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14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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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君和未多做解释,只是转向诗雨,极认真地说道:“守好铁尘诀,还有,照看好雪海小姐。余事,交给我和汪叔。”
段诗雨灵敏的嗅觉立刻感知到几分不同寻常。她用力点了点头:“谢大侠放心。我这就与雪海一同去收拾。”
君和却不放心地叮嘱道:“人手不够,只能如此。你二人必须相互陪伴,不可落单。”
诗雨和雪海刚退出去,黎照临便窃笑:“嘿嘿,谢大侠还是挺关心二位姑娘的!”谢君和的铁脸立刻转向黎照临:“你与我同住一院,今晚,果真没有听到任何异相?”
黎照临见状立刻敛起笑,正经道:“先是叶哨声,而后是檐角极细微的动静,再是树叶突然作响,一声细微啸响,随后便是你的喝斥。”
谢君和嗤笑:“耳朵挺灵,不过,也太坐得住了些。”
“莫非今夜有人闯入?”钱铁犁大骇。
黎照临径自说着:“呃……还有,你走后不久,屋顶上连续响过三回轻重不一的脚步声,应是三个体格不一的汉子,与第一回的细响全然不同。”
谢君和并不感到意外,冷笑道:“下回,楚涛可以不用再吹嘘自己的耳朵天下第一了。”
“那是!”得了夸的黎照临格外高兴,“听音诊脉的耳朵,能有差?”
“黎小哥,又得额外给你添差事了。”谢君和道,“将来连诊费一块儿结——两位姑娘的院落,你负责留心。一旦有异动,请以两位姑娘的性命为先。可否?”
“你呢?”
谢君和无奈一叹:“近日,我恐怕是无暇回那个院子了。”
黎照临明白过来:“你的伤……”
“多谢关心,无碍了。”
黎照临刚走,凌远声便回来复命。四人聚在灯火下,皆因夜间之事而深深不安。
钱铁犁面有愧色,深深作揖道:“竟有人夜间擅闯如入无人之境,老朽愿领失察之罪,甘受责罚。”汪鸿帮衬道:“老前辈年事已高,驻守在外,已属不易。何况碧莲洲防务本当由我统辖。若要追责,汪鸿一人承担。”
“罢了。”谢君和倒是不计较,“总有疏失之时。谁知道这帮兔崽子专趁着夜半搅局呢?眼下最紧要倒是下一步如何防备。”
二人略松了一口气,如今楚涛令此人代行掌门之职,倘他记着旧仇借题发挥,怕是有苦难言。凌远声好奇道:“不知今夜究竟何人闯入?”
谢君和讪讪地笑:“一个轻功极好的女子——能在长河之上将我甩开。她带来一个消息,白衣圣使集结虎崖,欲对碧莲洲动手。不过依黎小哥之言,此事并不那么单纯。她的后头还跟着三个人。而我并未发现他们。”语中,亦不掩失败的懊丧。
气氛更加紧张。汪鸿道:“今日本欲找列位商议,请移步挂图。”
挂图上清楚地呈现着碧莲洲两岸烽火岗哨、镖局分号的分布,还有烽火岭一路,从红霜镇经排云峡至段家寨一带的粗略地形。前两年汪鸿刚刚接手碧莲洲,便命游侠们分头测绘,且与楚涛记忆中的烽火岭地形图相校勘误,又与段霆远处的信息相合——这张图的绘制,浸染了太多人的鲜血。
“汪叔好气魄!”难得赞美人的谢君和一声长叹。
三五三 叶哨迷离(三)()
“非我一人之功。”汪鸿道,“若非少主恩信天下,广结游侠,在南岸布下天罗地网,我在此地,也是寸步难行。”他指了指图上密密麻麻标注的红点,“自段家寨出事后,我便时常收到游侠的讯息,称其见白衣圣使在北岸的活动。每个消息,我都以红点做标记。先前的活动,集中在段家寨与镖局分号一带。然而自红霜镇一事后,白衣圣使的活动似乎从西边消失了,而集中到了东边——”
图上看得清清楚楚,虎崖一带,已被围成了一个鲜红的半圆。
“如此,再清楚不过了。就如同当年木叶的布置。”钱铁犁急道。“虎崖一带最是隐秘,且据地利之险,素来是碧莲洲的心腹大患。我等此刻怕是要先下手为强。”
凌远声道:“既然威胁如此之大,不如我明日便率五百剑客荡平虎崖一带。”
汪鸿反唇相讥道:“五百人?你可知碧莲洲此刻总共多少剑客?你又知虎崖此刻白衣圣使人员多少,船只多少?”
钱铁犁道:“碧莲洲会抽不出五百剑客?”
汪鸿缓缓道:“五百人,自是可以召集,不过……”他转向了谢君和,面有难色。
谢君和只是一声冷笑:“剩了个空壳罢了。”便不再说下去。
汪鸿继续道:“当年齐爷在碧莲洲弹丸之地足足屯了上千武师,与虎崖木叶等人遥相呼应。可这上千武师是从四处抽调而来。原本此地繁忙之时,剑客最多不过三百人罢了。一年前楚涛一个人都不从黑石崖调用就夺回了碧莲洲,那是因为他手里召之即来的游侠,还有段寨主的帮忙。不过虎崖一路——一夜之间,二百余精挑细选的逐羽剑派剑客,剩了不到一半。真是血映长河。”
凌远声据理力争:“那更得多派人手,趁他们立足未稳之际将之歼灭!”钱铁犁亦赞同:“逐羽剑派从无怕死之人。”但是另一个截然相反的声音打断道:“为何,虎崖的集结拖了整整一个月?”谢君和深深皱着眉,“白衣圣使的集结,一天就够了,一个月,太过刻意……”
是啊。汪鸿更是担忧。一个月前,谢君和不在,段诗雨等人刚到碧莲洲,防务还是手忙脚乱。那阵子才是如坐针毡。江韶云居然放过了这样一个机会?
谢君和凝视地图良久,才转身对凌远声道:“我只能给你三十人,明日出发,并且要他们一个不少地回来。”
凌远声着实不解。
“江韶云在声东击西罢了。倘所有人都扑向虎崖,最空虚之处,便是江韶云的剑靶所在。”谢君和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气,“他要碧莲洲何用?他要的是铁尘诀!”
三人皆大惊失色。
谢君和的手指在烽火岭腹心之地:“虎崖的动静,不过表面所见,未必为实。就算此刻拿下虎崖,亦只伤其皮毛。白衣圣使藏于烽火岭深处,神出鬼没,随时都能来一场反扑。我们的努力便成徒劳。”
“那么……”凌远声不再争辩,钱铁犁也不再吭声了。
谢君和眼睛一亮,吩咐道:“远声此行,乔装后只为打探虎崖一地虚实。三日为限,不可出击。游侠的调动仍是交给汪叔,不过,需要他们摸清天越门人手分布,还有,多在明处打探吴子兮那家伙的藏身之处。”
“在明处?岂不等同于报讯?”
谢君和神秘一笑:“就在明处,大张旗鼓地,逢人便问。我等着他。”
“如此,老朽……”钱铁犁生怕谢君和将他撂在一旁。
“碧莲洲不日便要大战一场,老前辈以为,此时此地最缺什么?”
“咳!那些毛孩子!”钱铁犁说起这点就来气,“一个个武艺不精,油腔滑调,真不比楚大侠带出来的剑客们,那可是以一当十啊!”
谢君和呵呵笑着揶揄老友几句:“自然,楚涛这家伙近些年招了不少游侠,门派迅速扩张,可这些鸡鸣狗盗鱼龙混杂的家伙,大概只有他自己使唤得动啊!连我这等货色都被抬上席面代行掌门之职,可想而知。我听说,汪叔一怒之下把碧莲洲的酒都倒进了长河?”
“哈哈!”钱铁犁大声欢笑,“谢爷放心,咱这把老骨头,收拾收拾那群毛孩子,绰绰有余。逐羽剑派早年的规矩,哪一条不是铁打的?”汪鸿的脸色有一点儿说不上来的怪异,猜测他是想说:规矩不都是你谢君和给带坏的?
谢君和补充道:“防务之事,我当与老前辈共担。待各方消息汇聚,便是我等出击之日。”
言至于此,四人皆已心中有底。一直盯着谢君和不放的汪鸿突然松了口气,几分释然漫开在心头。只希望过去的一切都能够烟消云散。或许,他早该相信楚涛的识人之明。
只是谢君和仍笑得模糊,似乎多年来的习惯已令他无法将整颗心袒露。长河之上,那白衣女子的形象又悄悄飘回他的脑海中。若她的出现本就是一计,那该多煞风景……或许他必须承认,有些事,已是他的叶哨再也唤不回的了。
正欲散去,竟听得一声急匆匆的呼喊:“报——!南岸有一小舟向此地而来。”渡口的守卫飞奔而至,“舟上一人持剑,一人持银枪,问口令却不答,不知是否放行?”
“两个人罢了,带他们来此!”钱铁犁有些不耐烦,“若是来送死的,又有何惧?”
结果,被带来的人,一是齐天乔,一是沈雁飞。
谢君和双眉一拧,细细打量这两个齐家的家伙:“二位,有何贵干?”
“看来谢兄不欢迎我们。”沈雁飞一如故我,长眉微展。沉稳得看不出一丝一毫波澜,在他的脸上就只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假笑而已。谢君和恶意地猜测:或许遭了天打雷劈他也是这副表情。“沈某有一故友在碧莲洲,听天乔说起月前曾与之相逢于烽火岭,便来此一会。谢兄不会连这点人情都不给吧!”
谢君和正想找沈雁飞好好算算这些年颠三倒四的帐,一听此借口,分外上火,偏又不好发作,只道:“找黎照临?随我来。”
三五四 抽丝剥茧(一)()
“沈兄?!哈!”黎照临突然见到故友,兴奋得再顾不上他的宝贝书笼,把堆了一桌子的书卷哗啦啦全推到一边,拉过一条凳子,客气地要让沈雁飞坐。
“三个人坐一条凳子?”谢君和暗笑此君平日里每个细节都是一丝不苟,怎么就在待客之道上糊涂成这样?
“呃……”黎照临扫一眼挤进屋的三个人,揉了揉脑袋,不好意思地笑道,“地方乱了些……那位是?”他把目光落在沈雁飞身后的齐天乔身上。
“齐家三少爷天乔。”雁飞介绍道,“我听他说,遇到了楚家小姐,与一陌生男子同行。他的描述正与照临兄无二,又听说逐羽剑派来了位神医,治好了谢大侠的伤,有起死回生之能。我便猜测照临兄正在此地,过来碰碰运气。”
“齐家?”黎照临突然冷了脸,哼然一声拂袖道,“沈兄明知,我与齐家不想扯上半点瓜葛。”
谢君和听到此言最是正中下怀:“黎小哥若不想见这两位,我立即请他们走便是!”
“我……”齐天乔简直百口莫辩,“不知齐家有何得罪之处?”
黎照临见他虽是人高马大,说话却颇为憨厚,淡淡地道:“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庭院里说话方便。”
寒风凛冽的时节,四人围坐于庭院中。没有一杯茶。唯有灯笼光透出微不足道的星点昏黄。齐天乔冻得直哆嗦。看来黎照临大有逐客之意。只不过沈雁飞气定神闲纹丝不乱。
沈雁飞叹息道:“照临兄原是答应了我,不来搅烽火岭之局的。如今这一插手,怕是谢兄没那么容易放照临兄离开了吧。”
谢君和铁脸一沉,挑眉笑道:“如此医术,不用于悬壶救世,倒用于四处躲避追杀,是北岸人屈才,不是我强自留客。”
黎照临苦笑:“沈兄此来,莫不是又要劝我回北岸?你可曾见漏网之鱼又重游回网兜里束手待毙的?”
“在下只是为照临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