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惊涛-第12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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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恒如梦方醒似的一跃而起:“这小子!我砍了他!”即刻披衣撞出门去,跨过门槛时狠狠一个趔趄,幸有凤仪相扶,才没有摔成狗啃泥。
秦家的特使已经等在前厅。没有恁多废话,直奔主题:“清晨时分,望江台的侍卫发现不知何时少了两样东西:楚涛的龙冥剑和驭风。不一会儿赴宴的车马回来,这才发现楚涛的马车是空的。一直跟着他的刘前辈也不曾回来。”
“谁有这能耐从望江台偷走东西?”冷凤仪好奇道。
秦家特使回话道:“楚家的逐羽飞步,这轻功少有匹敌。少主是这么说的。张老先生说,所有人都去了花月楼,秦家正防卫空虚,下手的人必然清楚这一点。”
“剑不在了,人也看不住么?”分明,冷凤仪有些幸灾乐祸。
齐恒一声怒喝:“阿青?”
负责盯梢的剑客连滚带爬地被从人群里推出来:“路上……半途停了一会儿……也许,是那时……只有那时……”
三〇一 金蝉脱壳(八)()
“何故停下?”
“当时车马聚集,争道者层出,秦家的车一直走得很小心,可是,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突然出现了个挡道的醉汉,有马车避之不及,一下子拥堵成一堆。开始还以为有人要劫车,结果大家见不知是哪个喝醉的游侠,就把他抬到路边。片刻工夫车马就通了。当夜楚涛喝了那么多酒,都醉了,我们就也没留神周围的异常。”
“没有异常?大活人不见了,你们的眼睛都瞎了?!”齐恒暴跳如雷。剑客们瑟瑟发抖。
凤仪笑:“喝醉的游侠呢?”
“呃……”那个被叫做阿青的回答,“当时谁也没把他当回事儿,等想起他来的时候,早不见了!”
“不会是个穿着黑衣,蓬头垢面的邋遢家伙吧?枯瘦枯瘦的,撒气泼来肆无忌惮。也许还提着柄古铜色的剑。”
阿青讶异道:“夫人说得好像见过此人似的……”
齐恒几乎要跳起来:“谢君和?!一定是谢君和!逐羽剑派还有哪个无赖是这模样?”
“驭风,剑,人,都不见了,谢君和也卷入其中,显然他蓄谋已久。”凤仪分析道,“如今之计,只能是尽快找到他们。”
“凤仪说得对。”齐爷也被惊动了,缓缓从后堂走出:“雁飞刚才派人传来消息,和逐羽剑派有关的剑客在宴席散后都已不见了踪影。这小子显然早有计划,说来奇怪,秦家的望江台对楚涛看管甚严,他是怎么和他的部下联络的?”
冷凤仪猛然想起那副白犀皮手套,还有楚涛的话。难道会有人对这犀皮手套做了什么手脚,传递了消息?忽然记起她在准备犀皮手套的时候曾与沈雁飞相遇,闲聊了几句。沈雁飞也曾把手套借去在手中赏玩了一番,才还给冷凤仪。一来一回,莫不是他暗中做了手脚?没有实证,不可妄言。
齐恒茫然道:“偌大的北岸,他能去哪儿?”
“飞叶渡。”冷凤仪估摸着按照时间,楚涛无论如何都该到飞叶渡附近了,就算齐恒插上翅膀也追不过,这才放心道:“秦齐两家的码头断然排除,能够藏得了大船,又对南岸人而言比较熟悉的,就只有飞叶渡了。”
“赶紧派人往飞叶渡!”齐恒下令道。
门外却跑进传令的小厮:“糟了,齐爷,飞叶渡方向有狼烟!”
齐爷却不慌不忙道:“飞叶渡么?呵,雁飞已经先去了,这小子,真有先见之明啊!天乔与英实也一起去了。不知能否拦住他们一行。”
“备马,我也去!非收拾了那小子!”齐恒匆匆提着板斧而去,一路叫嚣。
百感交集,冷凤仪竟不知如何自处。楚涛应当是能够安全离开的吧,那么齐恒呢?这江湖的成败之争,何时才是个尽头?“齐爷,若雁飞拦住了他们……”她不放心地追问。
“斩草除根,格杀勿论。”齐爷铁着脸道。
凤仪脸色骤然变得惨白:“这……南岸……”
“不必担心,”齐爷一脸阴郁地笑,“英实知道怎么把活儿做干净。对南岸只消说,楚涛已自行离开,生死我北岸人无法作保。他楚涛自寻死路,我就帮他一把,一代豪杰,葬身鱼腹!呵呵!”阳光下,他的面容深藏在黑暗的剪影之中,连同他那见不得人的手段。满面纵横的皱纹里,深刻着多少江湖恩怨,
凤仪只觉心底凛然。一阵紧似一阵。
三〇二 天堑飞渡(一)()
飞叶渡,苇草如浪,长河苍茫。一切都迷蒙在朝阳里。
谢君和玄色的背影在渡口被晨光拉得更为瘦削。他正独自回望广阔的原野,和更远处起伏的山脊。等待,是他唯一可以做的事。忽然目光里闪过一丝光亮:
青白色的高头大马若旋风一般掠过原野。马背上披着白狐裘的影子便是那驭风的人。身后三骑随行,有风雅的书生,有妖娆的女子,也有须发飘然的老者。更远处,跟着五个前去接应的剑客,个个都怀着凛凛的风姿。
“死小子!”楚涛一纵身直接从马背上跃到谢君和的跟前,轻撞了他一肘子。
“手伤好了?”谢君和冷眼一瞟,“没好就别得瑟,你揍不过我。”
“就你这没皮没肉的铜筋铁骨,揍你还怕硌着手呢!”嫣红咯咯地揶揄回去。
谢君和照样杀气腾腾瞪着楚涛,和他的驭风。
“呃……”刘思仁叹息道,“少主的伤,本不能乘马……”
“刘前辈!”楚涛一个打断,刘思仁便不再说了,只是谢君和的眼神更犀利了几分,逼得刘思仁进退两难。楚涛笑了:“君和,前辈面前,知点儿礼数!别整天跟个野人似的到处吓唬人。”
“我听传言说你的手……”谢君和顿了顿,吞下半句话,又不放心道:“省着点儿用,若真这么废了,将来我找谁打架去?”
气氛怪异了起来,嫣红颇为怜惜地叹息。余人皆低首沉吟。
“哈哈!”唯楚涛不在意道,“你这家伙搁哪儿都能和人打起来,还怕找不着对手?放心,驭风性子温顺,随我多年,便是没了这双手,也不会有闪失。”
“疯子。”谢君和狠狠骂了一声,向码头边去。一路士气低落。
飞叶渡上,航船正满帆,停于苇丛之中,四野皆静,不似有追兵。
“干得不错。”楚涛点头赞许,“不过……”
“紫石头很好用。”谢君和掂了掂手中紫玉令,“还没试过逐羽剑派那帮欺负人的老家伙能有那么听话!老风说,只要把你活着带回去,提什么要求都行。我从他那儿调来些人手,一条船。顺便讹了他三坛酒。”
“是谁说要戒酒的?”书生不客气道。
“呃,当然是回南岸之后。那时喝酒,合规矩吧?”谢君和居然认真地向楚涛请示。
“哪有不喝酒的醉鬼?”楚涛冷笑道,“你这家伙,随便往地上赖着一躺,都分不清真醉还是假醉了,谁敢拦着你?”
“得得,”谢君和闻了闻自己身上的酒臭,挥着拳头恨恨然道,“也就你这疯子肯收我这醉鬼!还敢收不明来路的俩贼!”把自己拖下水的同时,他把嫣红与书生也拉下了水——谁让他们负责偷出了楚涛的长剑与快马?书生的逐羽飞步,那可是楚涛亲自教的。
楚涛朗声而笑,清亮的眸子甚是撩人。闹够了,眼前的众人再也不纠结他的伤势,阴霾俱散。他才不紧不慢地摇头:“别高兴得太早,此处安静得过分,显有异常。君和,你可查探过?”
谢君和迈出了几步便撑开双臂挡在诸人之前,不动了。
三〇三 天堑飞渡(二)()
“血腥味。”他低声道。
“从长河边来……”刘思仁也发现了。
风猎猎而过,吹得秋草如波涛。带来了浓重的血的气息,还有铁器的寒冷气息。楚涛侧耳:“箭弩,两侧各十架。”岂止箭弩?细碎的脚步声、极力压抑的呼吸声皆在耳畔徘徊。葱郁的苇荡深处,潜藏着伏击的力量。
已来不及后撤了。谢君和的脸色霎时冻成一片灰紫的恐怖。他站在栈桥上,握紧了残剑,任风吹打着黑袍,却纹丝不动。船就在几步外的芦荡里,按约定,满帆即是安全。但谢君和此刻盯着鼓起的船帆半晌不吭声。
“该是有三位船工……”他的声音居然有些发抖。此刻,船上却是死一般的寂静。这让身后诸人也不寒而栗。没有接应者,八成——正想着,水面上铺开了隐隐的一缕血色。
楚涛淡然一扬手:“摆阵!”
众人立刻两两并肩,围于楚涛四方,先头谢君和一人独立栈桥,已横剑待战。
恰此时,风中一声呼啸,利箭迅疾闪过,帆绳应声而断。而后,仿佛是在巨大力量的推动下,桅杆倾斜,径向水面翻覆,吱吱嘎嘎巨大的木具**之声回荡在整个河岸。
“小心!”楚涛厉声制止正欲往前的谢君和。
那支箭只是一个讯号。讯号一过,四处密密匝匝的箭矢已如飞蝗般扑来。正当众人躲闪着神出鬼没的箭羽,谢君和已一怒冲天,淋着箭雨径直扑向苇荡,伸手提出个背着箭袋操纵着弩机的家伙,一臂扔到了栈桥上。
特别高壮的身躯笨重地摔在木质地面上,众人只觉脚下摇撼了半瞬。
“别……别杀我……”哆嗦的声音充斥着恐惧。黑衣,蒙面,是个血鬼。
箭雨骤停。
谢君和扯下他的面纱,露出一张熟悉的脸,一声怒喝道:“凌远声!果真是你小子!”
这小子竟在暗处一路跟着他,直到在这里搅他的局。他只道凌远声自述与楚天阔有私仇,而后私仇消弭,却不知这能是血鬼堂给他按下的套!他卡紧了此人的脖子,举在跟前,眼中燃着烈火,只听得骨节摩擦的咯咯声。
凌远声虽壮硕,却已毫无还手之力,只空舞着双手,垂死挣扎。
不为人注意的苇丛深处忽然一阵奇怪的摇曳。“君和,冷静!”楚涛呼和之间已一跃身挡在谢君和身侧。恰寒剑出,锋芒毕露,若白虹贯日。楚涛脚一点地,飞鹤凌空,在接近寒剑的刹那猛一记扫腿架开剑,又连击数回,将那拔剑的黑影踢落在栈桥,离谢君和仅五步。楚涛与谢君和比肩而立,握拳待战。
“李洛。”谢君和甩开了让人厌恶的凌远声,将手搭在了剑柄上。
“我……我不是……”凌远声涨红了整个脸,捂着脖子喘着粗气,从喉咙底挤出辩解的声音,惊惶的样子,与烽火岭中判若两人。
“楚掌门有两下子。”黑色锦袍下的苍白面容带几分素雅沉着。“没错,他是我的人。”李洛阴鸷地笑着,杀人的双眉凌厉成剑,薄唇轻扬成钩,黑袍裹挟之下,只给人带来濒死的绝望。“凌远声的传说,楚天阔,江韶云,多动人的故事!也只有这样才能接近你。”
三〇四 天堑飞渡(三)()
“不!不是这样!”凌远声近乎绝望地呼喊,浓眉之下,映满了悲戚。
“不管怎样,还是你小子卖了我。还有那混蛋——”谢君和沮丧一叹,望着李洛,后者依然冷酷着,似乎在场所有人的生死都任凭他操纵——执掌血鬼堂多年,杀人对他而言,只像吃饭睡觉那么简单。千算万算布好了局,甚至借助了沈雁飞之力联络上了楚涛,却在长河畔被一招釜底抽薪给整得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