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贾修真-第23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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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头慨叹。
早在数年前,从乌寒水虺乱天时起,后来连警幻也受了伤,这一界中的世事就颇多古怪起来。那僧道原也是有些道行的,很知道些天时命数。只如今拿来却全做不得准了。也疑心是什么先辈大能出手改运,却未曾寻得丝毫踪迹。待得发觉世道异轨,早在红尘里因此生彼,因彼生此地纠结成缘,全不在算计之中了。
旁的几个也罢了,独那些太虚幻境里来的多是些“初生灵”,这头一回入世沾染何种尘缘可是定了六七分往后的生生世世的。如今却生差了几个,尤其是那绛珠仙子的投身,警幻的打算他们也大概料得些,如今这绛珠却似懈怠了偿泪之心,长此以往,哪里还留得住她?
因这事从头也有他们的瓜葛,这才急忙忙往南北两边阴阳二宅寻踪去了,结果显见着是改了命途风水。若是人为,还能把这因果算回来。可算坏了几重罗盘,仍是不见丁点人迹。可见里头并非人为,只有天成地造方可解释了。这可不在他们能算计的里头,只好作罢。连带着自己都不确信起来,好似那顶安然不动的天数如今忽然变化起来了。连他们自己都在这个数中,却是难知难算的,怎么不怕?
也是因缘际会,妫柳本是个傀儡,又是五行生成,在这个小界里哪里有她的数?自然算不到所谓“人迹”,只好看成“天命”了。可怜这僧道二人,若是跑去林府、贾府里眼见了,自然知道有这么个行动异常的‘人’在捣鼓。偏偏这些惯能掐指心算的,哪里有这个闲工夫?只信个能算得的“数”罢了。却不知道那“数”都已改了……
两人默然行路,那道人忽想到了一事,笑道:“也并非都没好事,好歹如今那群老妖不缠着咱们了。虽则我们也不该惧他们,只是若平白结了梁子,还真不知道几辈子能算得清。”
和尚却道:“你说,会不会是他们已得知了那落月境的所在?这才弃了我们。”
道人摇摇头:“你忘了上回九天云动灵宝现世的事了?虽只一瞬,也瞒不过天运。他们若真得了什么,这会子怕早已霞光冲天,祥云密布了。”
和尚点头道:“这话也是。”
道人又说:“如今我们也都看了,实在帮不上忙。既是天命改数,我们若再去更改,就是改了天运,那因果非你我能背了。只是既然知道了,倒很该往太虚幻境一访,便是警幻不便露面,好歹我们将消息传到。往后再对面时,也算无咎。”
和尚连道“正是此理”,两人便又结伴往太虚幻境报信去了。
又说贾兰在家里同姑姑们谈心论道,很有了两分底气,回了书院,便把自己那套“歪理邪说”一股脑子倒将出来。祝先生未曾开口,墨延松已忍不住冷笑:“哦?照你说来,你如今身在国公府里,嫡亲的姑姑又贵为贤德妃,家中一应大事都落不到你肩上,实在没有要光宗耀祖博个出人头地的心劲由来,可是这个意思?且同那些真正膏粱纨袴相比,你还好上许多,正是比上不足比下有余,甚好甚好。”
贾兰听这话音不对,也不抬头。方才那些话,他想了几日了,并无错处,师伯要发火时,只让他发便是。墨延松见他如此,哪里不晓得他心思,又笑道:“你可知道先老圣人宫里的贵妃位置上坐过几个人?几个得了善终?几个被卷入宫闱密事累及族人?你又知道你们府上爵位降等而袭,国公府早已名不副实?或者你看过你们府上近年账目,有否入不敷出?再再一个,你可知道荣国公府在朝上份属哪一派别,如今又是何景象,头号大敌是哪个,对方又是何家底?”见贾兰瞠目结舌,墨延松一狠心接着说道,“荣宁二府同气连枝,两家里外可干净?可有一旦露出来就是滔天大罪的阴私暗行?”
贾兰额头渐渐渗出汗水来,墨延松冷哼一声道:“你若说真不把这世间功名富贵放在眼里,倒也罢了。说出方才那样话来,却是把一座冰山当成靠山来算自己该当的作为,不是可笑?连眼前境遇尚不能条分缕析、洞其真相,倒敢随意打算起来。‘盲人骑瞎马,夜半临深渊’,哼,小儿庶几近之。”
贾兰唯唯不知何对,祝鹤年这才长叹了一声道:“原先只问你立志,你又说不得一个靠谱的。因立志不过是你一人事,也不曾同你论过家世处境。如今你说一通话,总是世家子弟少有常人所缺憾追逐之物,故难生上进之心的意思。看来你很把这个家世处境当回事,既如此,你就该清楚看看你的家世处境。偏又不是真心清楚的样儿?如此想当然地来处事为人,要说‘庸常’都是夸你了。”
墨延松拦下了祝鹤年,只丢下一句:“明儿到我那里取几本《浮尘实录》来看,看完了再说不迟。”就携了师弟飘然而去,只剩下个贾兰愣怔发呆。
第二日贾兰天未亮就跑去墨延松院子外等着了,墨延松听得小书童来报,便道:“将那沓儿书替他搬去。”连面也未曾见。
贾兰哪里敢怨,如此连着几日闭门读书,连吃饭都未曾出去,只从龙衣境里随意捞些。这一看真是另开了一个天地。要知道他到底年纪尚小,旁人如他这样,也不过刚学《四书》。他因着早年吃了那丹丸,开了智,又机缘巧合碰上了祝先生,才到如今地步。
只是哪个也没有把他当个要举业的“大人”看待。李纨那里书倒是多,却都是些杂记异说。祝鹤年带着他也多以民生实情为念,怕他生在高门大户里,一不小心就容易出“何不食肉糜”这样笑话来。哪个会同这点子人讲官场上的你争我斗,家族间的生死存亡?是以,要说起对此间门庭兴衰的所知,还不如对苍兰界的仙道门派了解多些哩。
如今看手中书上,“上怒,全族尽诛”;“疑缇妃魇镇帝子,查验三宫,未获,后以族人谋逆诛其三族”;“禺清廉,然长子与三子倚父势素行跋扈,多豢强仆,民怨载道。禺亡后三载,数罪并罚举室抄家流放”……前一刻还赫赫扬扬的豪门世家,转眼间销声匿迹者有之,自此衰落者有之,甚至举族屠尽者亦有之。再回想想自己前日所言,直臊得恨不得钻个洞到地那头,再不要出来才好。
在屋里是坐不住了,也不想寻人说话,便偷偷从院子里溜了出去,往后山深处发足一通狂奔,好透透气。
也是因缘使然,那个曾经设魇镇收人魂灵的魔道人因在设计宝玉凤姐时碰上了李纨从珠界里带出来的一根“拧风簪”而栽了跟头,不敢在原处息养,就偷偷跑到了这片山里。他那处所在,前头很设了几样障眼法,若是常人走来,绝不会往里去。只今日贾兰是一头乱撞,好巧不巧地就碰破了,跑到他的禁圈里了。
随侍的血衣小子跳了出来,拦住贾兰道:“哪里来的野崽子!撞丧个什么!”贾兰眼见着横里出来这么个邪性人物,全懒得理他,还待往前走时就被拦下了。“好囚攮!说你你没听见?!”那小子也是素性霸道惯了,直上来一爪冲着贾兰面门去,若是换个平常小孩,这双眼睛恐怕就不保了。
也不知贾兰如何动的手,只听啪的一声,那小儿已被摔在一旁。贾兰却又不走了,停在那里冷眼看着他。血衣小子看着人小,在人间可很有些年月了,见贾兰如此,心下一愣,随即冷笑一声,起身挥掌直扑过来。那手掌却已红得浸了血一般,却是要取人性命的意思了。
贾兰脸色木然,随手从龙衣境里取了他娘给他用来砍树开路的乌黑短刀来,一挥,又一声“啪”,这回倒不是拿小儿摔下来了,只他一只胳膊摔在路旁草丛当中,两头滋血。惨呼声起,一个极为高大的黑影从树丛深处掠来,一把将那小儿接在了怀里,又往他嘴里塞了什么药丸,才回头盯着贾兰道:“哪里来的娃子,这般心狠手辣!”
那人浑身披着件灰黑道袍,全贴身上,倒像是自己长出来的。这会子说话低了头,连面目也看不清,那说话声儿更是难听,同阴雨天里拿钝刀刮铁锈那声儿仿佛。贾兰一笑道:“阁下过奖了,小子不过以牙还牙耳。”
那人这才抬头细看贾兰,眼见着一个十来岁小小子,身上衣裳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来的,难怪如此口气了,冷笑道:“原来是哪家的小公子,怨不得不把旁人性命看在眼里。只是这世上也有不认权势的地方哩。小儿若想活命,就砍下自己一只手来,留下那把刀,本尊便大发慈悲饶了你也未可知。”
贾兰哈哈大笑,回道:“果然是老的就不要脸,怨不得养出这样的小的来。想要爷的东西,可以啊,让小爷看看你多少斤两。”
怪人生疑,问他:“你不怕我?”
贾兰皱了眉打量他:“你有何可怕?”
这怪人方才抬了头,惨惨白一张脸,眉毛眼睛胡子嘴巴都挤在了一处,这黯森森密林子里见了还真有两分渗人。只是贾兰魔心自生,实在不晓得什么叫做惧怕。这回细端详了,才道:“倒是真不好看。”
怪人闻言大笑不止,说道:“好,好,看来小公子也是有些来历的人。若是常日里遇着,本尊少不得还要生两分怜才之心哩。今番事有特殊,小公子千不该万不该这个时候闯了进来,如此,也只好请你来世投胎时把双眼睛放亮堂些儿吧!”
话未及完,伸手一拂,一道黑气冲贾兰喷去。万年永固锁待起时,血龙袭先动了,自贾兰眉间生出一股子吸力,倏尔一下将那道黑气全吸了进去。怪人等着拘贾兰神魂时,贾兰自伸舌头舔舔嘴唇,问他:“太少了,可还有?”
怪人大惊,放下手里的血衣小子,正色问贾兰道:“你究竟是何人?为何能破我魔阴煞?!可是天罡北斗门请了你来的?!”
贾兰晃晃脑袋:“你这老道,想来定不曾遇过一个像样的老师教导。小爷教你一个乖,别旁人什么都没说呢,你怎先把自个儿老底都亮出来。”
那道人再不犹豫,从袖中取出一柄丝丝黝黑的拂尘来,口中乱念,眼见着那拂尘上生出千万缕黑丝冲贾兰涌来。贾兰仍是立着不动,那些黑丝全自他眉间钻了进去,凭那老道如何念咒操控,只往那一处去。
眼见着自己苦心炼出来的一样法宝要毁在人手,老道心里一急便想往回撤。贾兰觉察他意图,三两步欺近身去,连柄夺了在手,嘴里还笑:“执鏖清谈,老先生颇有古意。”老道心下惊怒,再不迟疑,张嘴一口浓黑直喷贾兰,半空里几个青面獠牙的恶鬼冲贾兰扑去。
贾兰见状“咦”了一声,心道莫非是“他乡遇故知”了?他这里还没动手,忽听得半空里几声叱喝,七八个衣饰各异身高不一的老少汉子忽然现身,二话不说就同那几个恶鬼战到了一处。
老道大惊,骂道:“原是个老妖!亏你藏得好!”连连换了几种口诀咒语,贾兰自不受分毫,那几个恶鬼眼看也不是后来几人的对手,老道一狠心,忽得往自己耳后一指按下去。贾兰犹自不解,后来的里头一个喊道:“大王!快止住他,这老道想逃跑。”贾兰闻言待要阻拦,已晚了,那老道身子已软软倒下,却像个自尽的模样。
正疑惑时,听耳内“嗡”的一声,却是那万年永固锁开了,眉心吸力大增,忽然迷迷糊糊似在自己里头多了灰糊糊一团雾气。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