借贾修真-第22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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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比这个?照你说的,老太太那大厨房里的膳牌只怕她老人家还记不过来呢,岂不连个厨子也不如了?”
黛玉摇头笑道:“不是一个事儿。”却又不知要如何分说这“一生何用”的话来,只好另指了事道:“反正,不管你信与不信,你方才看的那本真的都是真真的事儿。你这就嫌胡说哄人了,那是没见过真能哄人的呢。”转身冲雪雁道,“把妫柳的那些拿一本儿来给云姑娘看。”
雪雁便去里间取了一本一样的大本册子来,湘云接过翻了几页,便大笑道:“早听说过这丫头了,只听说又愣又莽撞,没想到还有这样文才。这天马行空的,亏她能圆过来。沉了心想去,好似真有这么个地方似的!实在太逗乐了。这东西又要费多少心思,我看也真是闲得慌了。”
第216章 。前尘灭()
正说着,妫柳来了。黛玉问她:“又去哪儿胡闹了?”
妫柳早惯了,并不以为意,笑笑道:“方才四姑娘叫我过去呢。刚吃完点心,我就回来了。”湘云听到这里已开始忍不住要笑。
黛玉便问:“彦月她们呢?”
妫柳道:“都回来了,在外头等悦岚呢,说要来给姑娘磕了头才家去。我就说了,姑娘哪里爱这些虚礼了?且今日这么些人儿,又是炭又是火的,万一身上带点子什么味道,一窝蜂来了,还不熏着了姑娘?这里地方又狭窄……”说了还又动鼻子又摆手的,十分嫌弃的模样。
湘云已笑得打跌:“林姐姐,我怎么不知道你这里多了这许多活宝?太可乐了。”
黛玉叹道:“我就知道这丫头定合你的脾性,素日行事说话同宝玉一个样儿的没有经纬,如今还入了老太太的眼了,常不时叫我带了过去说话。可见啊,这人的喜好还真是准定的。”
湘云便把妫柳拉近了细瞧,见她容色也寻常,只一双眼睛神采飞扬亮得同暗夜里的星子一般。便逗她道:“小丫头,我看你很好,不如跟了我可好?我那里也不少好吃的呢。”刚听她去惜春处吃点心了,只道是个贪嘴的小丫头。
妫柳眨眨眼:“姑娘太太连着老太太们个个都是好眼力,哪个都说我不错,总想要了我过去。我得伺候我们家姑娘呢,也不得空啊。你们若喜欢小丫头,那只黑鸽子就不错,又伶俐生得又好,姑娘看着领了去吧。”
湘云笑软,黛玉给她分说:“这俩自来不对付,一有人逗她说要问我要了她去,她就使劲举荐墨鸽儿。”又回头对妫柳道,“墨鸽儿一日多少事做,你倒是个十足十的闲人,自然还是先把你给了人才对。”
妫柳咧嘴一笑:“姑娘哪里舍得我,没了我,姑娘觉也睡不好。”
湘云直接从椅子上跌了下来。黛玉也摇头苦笑。
一时林家的丫头们都进来跟黛玉辞行,青霄偷偷挽着她道:“姑娘还是尽早家来吧,这里又窄腾又潮湿,哪里有家里舒服?我们都计较好了,如今暑天,姑娘绣楼正对着前面大湖,水风一吹,别提多清朗。还有好些玩意吃食没带过来呢,就等姑娘回去了。”黛玉拍拍她的手,连道“知道了,知道了。”心说,你当我不想回去啊,奈何这边不肯放人。
再如何依依不舍也不得不作别了,墨鸽儿跟妫柳过来送她们出去。一路上墨鸽儿对青霄耳语几句,青霄连连点头,面有喜色,却不知两人又说了什么好事。
待妫柳回来,湘云还待寻她说话,她却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道:“方才听说老爷使人绑了宝二爷出去了。这会子还没听到声儿,莫不是没得着人往老太太太太那里传信?”
黛玉同湘云都是一惊,湘云更急道:“啊呀,你这丫头,怎么这会子才说!不行,我得寻老太太去。”说了就往外走,翠墨急急跟上。黛玉正不知如何是好,妫柳在一旁凉凉道:“该打的话也打了,不该打的话自然放了,这史大姑娘着什么急?想不明白,想不明白……”托了腮看着黛玉,黛玉长叹一声,伸手抚抚她脑袋。
湘云到了贾母院里,果然那里已哭作一团,宝玉俯卧在春凳上被抬了进来,眼见着半身的血,一下子吓得脸也白了手也抖了,翠缕忙伸手牵住了她。贾母垂泪不止,王夫人更哭起了贾珠来。倒是李纨心下有两分尴尬,眼看着婆婆哭早逝的儿子自己的先夫,可如今平常过日子也实在想不起这个人来。
她在珠界里不知岁月,往外过的日子零散嵌在那千百载的孤心体悟之间。贾兰黛玉连至素云碧月是常见常新,这贾珠嘛,却是千百年未曾见过了。这时候看王夫人一哭,她就愣了,跟着过来的闫嬷嬷赶紧拿胳膊捅她。她想了想,便端正了面色枯了张脸,乍一看倒似了无生趣的样子,也可解作是伤心至极反无言,也算急中生智了。
待贾母命人将宝玉抬到怡红院去安置,李纨几个也都各自散了。到了院子里,闫嬷嬷便忍不住道:“方才奶奶是怎么了?太太哭成那样,奶奶倒在一旁愣神。”
李纨无奈苦笑道:“人都去了这么许久了,实在没泪可抛的,一时哭不出来。”
闫嬷嬷都不知道怎么说好了,咽口唾沫道:“奶奶,这夫主为天,方才这话可不能再说了!让人听见倒像奶奶如何冷心薄情似的。太太要知道了,更不好了。”
李纨想想道:“若如此算是冷心薄情的话,那我还真是冷心薄情了。这也没有法子的事,真就不想念不心酸,装出个样子来就不算冷心薄情了?哄傻子呢,何况我也装不太像。”
闫嬷嬷便道:“那何以为礼?圣人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正是行教化之事。奶奶素来行事最是按规矩的,怎么今日倒大意起来?”
李纨叹息道:“强以礼教指定人何事该哀,又以何状显其哀,却不问其心了。假以时日,人只认礼而忘其心矣。‘夫礼者,忠信之薄而乱之首也’,果然!”
闫嬷嬷几近无语,常嬷嬷笑道:“奶奶也不是今日才知这话的吧?怎么忽的较起真来。”
李纨笑:“这知与不知实在难说。多少话,嘴里翻来覆去讲了多半辈子了,今儿忽有所悟。这样的事也是有的。”
常嬷嬷点头道:“所谓‘耳闻’与‘体悟’之差了。只是奶奶怎么又忘了还有一句‘和光同尘’呢!”
李纨莞尔,道:“果然嬷嬷道行深,既无眼泪,我便木了张脸两眼无神,也很像个交代了。”
常嬷嬷道:“若待会儿能再往大爷跟前上注香,就更妥当了。”
人生在世,为了能少些麻烦冲突、多得些安生时日,多少时候不得不屈就旁人心意,做出些欺人欺己瞒人耳目掩饰心肠的事来?如此算来,以“礼”混做一团,不分你我真假,也确是一件方便法门了。比方眼前事,设若没有牌位供奉一说,不又多一重麻烦少了条捷径?可见解铃常是系铃人了。
果然王夫人那里知道李纨特又出了园子来往贾珠灵位前上了香,心气大平,却转了句道:“宝玉被打成这样就半条命了,她只记得自哀,实在小家子气。”
这话传到李纨耳里,便笑着对闫嬷嬷道:“嬷嬷这下可算放心了?凭怎么做都讨不了好去。往后嬷嬷也可歇了这腔心思,可不是省力许多?”说得闫嬷嬷也苦笑不已,自知这个死结,自己这边出力是再难打开的,从此还真不多指望了,真是大家省心。
又说黛玉待得宝玉回到了怡红院,得了消息,才带了人过去瞧看。眼见着他弄成这么副模样,不由红了眼眶,埋怨道:“好端端的,怎么弄成这样。”宝玉倒先担心起黛玉被一路上的余热蒸得中暑,连“其实并不很痛,喊着只为哄人”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黛玉心里一阵心酸,又深觉无力——你既能体贴我心至此,便更该知道保重自己才是头一件要紧的;事到如今再多少温柔小意又有何用来!
这么一想,竟连眼泪也滚不出来了,只心里一阵干疼,又气又无力可气。一肚子话在嘴里转了半日,才说出一句:“往后你可都改了吧。”宝玉素来引黛玉为知己,在她跟前自不会掩饰,便道:“为了这些人,便是死,也是甘愿的。”黛玉扑簌簌落泪,却不是方才的伤心难过,只是想及妫柳所言,果然宝玉秉性如此,若以自己的心性,情到深处真是难逃劫数。实在是知道看清了这个死局,心空意灰,绝了希冀,才泪流不止。
宝玉顾不得自己身上疼痛,还欲起身安慰,却哪里知道,这一段心思自此却要开始化往他方了。
袭人见宝玉样子,心下更急怒无奈,又不好上前劝阻。心道这一个个不停的来探视,说了都是关切之意,实则反让宝玉劳神,更不得歇息了。那身上伤还如何得好?只是黛玉身份在那里,却没有她置喙的余地。也是心如油煎。
一时听得宝钗同凤姐的声响,黛玉此时心里正乱,不耐烦应付凤姐的打趣,便抽身往后头绕过回潇湘馆去了。
这一闹,晚上贾母连饭也没怎么用,乱糟糟散了。鸳鸯看湘云还在同宝钗说话,便低了头问贾母道:“老太太,云姑娘这回可住在哪里好呢?”贾母才想起来还未张罗此事,随意道:“不拘同哪个姐妹挤一挤吧,如今都在园子里住着,地方也比原先宽绰了,她们也好说话。”鸳鸯得了这话去同凤姐说了。
凤姐往她们姐妹中去,方提了一句,宝钗便笑道:“我那里地方大,且听你要来就一早让人收拾过了。你若不嫌僻静,不如就同我住吧。”湘云自没有不乐意的,迎春几个也都邀其同住,到底还是往蘅芜苑去了。
到蘅芜苑都安置好了,两人坐了说话,宝钗道:“方才还当老太太要留了你同住的呢。我想着,只要老太太不留你,你大约是乐意来我这里的。”湘云便道:“那还用说?我方才还同袭人说呢,这许多姐姐,再没一个比宝姐姐还好的了。我若不亲你,还能亲谁去?”
宝钗笑拍她:“还都是些孩子话。”
湘云想起来道:“方才我看老祖宗边上还留了一间屋子的,床榻齐全,像也日常有人住的样儿。刚见时唬我一跳,只当是给我预备的,却又不像。”
宝钗笑道:“那是林妹妹的屋子。”
湘云不解:“她不是住了潇湘馆了,怎么还在上房留屋子?”
宝钗道:“如今姐妹们虽住到园子里去了,吃饭还是都跟老太太一起的。老太太怕林妹妹身子弱,让她早饭吃过了能在屋里歇会儿,不至于要急匆匆赶去园子里,倒不利于保养。因此便特让人紧着老太太屋子收拾了一间出来。寻常林妹妹也偶或在那里坐卧的。”
湘云摇头叹息道:“也只一个林姐姐罢了。”
王夫人晚上也没用两口饭,就往小佛堂跪着礼佛去了。玉钏儿同彩霞彩云打了招呼,急匆匆往家里去了。到家也不顾旁人,只寻她姐姐。金钏儿刚从赖家看了晴雯回来,见她妹妹寻她,便问:“怎么的?不会是太太让我回去了吧?”
玉钏儿怒道:“你还盼着呢?!知道盼着就省点事吧。今日宝玉挨打,里头就说有你的事。又有人往里头透话,道是你自去了外头跟撒了欢似的四处乱跑,还整日同人吵吵,显是满腹怨气的样儿。我还不晓得太太听没听说呢,你到底怎么样呢?!”
金钏儿一头雾水:“这话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