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后的归宿-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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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也觉他很奇怪。他干了什么事?“
霍桑并不答复他的问句,只自顾自问:“你觉得他怎样奇怪?”
“他昨夜冒雨回来,一回来便收拾行李,付清了帐出去。我给他拿皮包,他也不要。
他自己提了皮包到电梯间去。因此我觉得他的行动有些儿异样。“
我觉得心房的跳动增加了速度。因为那茶房不单证实了赵伯雄的面目,又证实了他昨夜
里的行动的确有行凶的可能。在无意中得到了这意外的情报,我怎禁得住不暗暗欢喜?这时
有一个年龄迫近半百而打扮却像十八九少女那么的女人,袅娜地从我们身旁走过。我并不理
会,继续注意霍桑的问句。
霍桑又进一步地问道:“他临走时的神气可有些儿慌张?”
那茶房张大了眼睛,点头说:“是的,的确慌张!他回来以后,一言不发,只顾整理他
的皮包,整理好了就走。我早就疑心他不是路道。”
“那么,他搬到什么地方去,你也不知道吗?”
“当然不知。我问他可要叫汽车,他也只摇摇头,不说一句话。先生,他到底干的什么
事?我早就疑心他。”
“噢,你早就疑心他?为什么?”
这时又有个穿长袍,戴呢帽,留黑须和戴眼镜的人大腹贾模样的男子,大摇大摆地从甬
道东端走过来。那茶房似乎有些顾忌,向霍桑努一努嘴,便向着西端的转弯处走去。
我们当然跟随他走。那西端出口的转折处比较僻静些,他才低声回答。
“先生,有好几件事使我疑心。他虽一个人住在这里,来看他的朋友却不少——”
“都是些什么样人?”
“这个我记不清楚,穿中装的跟西装的都有,不过年纪都不很大。”
“有女朋友吗?”
“有——有一个,还曾在这里住过夜。”
霍桑的眼睛里又闪出一种光彩,分明他也已按不住他心里的惊喜。至于我的情绪怎样,
自然更不必说。
他继续问道:“这女朋友可漂亮?”
那茶房扮了一扮鬼脸。“漂亮得很!身材很长,脸儿圆胖胖的,戴着一副黑眼镜。
伊的装饰也挺摩登。我想想看,伊第一次穿的是——“霍桑点点头,忙截住他说:”好,
你用不着细说。伊在这里住过几夜?“
那茶房想了一想,答道:“两夜。我想第一次大概是十号罢?第二夜是大前天,礼拜五,
十六。”
霍桑又点点头,分明他已确定这女朋友是王丽兰无疑。“你的记性真不错。这姓钱的客
人已在这里住了几天?”
那茶房受了霍桑的称赞,似乎更起劲了。“好久了,快近一个月。”
“你刚才说有好几件事使你觉得奇怪。还有什么?”
“他的朋友们谈话时声音总是很低,有时候我们进去冲茶,他们的谈话便会立刻停止。”
“你说的是女朋友吗?”
“不,男朋友。那女朋友一来,那就顾忌得更厉害啦,连房门都得锁上!我们都很知趣。
当然不再进去了,还有一件事,就在前天晚上罢?有一个穿西装的少年,也曾来向我查问他。
不过这少年只问起有没有一个女人在他房里过夜。我告诉他有的,他就气得什么似的。”
霍桑又急忙掏出那张余甘棠的照片来。“查问的人,可是这个?”
那七十一号接过了照片细细一瞧,脸上浮出疑惑不决的神气。他缓缓地说道:“好像是
的,不过我瞧见那个人时,好像在发脾气,跟这个照片上的笑脸,有些儿不同。”
霍桑又将照片收回了,又从衣袋里拿出一张十元的法币来。
“七十一号,你真聪明。这个给你抽一包纸烟。”
那茶房又满面笑容,半推半受地说:“先生,你太客气了。”实际上那张法币早已安然
地过了渡。“先生,这钱先生到底干了什么事?”
霍桑低声说:“他也许杀了人!”他说时定一定神,似在倾听什么,又向甬道西口望了
一望。
“杀了人?”那侍役禁不住流露出惊骇状来。
霍桑止住他说:“轻声些!你可以通知你的同事们,如果在什么地方再瞧见他,或是有
什么人来找他,你就应差一个人悄悄地跟着去。你如果能把他或他的朋友们的住所报告我,
我准备着十张同样的法币酬谢你。”他说着掏出一张卡片来给他。“这里有我的电话号数,
你留着。”
那茶房一瞧见卡片,脸上忽现出惊讶的神气。“唉,你是霍桑先生——我——我一定照
办——不过再要瞧见他,霍桑点头道:”那不妨事,我还有别的法子找他。你只尽你的力好
了。“他说完了向我点点头,回身就走。我跟着霍桑回到电梯间面前。那梯间的钢门关着,
上面的指示针正停留在楼下的第一层。我料想要等这电梯上升到顶,然后再降下来,还需要
相当的时间。因为这案子的逐步开展,我委实有些按捺不住,便想利用这等候的机会,听听
霍桑的见解。
第五章恶消息霍桑因着电梯的迟迟上升,在那钢门边的电铃上捺了一捺,就回身走到窗
口边去。
我见他的脸色沉着,眉峰也紧蹙着,眼睛了望着窗外密密排列的高低不一的屋顶。
他伸手到袋里去摸出他的纸烟盒来。
我把肘骨靠着窗槛,乘机问道:“霍桑,我看那个来这里住过两夜的女朋友,分明就是
王丽兰。是吗?”
霍桑仍瞧着那些浸在阳光里的屋顶,点点头道:“那当然。”
我急忙问道:“哪一点?——竟值得你这样皱眉苦思?”
霍桑缓缓答道:“王丽兰为什么到这里来过夜?”
我不禁失声笑道:“这也用得着你费心思猜度?他们自然有他们的交情——不,说得干
脆些,这原算不得交情,分明是为着一种单纯而无耻的肉欲。”
“你想伊为什么不留赵伯雄住在伊自己的家里?那姓陆的冤桶既然很放任,姓余的又能
公然在伊家里过夜,为什么伊对于这姓赵的偏偏移尊就教?”
我想了一想,当然想不出合理的答案,便含糊地说:“那也许是一种另眼相看的特别交
情。”
这解答当然不能使霍桑满意。他吐吸着烟,默然不答。这时电梯上升到第七层,钢门开
了,放出两个一老一少的男客。霍桑向他们瞅了一眼,仍回头瞧到窗口外面。
电梯又继续上升。
我又说道:“那赵伯雄昨夜冒雨回来,是在一点钟光景,时间上他已和凶案发生了密切
的关系。回来以后,他又匆匆地搬常你可承认他的嫌疑比较最重?”
霍桑答道:“就眼前而论,的确如此。不过你总也明白,这一件案子有直接关系的,决
不止一个人。我们不能把目光偏重在他一个人身上。”
我仍抗辩说:“虽不能偏重,可也不能绝不注重。”
霍桑点点头,并不回答。
我又说:“那么,你对于怎样找寻这赵伯雄,可已有具体的计划?”
霍桑摇摇头。“还没有,不过要找到这个人,我想也不见得怎样困难。他既然在这里住
过一个月,朋友又不少,他能和王丽兰交识,一定又是常在舞场或其他交际场中出进的。此
外,我们又有他的照片——唉,电梯下来了。”
电梯从八层上下来,开了门,我们便走进去。它到了底层,我们离开电梯以后,霍桑又
向那两个面玻璃的电话间走去,说要问问倪金寿有没有回署。他走进电话间以后,让门开着,
我站在外面,他的谈话也听得见。电话接通以后,他很高兴,分明倪金寿已经回警署了。
他向电话筒中说道:“金寿兄,我是霍桑。……有什么消息?……什么?陆健笙昨夜不
曾到过扬子旅社?……奇怪!Γ∥姨磺宄!疲喔侍耐奚岬挠幸桓鲂樟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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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个时间已够可疑。——“
霍桑在电话中的问答,已足够使我觉得紧张,可是这时候竟另有一种出我意外的紧张,
使这件案子得到一种急剧的开展,霍桑打电话时,他的眼光仍时常从电话间的玻璃上向外面
溜转。我站立的地位,在电话间门口,面向着霍桑,背向着那旅馆出入的通道。
我忽见霍桑的眼光突然一闪,接着闪电似的举起他的左手,向我的背后一指。我瞧见他
这种紧张状态,当然来不及发问,急忙旋转头去,看见一个西装男子的背形,正急步向电梯
间走去。我在这间不容发的时间,便放开脚步盲目地追随上去。那男子离开我有五六步路,
他走到电梯间门前的时候,那两扇乳白漆的钢门刚要拉拢。他把身子一侧,插了进去,钢门
便合拢了。我奔到门口时,电梯已在缓缓儿上升!我急急用拳头在钢门上乱敲,抬头瞧瞧,
上面的指示针刚才离开了“一”,忽又停住了退回来,钢门重新开放,让我进去。
我踏进电梯的时候,暗暗地舒了一口气,心头还卜卜乱跳。但我的外貌上不能不装作镇
静的样子。我暗忖霍桑那个紧张的信号,一定有重大的关系。他分明瞧见了什么人,自己来
不及追踪,故而匆促地叫我代劳。他瞧见的是谁?不会是赵伯雄罢?
我站在电梯中,自然要充分利用我的视觉,可是我不敢利用得过分急促。我装做很自然
的样子,把眼光在这不满六尺见方的电梯间中打了一个旋。电梯中一共有八九个人,男的,
女的,老的,少的,当然都有。我的视线最后自然会停留在我所追踪的末了第二个进入的西
装男子身上,他背向着我,穿一身豆沙色黑条纹司邦推克施的西装,簇新而毕挺,身材比我
短一二寸,头上不戴帽子,乌黑的浓发,膏抹得在电灯下而发光。
我把身子渐渐儿移前一些,转到他的前面,鼻子里就接触一阵香味。我的视线射到了他
的脸上,我不禁失望了。他不是赵伯雄!
电梯过了二层,三层,关门,开门,照例吐出和收进几个旅客。但我所注目的人并不出
去。他有一个狭长的脸,白皙的皮肤分明一半是雪花膏的功劳。一双活泼的眼睛,配上两条
浓眉,一个高梁的鼻子,的确有一种“可怕的”男子美!美字上面怎么可加上“可怕的”形
容词呢?因为男子具备了这副俊秀的容貌,自然有一种吸引女性的神秘力量。大都市里的一
个少年男子,具备着这种神秘力,如果缺乏了透彻的理智和坚毅的定力,往往会不自觉地断
送掉他的事业,他的人格,甚至他的性命!那又怎么不“可怕”?
我不认识这个人——不,我忽然想到了那七十一号茶房的说话。当他看了霍桑给他瞧的
那张余甘棠的照片时,曾说他见那少年时,他好像在发脾气,和照片上的笑脸不同。
对,此刻站在我面前的少年,也沉着脸儿,绝对没有笑容。凭着照片去辨别一个人的面
貌,本不是一件怎样容易的事。如果喜怒各殊,那就更觉困难。不过也有一个诀窍,你得抓
住他或伊的面部的一个特点。余甘棠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