈雁飞笑着摇头,靠近他。
火气更大。
但是沈雁飞突然俯身低语道:“赶紧带人走。找秦大少辞行。”
二〇八 琴醉夺魂(二)()
当然,秦大少若一声令下,李洛定然不敢造次。只是谢君和仍怪异地盯着沈雁飞,直到他发现雁飞正望着远处的楚涛。谢君和更惊奇地望着楚涛的方向,后者朝他神秘地略一点头。这是怎么回事?
谢君和无暇多想究竟是沈雁飞的良心发现,还是楚涛的安排,只猜想也许他们也发现了莫扬的踪迹,不愿逐羽剑派卷入其中。于是把怀揣着的锦囊交到沈雁飞手里:“替我给他。”
秦大少果真一句话不多问地下令放行。众剑客在李洛的身边鱼贯而出之时,此人的脸色着实很不好看。然而谢君和却留下了。他只向剑客们交待了几句,又回到秦大少身边。李洛原本阴鸷的脸此刻扭曲成鬼魅一般。
谢君和却更嚣张地回瞪了一眼,堵住了他的口。
“如何?”秦石待剑客们都走了才追问。然而不待谢君和回答,背后苍老的声音已悠悠然微笑道:“月影黯然,彤云似血,恰别有用心者伺机待动之时。”
秦石立刻向那矮小的身影作揖行礼道:“老师……”谢君和回头,张洵那双矍铄的眼睛已经如刀一般上上下下把他打量了个遍。
长空里,噼里啪啦一阵烟花碎裂的声音,一如漫天繁星崩落。
整个天空突然亮如白昼。
谢君和惊回首,只见苍白的天色映出楚涛怅然若失的面容。锦囊已握在他的手中,想必薇兰的情意也越过了长河来到他的身边。不知他正忧伤些什么,因为谢君和原以为史薇兰在他眼里不过是空气。然而止一瞬间,他如梦方醒似的起立,朗声道:“君和,傲天阁!”
傲天阁!这三个字忽的从心底窜出来,与楚涛的提醒相映。没错,那烟花正是从傲天阁的方向而来,而前些天白衣圣使们正围着傲天阁不知所图。只是巨大的声响里也伴随着不祥的火光。不待谢君和行动,张洵已捋着长须笑道:“楚掌门不必忧虑,傲天阁此刻早已空无一物,即便有人想从中获取什么,也必然是空谋。”
秦石也不以为然地笑道:“烟花而已,父亲说,婚典应添些热闹……”
但是话未说完,谢君和的黑影已一窜身翻过了院墙。立刻,院外回荡起驭风一声长嘶。烟花仍一朵一朵绚烂地绽开在红色的彤云里,如杂花生树,又似彩锦名缎。众人高昂着头,摩肩接踵地簇拥于院中,欣赏着这一奇景。
只有楚涛,未改肃然地望着傲天阁的方向。几个似醉非醉的齐家剑客硬生生把他摁回座位,一边粗鲁地骂:“得了!你以为这是在你的地头上?!”
正激烈的寒风刮过,裹挟着浓重的硫磺气息。呛人的烟里,楚涛裹紧了自己的白狐裘,吭吭地咳着。颤抖的手拂过冰冷的茶碗,不能饮,又作罢。自伤后,一点点异样的气味都能诱发剧烈的咳喘。
秦石一眨眼已到了他的身边,吩咐侍者换上热茶。
“招待不周,抱歉。”
楚涛勉强稳住了气息,淡然地回以微笑:“秦大少可曾留意,这硫磺的气味里,还透着什么气息?”
二〇九 琴醉夺魂(三)()
“什么?”
楚涛眼中寒光一凛,微微启齿道:“桐油。”
“什么?!他想火烧望江台不成?!”秦石震怒道,“立刻派人去找,哪里有桐油,就不信找不到白衣圣使!”
“迟矣……”张洵默默叹息。
“为何?”秦石追问。
楚涛望着张洵,低首致意:“久闻先生大名,不想见到先生时竟是这般窘态!硫磺味更遮掩了另一种气息,紫依……兰蕊……”更剧烈的咳声中断了他的话语。紫依兰蕊的毒已诱发了他的旧伤——那是去年,与江韶云一战之时的重创。
“不可能!木叶之死,我亲眼所见!”秦石一阵惊恐,脚下也不免发软,未曾闻得奇香,却忽觉混混噩噩飘飘忽忽没了方向。
楚涛抬头望着艳红成海洋的灯笼,酸涩一笑:“死去的是木叶,不死的是仇恨。”
“难道……”秦石一阵惊恐,“是江韶云……紫依兰蕊暗藏灯烛之中,近夜燃起,则香毒弥散,我等皆已……”
“这漫天的红,也是漫天的英雄血……”楚涛按着胸口一阵急咳,阻住了他的话。
秦石恍然:“既知是香烛被作了手脚,我立即命人撤换!”
“不必,”张洵摇头道,“这香烛都是秦爷吩咐傲天阁的工匠所赶制。若果真烛蜡中暗藏紫依兰蕊,只怕,早在傲天阁就已遭人下了毒,为时已晚也!”
“那我便派人灭了灯火!”秦石恨恨然道。
张洵的白眉拧成了疙瘩。“也已迟了,紫依兰蕊香遇风即散,早已至各处,不知不觉地渗入血脉之中。没多久便会发挥药性。整院的江湖人,谁也逃不了。再则,如若灭了灯——江韶云必知我等察觉,冲突难免。除非离开此地。只是猜想此刻,江韶云也该集结了人手……”
楚涛也苦笑着:“千算万算,谁曾想会从灯烛下手……更糟糕的是,既然他们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对傲天阁动手,今夜,秦爷认为空无一物的傲天阁又怎是万无一失?”
张洵抱拳相敬道:“感谢楚掌门提醒,老朽这就去找秦爷,调动戍卫,预备迎敌!”
话音刚落,就见身旁一迷醉的武师晃晃悠悠倾倒在地,杯洒而不觉。
事不宜迟,张洵白袍在风中一扬,疾步向殿堂中秦啸的方向而去。然而,戍卫的武师远在城外,不知能否赶得及接应。
“不好,子君……”秦石脸色一阵惨然,快步往后院。
“放心,我答应了你……”楚涛缓声宽慰他道,“应无大碍,你去看看吧!”
“为何?”秦石疑惑道。
楚涛笑:“我已将最后两段解毒之香交予了云鹤和子君小姐。若发现异常,云鹤当保子君小姐无事。多一个人多一分安全……”
飘飘然,又有一个齐家的剑客歪歪斜斜地醉倒,醉红的脸色须臾凝成一抹奇诡的青紫。接连不断地,一个又一个影子在混沌的薄烟中倒下。
骤然心口一阵急痛,楚涛眉间一抖,迅速调息,却似也渐渐不支,神色中又多了几分黯淡。咳声越剧,帕中已见红。俊美的脸正因伤痛而微微绷着嘴角,他隐忍着。
二一〇 琴醉夺魂(四)()
秦石不放心道:“那你自己……”
楚涛自己当然已无解毒之物。
“且速往后院,已不可犹疑。”楚涛努力稳住自己的声音道,“但求一琴,秦大少可愿应允?”
秦石未曾多问,匆匆令人摆琴。
一干齐家剑客的注视下,楚涛的衣袖若生风一般舞着,忘却了伤情,忘却了暗算,淡去了一切是非俗念。淡雅的笑容,与清越的琴音铺开在迷醉的气息里,月影在他的身后朦胧,白色的狐裘承着月的光华,勾勒出遗世独立的孤高,宛若羽化登仙,人们只觉沉入了一个奇美的幻境。
琴音里带着超然物外的力量,将纷扰的人心平静下来。尽管,望江台之外,神秘的白影已然若隐若现地窥伺着这一方庭院。
烟花依旧绚烂,挥洒在天幕,如诗,如舞。
秦石在琴音里匆匆奔向后院。那里,早已胶着成一片刀光剑影。程云鹤立于庭中,簌簌的剑声如风似电。四面,白影“呼呼”地掠过头顶,魔幻地,飞扬着。剑的银光将一片片白影击得支离破碎,弥漫出血的雾,但是顷刻间又有新的影子将剑光吞噬。
程云鹤疲于招架,纷纷然的袭扰,随时从各个方向而来。红衣的齐子君躲藏在程云鹤的剑下,早已惊得面无人色。随着锃然鸣响,问天刀破空扫向四周。子君是无辜的,谁也不能伤害到她!秦石信誓旦旦握刀,杀意凛然。
但是突然,前院平静的琴音撩拨出浓重果决的杀气,翻过院墙到了秦石的耳中,宛若刀兵逼向眼前。
白衣圣使终于行动了。血的气息,血的光华,在迷离的月色与的璀璨的烟花里铺就成夜的底色,琴弦的翻覆,激荡着刀剑的碰撞,组合成夜的交响。
一张张惊恐的面容在满含杀意的寒光里倒下,尽管,他们曾经凭着自己的刀剑叱咤风云。然而此刻,紫依兰蕊的毒伴着烈酒的浓香,卸了他们所有的武装,或束手就擒,或成了刀俎下的鱼肉……
楚涛琴弦一抖,突然扯出绝望的一声裂响。
血溅丝弦,浓重的黑色已顺着他的嘴角流淌而下。
然而顷刻间,琴弦震荡之气在他的指尖翻腾而起,呼啦啦向着白影而去。白袍上迸裂出一道道仿似鞭痕的血线。白衣圣使们惊觉他的存在,瞬间如蝗虫般飞天铺地而来。
却听琴音陡转,激荡出更高亢的旋律。杀气瞬间如风暴席卷。未及寒光近身,白衣圣使已纷纷嚎叫着退却,手中的兵器似得了曲的招引一般应声而断。他们与楚涛之间,仿佛隔绝着一堵攻不破的墙。
楚涛看到江韶云正站在不远处的墙头上,月华映照着白色飘飞的衣袂,空荡荡的右袖管正随风而舞,宛若隔绝尘世的清淡冷冽。那张在仇恨里愈加沧桑的脸,此刻正注视着楚涛,宁静,深邃。他没有要出手的意思,只似欣赏着曲中的波涛涤荡。
可怕的冷漠,白影在他的眼前一具具破碎,鲜血在他眼前挥洒如雨,他却满脸庭前数落花的闲淡。
楚涛听到他慵懒地拖长了音调:“长河吟曲,名不虚传。”
二一一 琴醉夺魂(五)()
江韶云在等待。
山呼海啸般的杀戮中,一张琴的坚守,脆弱之极。所有人的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