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9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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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又怎知?”火蝶手中的剑突然带了几分进退两难的尴尬。
楚涛抬手轻轻一拨,脖间的剑便已滑脱开去。挑衅一般,双目亮如电光。火蝶一阵惊恐,手下一松,竟来不及拦阻。事实上,他也根本没有任何拦阻的动作。刹那间,龙冥剑的锋刃卷起层层叠叠如浪涛似的寒光扑向冷凤仪。
一九七 曼珠沙华(三)()
生平第一次,冷凤仪用无限的绝望注视着楚涛。她丝毫不怀疑这一剑能直接要了她的命。然而,似乎全身都僵直了,她忘记了躲避,也忘记了恐惧。只静静地闭目接受自己的命运罢了。
可楚涛的剑锋连她的半根头发丝都没有吹动,就骤然来了个反转。
火蝶极不甘心地皱了皱眉头,长剑应声格挡,却听连续铿铿数声,那长剑的剑刃上顿时伤痕累累。但是火蝶只招架不反击。沙地已随他的脚步而拖出三五丈的痕迹。
或许,他仍是小看了楚涛。立定,且听楚涛是如何说辞!
楚涛悠缓道:“你无非是想让我恨她。这个不听话的女人对你们而言失去了利用的价值,不若借我之手除了她。趁此,顺便挑起北岸与南岸的争端。江韶云便可不费吹灰之力拉拢一方打击另一方,将整个武林操控于手中。”
“楚涛果有过人之处。”火蝶扬了扬浓眉,大笑三声,“没错,我布的局,不出点儿人命,可没把握将你引至此处。齐子君自然早晚有人收拾,还轮不到我今日动手对付她。至于冷凤仪,你不觉得她知道得太多,心肠太毒,心机太重,只能是一个下场?”
楚涛朗声大笑,声音的高亢立刻压过了火蝶:“莫非你仍认为我会出手杀她?”
“你不恨她?”火蝶呆了呆,“这种女人,几次三番欲置你于死地,你还会饶过她?”
“恨,当然恨。”楚涛微微地舒展着他俊逸的双眉,“哪有挨了刀子还不恨的?不过……”
火蝶惊讶地望着楚涛一肩扶起冷凤仪,将她掩在身后。似乎刚才的那一剑,至今仍淌血的伤口从未曾发生过,似乎连碧莲洲的暗算也未曾发生过。
“我若杀了她,不就遂了你的愿?我可不想在阎王殿里再与这女人重逢。”楚涛轻巧地调侃着,纯粹是游戏的口吻。
冷凤仪勉强撑起发抖的身子,抬头望着他精致的眼眸——只是,在那清亮的世界里再也找不到一丝她的踪迹。就如同扶起一个陌生人一般客套。不知名的滋味在心中翻覆纠结,化作细声一缕呼唤:“楚……”
楚涛的眸子依然清亮着,也冷漠着,隔绝了一切情的纠缠似的。
火蝶的双眉早已紧蹙成浓艳炽热的火焰,顷刻间整张脸又冻成冰霜般的冷:“楚掌门,我奉劝您三思。”
“前情,早已了断。后怨,终将清算。可惜,与今日无关。”
“你确定这个女人的命比你自己的还重要?”
“我可不曾这么说。”楚涛依然轻松着,然而沉寂的龙冥剑忽一跃而起,寒光骤然划开了浓雾的幕。
激战已然开始。妖冶的曼珠沙华随风狂舞,若幻化的红云,又似四溅的血珠。
“小心!”冷凤仪向那浓雾深处道。只是这声提醒实在太过多余。
她立时想起来,楚涛已是沉疴之躯,而就在刚才自己鲁莽的一剑还伤了他的肩膀,此刻的他未必是火蝶的对手。这该如何是好?还有谁能压制住火蝶?也许比起这些,更重要的是赶紧找到兄长的下落。若不是控制住了兄长,火蝶如何能气定神闲扮成冷英华的样子暗算楚涛?
一九八 曼珠沙华(四)()
还来不及深思,忽见楚涛紫色的身躯在风中微微一颤,随即如失了重心一般飘零。
“糟糕!”
然龙冥剑于绝境中忽然顶地一撑,那紫衣瞬时借力反扑,如出海的蛟龙,腾跃起层层的剑浪,杀气席卷,几乎把这红色的花海撕碎。然而火蝶却如踏浪而行一般沉稳,将那剑浪撕出一道强有力的缺口。
眼见着,龙冥剑的力量一点点地削弱下去。火蝶宽袖一展,千万道银线如一张细密的网笼上前去,将剑光逼得一寸寸黯淡下去。挣脱,缠络,龙冥剑在逼仄的空间里挣扎着,与火蝶针锋相对,直到火蝶手中电光火石般一闪,一股气浪火山爆发般喷薄而来。
漫山的曼珠沙华,起起伏伏燃烧成炽热的火。
龙冥剑骤然飞卷似银盾,将这气浪隔绝在五步外。空气都要凝滞了。
却在一瞬间,不知是哪一边支持不住,这平衡骤然崩塌,哗啦啦似山崩地裂。冷凤仪被这灼烧的气浪推得找不着方向,突然如风中的被吹断根的蓬草,四处飞转,无处落脚。但有一只胳膊牢牢地扶着她,温存却果断地隔绝开了这股疯狂的力量,不容她有任何危险。
她知道,只能是楚涛。
落地的瞬间,一股猛烈的撞击似要将她碾碎,但是立刻,这震荡就平息下来。却见楚涛正拥着她,只是嘴角已挂下一缕鲜血。他依然平静着,很快就一跃而起挡在她的身前,立着剑,缓缓抹去嘴角的血,却凝重着呼吸。
冷凤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不走?也许我便救不了你了……”楚涛淡然一回眸,又肃然地面对火蝶。
话里的意思似有不祥,只是他平静地仿若半点无事。
凤仪欲言,他却已抢先道:“别说了,我信你。离开这儿……”
来不及感佩,来不及应答,突兀的,迎面就是一斩。火蝶似再不愿留给他喘息的机会,冰冷的剑未待话音落就逼迫上来。
正当她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楚涛的方向,忽地,一阵旋风般的飞沙走石,在她身后猛然掀起刺骨的冷。正待回身,眼前却突然暗下来,犹如黑云压城,什么都看不清了。一只强有力的臂膀从后方突然勾着她的腰,将她带离地面。
与此同时银亮的一阵针雨掠过眼前,又叮叮叮叮跳跃着在一片银雾中被携带而去,霎时间她已无法动弹,紫依兰蕊的香气渐渐浸润了空气。她没有感觉到刺痛,但分明见到自己的手背上一道道鲜红的划痕。随之而来的是深深的晕眩感。
还有谁要害她?她终于看清了那张僵硬又阴沉的侧脸——白如死灰,倒勾的双目淡漠之中带着促狭。歪斜的嘴勾出对一切的不屑和冷酷。虽未曾多见,冷凤仪绝不敢错认这张丑陋的面孔:这是火蝶的同伴方夕,一个若在场,另一个定是在不远处。
她太大意了。
只觉得耳畔风声如魔舞,自己的意识越来越沉重,费尽全力的呼喊只换来艰难的喘息而已,只任凭着楚涛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地隐在血红的花海里。一阵强过一阵的痛楚揪紧了她的心。
一九九 曼珠沙华(五)()
四周渐渐静了下来,静得只剩了秋虫的吟唱。她被放平在树下的草丛——半人高的杂草里,一躺下,只见到狭小的黑色的天空和绿影重重,还有那妖娆的曼珠沙华。不明白究竟是巧合还是他们有意为之,这个夜晚,这不祥的花朵真是铺就了一条死亡之路么?
身侧,另有一魁梧的白影。凤仪惊骇:那不正是兄长?可是兄长倚树而坐,低垂着头,一动不动——那面目,已是青灰一片。胸前,鲜红的血色已浸透了白袍,凝结在身下。
“兄长……”凤仪嗫嚅着,试图唤醒冷英华,然而得不到任何的回应。
“别叫了,他死了。”方夕的双目正射着阴鸷的光,他冰冷一笑道,“不过你不用急,你们兄妹立刻就能团聚了,生死相随,也算圆满!”阴测测的笑,声声刺骨。寒冷的剑锋晃动在眼前。
未及悲恸,更强烈的恐惧将她围困。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冷凤仪只得叹息自己就将命丧于这丑陋的怪物手中。
他并不急着下手,挑衅似的道:“那么个漂亮的美人儿,却死在这荒郊野岭,着实可悲可惜!将来冤魂若要索命,就去找那姓楚的。谁让你看上了他呢?”剑锋高高地扬起,只差一击而已。
冷凤仪突然明白过来他们的计划:杀死她和兄长,嫁祸给楚涛,将两岸江湖拖入一点即燃的绝境,顺便掩藏起长河吟曲的秘密。
决不能……让他得逞……
意识中只闪出这一个念头,唯一的一丝念头缠结着,突然迸射出强大的力量。
“不就是希望……得到长河吟曲的破解之法……这三岁孩子的把戏……”她悠悠然地绽开了笑,魅惑的双目里释放着勾魂的力量,尽管,每一个吐字都要费尽她全身的力气,“煞费苦心,搅得江湖鸡犬不宁……就为这破曲子……”
“你说什么?”方夕的眼睛放射着奇异的绿光。
冷凤仪知道这一番话一定勾起了他无穷的兴趣,狂乱的心跳渐渐平复下来,毕竟是一线生机,绝不能轻易放弃,她努力大声道:“说是合作……却是过河拆桥……殊不知……”她一眨眼,故意不说了。
“你这妖女!”方夕被彻底激怒了,猛揪起她的衣领咆哮,“还没有人敢玩儿老子!”
“你若不信,便罢了。”冷凤仪干脆撇过了头,“只是可惜了长河吟曲……”
方夕一松手将她扔回原处,亮了亮手中长剑,不客气地抵在他的喉间:“臭娘们儿,到底知道多少事儿?!实话实说,不然,看老子削了你!”
冷凤仪突然觉得清醒了些许,惊异间,袖底飘来温润清雅的香气。
香气何来?
宽袖里,不知何时被塞上了一枚香袋!是这香气的作用,让紫依兰蕊的毒渐渐失去了作用。还能是谁呢?只有刚才的楚涛,在靠近她的瞬间……也只有楚涛能解了紫依兰蕊之毒,因为史薇兰的关系。楚涛为何要这么做?莫非,是早已料到她会有危险?
二〇〇 曼珠沙华(六)()
绝不能被方夕勘破。
冷凤仪努力维持着刚才的神情道:“江韶云煞费苦心,不就是因为破解不了长河吟曲?就算把我杀了,和楚涛对抗,他依然没有十成的把握。但是若真能掌控长河吟曲,岂不是如虎添翼?”
方夕僵硬的脸显然因惊喜抽搐了一瞬:“我便带你去见江老爷子!至于楚涛,就看那小子的运气!”
凤仪心中又是一颤。
“哪儿来那么好的运气!”居然是火蝶的声音!
嚣张的赤眉,妖娆的笑声,空气也因他变得魔幻。他正背着楚涛,从浓雾中来。曼珠沙华的花瓣在他身后飘落出一条血红的路。
“楚……”冷凤仪的心中着实宛如刀刺般一疼。
楚涛低垂着头,温和得好似睡着了一般,轻轻地从火蝶的肩头滑落在地,毫无声息,唇边还挂着殷红的血。昔日神采飞扬的风度,此刻已杳不可寻,只有一种淡然的庄重,依旧是他最后的坚守。即便是败,也永远无法从他身上找到败者的慌乱与惶恐。
“你们!”凤仪挣扎着扑向他,却被方夕手中的剑逼紧了咽喉。她才不管,奋力将那剑锋一推,靠近了楚涛。方夕刚才决定了不杀她,此刻竟有些无可奈何。似乎什么也威吓不了这个女人。
正触及他温润如玉的手,不料竟是冷如寒冰。料想他的内伤着实不轻,不然,怎至于败在火蝶的手中?好在微弱的脉搏仍有坚韧的力量,似心有不甘。
泪,一点一滴地落在他颀长白皙的手,晶莹,忧郁,心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