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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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行。”他说,“他们岂会容你轻易地死去?”
紧接着,北边的河面上,也漂来几点微光,船檐下,纸做的白灯笼迎着风晃晃悠悠闪烁着。
“把我交给他们,我不想拖累无辜。”她对照临说。
“你必须活着。”黎照临取过防身之剑,看了她一眼说道,“你若是死,在地下,当以何面目见他?”随后便死死地抵在舱门前。
船速突然加快,老汉大声往舱里喊:“有救了!”
凤仪惊诧地隔帘望向北边——那白纸灯笼上的“齐”字已分外清晰地勾出了轮廓。她知道自己今夜一定是要活下去的——一定又是他,执意地要她留在没有他的世界里,是荒诞可笑,还是恶意的惩罚?
四六二 巅峰绝响(上)()
黑石崖上,南岸游侠数以千计,尽皆集聚,列着队,密密匝匝地站成人墙,沿着山脊蜿蜒曲折。他们集体静默着,手中的各种兵器都齐备着,却无一人动,就听风穿过人群时,发出微微的金属摩擦声响。
他们一齐在等待。
果然,那白袍的影自远处漫天而来,汇成潮水一般,涌向脚下的紫竹谷,顷刻间把竹苑吞没。山谷里生起了熊熊烈火。然而,江韶云就是不现身。
烈焰的光亮映照出汪鸿因过分肃然而显得刻板的脸。他只一招手,大块大块的巨石滚落崖底,隆隆地,打在那些白影的身上,嗷嗷的惊呼之下,长龙似的队伍断成两截。困在山谷里的,拼命求脱。阻在山谷外的,惊惶欲逃。
也有不怕死的,沿石壁一路攀爬着,意图追上山顶,拼个你死我活。
正此时,投石、弓箭、火器、桐油,一时间泥沙俱下,把那些缥缈的影砸了个稀烂。白衣烧成火人,在夜色里凄惨地哭嚎。溃退中的白衣圣使,遭遇这锁喉的一击,已是首尾难顾。
游侠们松了口气,有人朝着山谷里狠狠啐着口水:“乌合之众!”
然而,冥冥之中仿佛来自心底的声音在唤他:“最可怕的,永远是在你看不到的暗处。汪叔,留心暗处!”那是楚涛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也是伴他多年以来养成的一个习惯。只是不知为何楚涛总能觉察到暗处的不同寻常,而他每一次都有那么些后知后觉。
长夜里,哀嚎声与挣扎声渐渐淡下去,焦尸化成了死灰。随即,一声渺远而尖利的叶哨刺破长空,悠悠然地响了起来。风吹叶动,竹林深处,不为人知的地方,忽有阴风刮过。
叶哨!汪鸿凛然一惊,抖抖索索地握紧了长剑。多少次,一旦这奇诡的声音响起,必然跟着杀戮,还有那噩梦般的白影,胜过任何白衣圣使的可怖,因为永远没有人能发现他的行迹。
“啊!”就在汪鸿的身边,一个剑客惊呼着倒了下去。没有人看到武器,或是敌人的痕迹,只有脖颈的血线喷涌。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在远处,唯见血色,不见剑光。阴风起处,陆陆续续有人不备地倒下。
“谁!是谁装神弄鬼!”游侠们惊呼起来,声音里带着恐怖的颤抖。然而谁也没有看清什么,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成片成片的同伴悄无声息地倒地。
那风里似乎藏着鬼魅一样的影子,可谁也不能确切地说清看到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他从何处来,往何处去。
“梨花剑!”汪鸿提醒大家,“隐蔽!”
隐蔽却有什么用,只给敌人更好的偷袭机会。阴风从逃亡者的后背刮过,而后就偷走了他的生机。汗淋淋地,那些见惯了杀伐的勇士们仿佛都被心底的恶魔缠咬住了似的——他们不怕与人相拼,可谁能确定来的那个使的是来自人间的招数?还没有见到敌人的真面目,游侠的队伍就已经溃散开来,向四野奔逃。
汪鸿紧攥着拳头,手心里吓得沁出了汗——这样的鬼魅招式他也只是听楚涛说起而已——能把楚涛这样的高手伤到数年未愈的地步,他应是早该料想到的,可这比料想中的诡异出数百倍。
没有多久,奔逃的人又渐渐退回来,带着一张张被吓得失了魂的脸孔,死尸一般凝滞的目光里只有绝望。这下汪鸿真的被吓得几乎乱了方寸。
“汪叔,看!”末儿手指山下——在那里,密密匝匝的火把光汇聚成海洋,向着山顶越靠越拢。白衣,白幡,还有那低沉的呼号,如同催命符咒:“拭天之盲,血以血偿……”末儿惊惶道:“我们被合围了,汪叔。”
汪鸿当然看得见。可是此刻若想突围,谈何容易?进退皆是死地,他不是楚涛,没那样的底气带着游侠们冲杀。他只是在代行其职,倘若一着不慎,满盘皆输,他又该当何罪?此刻,他可是手握着数千南岸游侠的性命啊!慢慢地,他尝到了楚涛平日里杀伐决断的艰难。
“汪叔!”末儿在他身边着急地催他,求他发号施令。白衣圣使紧逼到了跟前,游侠退无可退,必须要有一个决断!
汪鸿朗声大喝:“退是死,战亦是死,既无可退,便随我杀去!有死无降!”
好一声“有死无降”!刚才还无计可施的众人忽然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如梦初醒般地挥动起手中兵器,向进逼的敌人冲撞开去。
然而,就只见那变幻莫测的阴风从四野刮过,又是成片的游侠躲避不及倒了下去。纷飞的剑影腾空而起,掠过游侠的阵前。嘶鸣着的铁骑踏过,马背上,银叶枪以扫荡之势横冲直撞。化铁为尘,挡路的利刃居然纷纷崩解开来。
刚刚聚拢的阵势顷刻间又遇瓦解的危机。
沧桑的笑声一阵紧过一阵,震荡于群山之间。白衣白发的江韶云,正以竹杖作利剑,疯魔似的杀伐他只有一臂,那一臂却与剑相融,搅得江湖血涛翻滚。如此下去,只怕以整个黑石崖的力量都不足相抗。
汪鸿急怒攻心,心想若是楚涛还在,断不至让他们如此嚣张。可是他已不能再空怀着希冀,不切实际地幻想下去了。“拼了!”他敛神凝气,倾尽毕身之力向白衣圣使队列的阵中汹汹杀去。
“哼,小角色!”江韶云只一挥衣袖,一股磅礴之气便贴地冲撞出去,剑客们被撞得天旋地转。还未近前,汪鸿就已被这巨大的气浪撂倒,他挣扎起身,只觉浑身的骨节都异样地疼,但见身边,踩踏的,逃跑的,倒下的,狼藉一片。莫说战心,活着已是不易。悲从中来,他再次紧握剑:哪怕是不可能,也只有死死地坚持。在这逐羽剑派悄无声息地耗去的几十年时光里,每一次风浪,不都这样过去的吗?立身浊浪,九死不悔——这是他自年少时就立下的誓言。
突然,山岗上飘过一阵奇异的琴音,起初空灵飘渺不引人注意,但是当杀声一边倒地静寂下去,那声音便格外清晰。又岂止清晰,这熟悉的旋律,以及纵横其间的杀伐之气……
这声音在唤醒他身体里的全部力量,也在唤醒每一个人。
汪鸿猛然回头,忽然看见自己来的方向不远处,刚才没有注意过的高岗之上,有一陌生的高台被火把照得通明,八面白幡围拢,白纱缥缈其间。琴声正是出自那里。
“是楚掌门!”末儿高兴地大声呼唤。这声呼唤似乎撞进了每一个人的心里。散了的人重又聚拢来,无论是否还有战力,无论手中是否还有兵器。
谁知道是不是楚涛呢,白色帷幕后的景象什么都看不清,可是还有谁会在此以琴音聚拢大家的注意?还有谁能将长河吟曲演绎到如此出神入化?“少主……”汪鸿喃喃自语着。原来楚涛果然近在咫尺吗?那么,他一直在备战?想必应是无碍了。幸好担心是多余。
是的,楚涛回来了。他放平了心,再度回到阵前,直面江韶云。他突然清楚自己应该做什么,头脑中的方略随着那琴声而清晰起来。他令道:“护卫楚掌门,退!”队伍越缩越紧,阵势越聚越拢,所有人都有序地退着,而白衣圣使似乎也不再贸然出手。
沈雁飞冷笑道:“楚涛?!呵,没想到你还能活着!”
帷幕后的人却丝毫不理会。琴音却骤然变强,铿铿然地,扫荡出强大的气势,一张琴,却似号令铿锵。又岂止是号令?藏在琴音里的力量突然震得草木瑟瑟摇曳。随着琴弦的震动,山呼海啸般的能量扑向白衣圣使的阵列。没有剑光,却远比剑光更强大的杀气聚成风暴,狂怒地席卷而过。白衣人站在原地无从抵抗,就被抽走了灵魂一般,摇摇晃晃地,软倒在了地上。
琴声收,风暴止,琴音起,更恐怖的震荡又至。管他有千军万马,也架不住这翻云覆雨之能。众人惊惧,呆立在原地。
就连江韶云的脸色也沉下了几分:“长河吟曲,盛名不虚。不知,还有何变幻之计,让老夫大开眼界!”他的指尖轻轻一动,竹杖分成两截,极细的剑刃划向夜空,随之,阵中暗器频发,电光火石般的刺向那帷幕。
众人惊呼之际,只听铮然一声。帷幕轻扬了一瞬,刚才射出的一根根钢针已被呼啦啦卷起,又在那白幕展开的瞬间飞弹回白衣的阵中。不及躲避的人终是自己为自己挖了一个坑。
一来一往,游侠与白衣圣使各自折损了大半。
不管自己还身处在百步以外,江韶云愤然起剑,剑气磅礴着逼向那帷幕中的人。凌空的剑光破开其间的一切阻挡,横扫出一条血路,却硬生生撞上对面逼过来的强大气场。两股力量登时冲撞纠缠得难解难分,震得暗风呼啸,草木横飞。身在其间的人不得不拄剑闭目才能站稳,身在其外的人,谁也看不清那一片横越百步的混沌之势。
四六三 巅峰绝响(下)()
沈雁飞也追加进来,铁尘诀释放出疯魔般的力量,推波助澜,就见那白色的帷幕和纱帘在风中狂舞,帷幕后的人影若隐若现。
那人正专注地挥动着琴弦,两袖生风似的,仿佛天塌地陷也与他无关地淡然着。
混沌退却,琴声依旧丝毫不乱地绵延着,悠缓,从容,带着一缕仙气。鏖战至此,分明有人疑惑,这杀气,早已超脱了寻常的人力。
沈雁飞恨得咬牙切齿:“问鼎天下者,并非只能姓楚。”
汪鸿开步向前,径直与他对峙道:“黑石崖的江湖豪杰,也并非只有楚涛一人。”当此时,随着悠缓的琴音,山岗高台之上,剑光四面八方破空而起,将逼围上来的白衣圣使包夹其间。
“剑阵?”江韶云呵呵地笑着,“到底是楚涛,做什么事都留着后手。”
沈雁飞不可思议道:“明明此处四下无人。”
“却不知机关暗道。”刘思仁的声音威风凛凛,火把如电光,映射出肃然的脸。剑客们的袍上已沾着血污,不过这不重要,六十四柄剑,一个未少地严整成列。
琴声忽然严峻急促。“起”!修罗刀一声令下,剑阵忽然如鹏翼震荡,一起一落地,横扫披靡,长剑相抵,散乱的剑光全然不敌,白衣圣使阵列的步调全乱,虽有人奋力杀出,却抵不住又一翼从他处的攻击。
江沈二人刚刚从纠缠中脱出身来,就听那琴声已柔缓似水,新的指令又来:“合!”两翼迅疾地包抄过来,将一切裹挟起来,连成变幻的阴阳太极阵,仿似一个巨大的绞肉磨盘,剑光前后交错,正反相抵,挤在其间的人无论如何逃不脱剑群的碾压,杀声里,血流成河。
沈雁飞脸色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