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1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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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大雪纷飞的时节,他刚来到黑石崖下不久,伤痕累累,身无分文,付不了酒钱被人扔出了门,没得去处干脆在酒馆屋檐下当街而卧。一袭褴褛的黑衣,靴子破得露出了脚趾,披散着头发,看不清脸。身上覆着些雪花,和乞丐相比,就差一根拐杖一只破碗。若一直这么躺下去,他知道自己早晚死路一条。但是他还不想就这么死,决不能。
凛冽的寒风中两个衣冠楚楚的身影从远处经行至此。长者锦袄马靴,少者披着白狐裘,不紧不慢好似游览而过。“少主,这人不会是冻死了吧?”
“他只是在休息,别惊扰他。”
年长的那位长袖一抖,滑落几枚铜板。钱币当啷落地的声音里,他好像被一脚踩中要害一般跃起,咆哮着一脚踢开铜钱:“谁他娘的是乞丐,拿着你的臭钱滚!”铜板滚回到了少年的脚边。长者怒不可遏,却被边上的少年拉住。少年只淡然一笑,弯腰捡起脚边的铜钱,交还到长者手中,转向他抱拳致歉道:“下属无理,望英雄宽恕。”
“凭什么?”他不依不饶地呵斥,少年只默默地笑,不动,却是寸步不让的威严。
而那长者似看不下去了,急言:“少主,别理会这种无赖,我们走我们的。”“这就想走?”他正在火头上,毫不犹豫地亮剑出鞘,“扔铜板的那个,你可没道歉!”剑光登时映亮了半条街。
“好剑!”少年依稀有了怒色,“可是出剑之前,你最好想清楚。”
“哪儿来的阔少,滚回哪儿去。”
“退后。”少年解了狐裘递给长者,待长者退出十步之外,便解下了佩剑。本来冷清的街道顿时炸开了锅,看热闹的人们从四面围了上来。
一时间飞沙走石,剑光的寒意与冷风交织在一起。四围叫好声不绝于耳。兵器铿铿作响声中,闪电一样的十多剑快攻紧逼,那少年却退得从容,滴水不漏。无论他向前压迫的气势有多强,少年依然只是稳步躲闪,似乎在他出剑前已看清了他的招式,但怎么也不肯回击。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对手,他颇为恼火,心中斗志充盈。
这时少年却笑了:“凌厉凶悍,刚劲果决,是条汉子。让了你那么多招,该换我出手了。”
话音落,长剑在少年手中一抖,便抖出一抹不可测的剑云,杀气腾腾向他逼来。他立刻横剑格挡,预备反扑,不料那剑云又顿时化作三朵剑花,攻向他的要害。倒吸一口冷气,唯有小心翼翼地防御。那长剑的招式千变万化,根本不留给他寻找破绽的时机。
轮到他丢脸地步步后撤了。人群里时不时传来一两声惊叹。
又三招过去,那少年并未得手,也似有了犹豫。喘息的当口,他猛一反扑,直取少年的咽喉。人群里随之一声惊叹。少年惊慌避让,剑擦着他的脖子掠过。
这一剑似乎激怒了少年,一时间乱剑飞舞,险招迭出。
观战者大气不敢出。
关键时刻少年却突然一个收势长剑入鞘。
不过瘾,刚刚燃起的斗志突然没了着落,有一种想直接削死对面人的冲动。
但——绝不能轻易出手,因为那少年分明已沉稳地做好了防备。
他抛过话去:“你认输?”
“你有伤在身,赢了也是胜之不武。”
“可你赢不了我。”
“谁知道呢,”少年不屑地一笑,偏不退让:“身手不错,镖局正缺人手,我想你会感兴趣。”
他嗤之以鼻:“你又赢不了我,凭什么使唤我?”
少年并不理会他的不满:“还是先养好伤吧。找个客栈,报逐羽剑派之名,他们会让你赊账住下。伤好了你若答应,就到逐羽剑派来找我。有事在身,恕不奉陪。”说着就背过身去从长者手里接过狐裘披上,又把剑挂回腰间。
“昧良心的事我可不做!”
“脏了手的事我也不做。”
“我偏不感兴趣呢?”
“天下之大,任凭去留。”少年回首,明澈的双目狡黠地闪动了一瞬,仿佛已看穿了他的心思。“穷途末路尚留着如此好剑,英雄的志气定不在于市井吧。”不等他回过神来,少年就已走远了。冷风里,唯剩了个披着白狐裘的背影。
“喂!你还没说我找逐羽剑派的谁?”
看热闹的人一片嘘声,渐渐散去。
酒馆的说书人呵呵一笑:“他是谁你都不知道,还敢跟他过招?”
雪海听到这里咯咯直笑:“那少年就是哥哥,那长者就是汪叔吧?一定是的,难怪汪叔见了你就没什么好脸色。”一转念又生出个古怪想法,“那么,到底是哥哥厉害,还是君和大哥厉害呢?”
“鬼丫头!”谢君和冷笑一声,并不愿服输似的扬了扬眉毛,“反正,当年他可赢不了我。”他显然还对十年前楚涛的弃战耿耿于怀。顶撞了他十年,可到底也被呼来喝去了十年,尽管楚涛承诺过他随时可以走,只是他到底没有走。
雪海也学着他,摘片叶子,在嘴边吹不停。
他的心底一阵恼怒,正欲阻止,却见她天真的笑容,溢满了幸福。
收回手的时刻,蓦然间心中一抖:原来他一刻也不曾忘记自己是因为什么来到了南岸,一刻也不曾忘记越来越少吹奏起的叶哨之音。
心底徘徊着一个凄厉的声音,提醒着他,永远不能忘。
“我送你回去睡吧丫头。太晚了。”谢君和制止自己再回想下去,起身把雪海拽了起来。
“可是……”
“明早我让他来看你。他若敢忘,我揍他。”雪海被他认真的样子逗笑了,丝毫不怀疑他真的敢和楚涛打一架,也便听话地随他出了院子。天真的她哪里注意得到谢君和跨出院子时满是忧心的回望。
二十六 以礼交涉(上)()
晨光熹微。远远地,一队飞骑滚滚而来,如穿破晨雾的一支箭,呼啸着射向段家寨。岗哨惊恐地奔向书房里泰然自若与楚涛说着话的段霆远:天……天越门朝着我们这儿来了。
“什么?!”段霆远霎时变了脸色。
楚涛却是恬淡从容:“段叔休怪,是我请唐掌门来此商谈的。”
“他?!”段霆远看了看楚涛,一心疑惑,“既然是楚掌门的客人,放行吧。”
寨门大开,鼓角齐鸣,旌旗招展,手持兵器的侍卫林立两旁。段家寨好似进入战备一般肃然。唐耀和他的二十卫士趾高气昂地踏着鼓点走进段家寨的正厅:敬德堂。
“段寨主,老邻居我多年不登门了啊!哈,这威节堂多年不见居然改了名字?敬德?不好不好,习武之人,怎取个如此不见气魄的名字?”刺耳的附和声四起,实在聒噪。
段霆远呵呵地笑:“老夫已远离江湖多年了。如今,只做些丝绸山货的生意。今日楚掌门借我之地邀约故友,唐掌门肯赏光来此一叙,实在难得啊。”
唐耀的目光立刻投射向客座上默不作声的楚涛,双雄对视,气氛陡然紧张:“小子,江韶云没吃了你,能耐不小。今日是想烤了我,还是想拆了这段家寨?”
楚涛礼节性地起身笑道:“唐掌门何必心虚呢?既是和谈,一不必带兵器,二不必带武夫,三不必恶语相向。”他随即摊开双手,以示坦荡。确实,什么兵器也没有,桌上也仅有一柄随身折扇而已。唐耀一脸尴尬,只好挥了挥手把众人留在堂下,也解下了自己的佩刀。
堂上,段霆远居主座,楚涛与唐耀分列两侧,另有秦石叶晓声和被看管着的齐恒。
“小子,有什么话,痛快了说。”
“我已与段寨主达成协议,今后,但凡段家商号有丝绸山货运送生意,逐羽剑派旗下镖局负责保障沿途安全。烽火岭一段,陆路水路分行。”
话一出而惊四座,刚刚坐稳的唐耀一窜三尺高:“你真打算将烽火岭的路打通?口气不小!烽火岭中帮派林立,散匪盘踞,都靠着打家劫舍过日子。一般的商队过客压根不敢打这条路的主意。也就是你楚涛亲自来,我便当做送你个人情,不然你哪里进得来?”楚涛费尽心机闯入烽火岭,到此时唐耀的嘴边已成顺水人情,只怕他都快忘了红霜镇里杀意凛凛的交手。
“没有唐掌门的相助,楚某自然做不成这生意。”
“这可不合烽火岭的规矩。”
“有了人才有规矩。以唐掌门的威信,还定不下烽火岭的规矩?打家劫舍毕竟非长久之计。南岸东西商贸往来素来走的是长河水路,颇费周折:路远,时长,一遇风浪更为凶险。打通烽火岭一路,又可增加多少商贸生意?于人于己有百利而无一害。故而有此求。”
唐耀眼珠一转,冷笑两声,就好像一只谨慎试探着猎物的猎犬,忽而觉得动静不对,猛窜回树丛后去防备着嗷嗷叫:“小子,你以为我傻么?我若答应了你,从此你就在这里畅行无阻,将来两面夹击,还不一口吞了我?不会是假途灭虢之计吧?”
楚涛冷冷发笑:“唐掌门在此地根基如此之深,竟也惧怕楚涛初来乍到?照这样说来,我还担心唐掌门哪天反悔,把我的人困死在烽火岭呢。没有一点信任,自然是做不得生意的。何况,只借威信一用,唐掌门只需稳住烽火岭各方势力,便可坐收渔利,沿途运送等琐碎事务,交给逐羽剑派。”他又抛出一项诱惑唐耀的条件。
唐耀似乎闻不到危险的味道了,又探头张望起来:“何利?”
“三七分帐。”
唐耀的眼中泛起了亮光:“丢了货怎么算?”
“红霜镇为界,烽火岭出的问题,我与唐掌门各担五成。”
唐耀不吭声了,从头到底他就没想过楚涛会打这样一张算盘。岂止是唐耀,在座又有几人想得到?齐恒似乎想插话,但这里明摆着没有他说话的余地。叶晓声暗暗笑着对秦石低语:“这样的交易,看来唐掌门是不得不答应了。能和楚涛联手,总比和他作对强。这样,北岸人再想插手烽火岭就没那么容易了。秦爷看得不错。”秦石却摇头:“只怕楚掌门醉翁之意不在酒……”
“啪”地一声,楚涛手中纸扇一合:“唐掌门若是同意,有段寨主和北岸来客作证,立下字据为凭。”
唐耀再一思量,咯咯笑了起来:“你小子在烽火岭外天天与我锱铢必较,什么时候那么慷慨过?”
“少一个对手,多一个合作者,有何不可?”
“罗昂呢?”
“烽火岭中是非,楚某不愿插手,其中利害,唐掌门可自与罗掌门商议。”
唐耀一拍桌子笑道:“不用等那混蛋,我拍板。”
各方点头,楚涛挥手示意汪鸿取来早已写就的两份文书,签字画押,落笔为信,分别盖上了逐羽剑派掌门之印。唐耀捧着朱红色的印鉴,乐乐呵呵笑个不停:“小子,早先与我商议这买卖,又何必大费周章?”
楚涛淡淡一笑:“早先,唐掌门愿意坐下来与我商谈么?”
唐耀一时说不上来话,只好呵呵地笑。相比前些日子让他灰头土脸的那把火,显然更愿和这样人畜无害的楚涛打交道。既然对手是个有手段的人,能够开出这样的条件,以他的经验,接受总是没有坏处。
秦石幽幽地笑:“别人总道先礼后兵,楚掌门倒是喜欢反着来。”他瞥了一眼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