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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7章

王国血脉-第6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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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尔斯没有让他说下去,而是望着纳基和奈的遗体,幽幽地道:

    “跟纳基一样,你们在众多道路里,作出了自己的选择。”

    “而在物是人非的今天,追溯过往的是非对错,已经不再重要了。”

    泰尔斯话音落下,塔尔丁微微一颤。

    只听王子用不带一点怨恨和鄙视的口吻,平和地道:

    “更重要的是,你们已经付出了代价——无论是手足的逝去,还是良心的惩罚,抑或将伴随永生的愧疚与梦魇。”

    三人依旧难以置信地望着泰尔斯。

    “而我也看到了你们是什么样的人。”

    “无论你们当年作何抉择,可是今日,你们没有让萨克埃尔孤身承担罪孽,而是面对了自己的过去,站出来承认当年。”

    不少人望向萨克埃尔,但伤势沉重的刑罚骑士依旧一言不发。

    泰尔斯叹了一口气。

    “而且,今天,你们救下了我的命,即使知道真相的你们与巴尼不一样,你们心知肚明:这样并不能让你们获得赦免。”

    随着他的话,不知道是时间到了还是终结之力起作用了,泰尔斯觉得,自己体内的疼痛彻底消失了。

    只余下虚弱、恍惚,空洞……

    以及前所未有的、放下重担般的释然。

    泰尔斯抬起头,竭力微笑,声音沙哑:

    “所以,我宽恕你们。”

    “宽恕你们全部。”

    “我宽恕你们,宽恕你们免于过往的折磨,宽恕你们免于永世的愧疚。”

    “愿你们,在此刻重生。”

    这就是……

    我的选择。

    泰尔斯心中的那个声音小声地道。

    相比起力量和地位,这才是……

    我真正应该珍惜、在意、坚持的东西。

    是我真正的锚点。

    寂静。

    持续了好几秒的寂静,只有火花和呼吸交织其间。

    终于,三人之中的坎农最先支撑不住。

    他双手撑住地上的血泊,伏地痛哭起来。

    坎农的反应仿佛打开了什么,紧接着,塔尔丁双膝跪地,痛苦而悔恨地捂着脸:

    “殿下……我……我……”

    他泣不成声。

    布里哆嗦了一下嘴唇,却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他只是深深地闭上眼睛,对着泰尔斯的方向,把自己的身躯和头颅都垂到最低。

    塞米尔叹了一口气。

    贝莱蒂则放下奈的遗体,牢牢地盯着泰尔斯。

    泰尔斯对他们笑了。

    “抱歉,我只能以自己的名义说这些话——我毕竟不是国王。”

    “我只能做到这些。”

    他不无失落地补充道。

    贝莱蒂摇了摇头,用自己最感激也是最克制的笑容迎向王子。

    不。

    你做的……远远不止这些。

    不止。

    说完话的泰尔斯吸了一口气,看向另一边的小巴尼。

    站在一旁的快绳呆滞地看着这一切:

    黑暗的地牢里,两具遗体安详地躺在地上。

    萨克埃尔迷惘地跪在地上,望着泰尔斯。

    小巴尼淡漠地靠在墙上,一动不动。

    另外五个狼狈凄惨的囚犯,或激动,或悲伤,或捂头啜泣,或跪地叹息。

    唯有那个举着火把的少年,站在众人之中,面带释然的笑容。

    他瘦弱的身影,却在火光的映衬下,显得挺拔而坚强。

    “他在做什么。”站在一旁的塞米尔愣愣地自言自语。

    贝莱蒂听见了他的话。

    “什么都没做。”

    刑罚官望着泰尔斯走向小巴尼的背影,轻声开口,同时带着苦涩与希望:

    “他只是……举起了火把。”

    然后。

    贝莱蒂远远地望着泰尔斯,在心底里默默道:

    照亮了我们的黑暗。

    下一刻,贝莱蒂再也控制不住自己。

    这个在战场上强硬狠厉的战士猛地转过头去。

    捂住眼里激涌而出的泪水。

第463章 重生(中)() 
泰尔斯的感觉并不好。

    非常不好。

    全身此起彼伏的酸痛,刺激关节颤抖的寒冷,仿佛要烧穿胃部的饥饿感,新老伤口大愈后的疼痒麻木,以及精神上耗尽一切的眩晕与疲劳……

    各种各样的负面感觉,像洪水一样侵袭而来。

    卫队成员们的啜泣与喘息,听在耳朵里像是有淡淡回音。

    刺激得泰尔斯的视野也依稀波动起来。

    而历来蠢蠢欲动桀骜不驯的狱河之罪,此刻死气沉沉地蛰伏着,仿佛大病一场的野兽,拒绝给他再多的帮助。

    泰尔斯知道,这可能是狱河之罪修复力的副作用,也可能是滥用魔能的后遗症,甚至是炼金球闪爆的后果。

    自己已经把这副年轻的身体,折磨得太狠了。

    但他没有选择。

    没有。

    在快绳的担忧声与贝莱蒂的紧张视线中,少年用尽全力站稳。

    可他不能倒下。

    恍惚中,身心同样沉重的泰尔斯这么对自己说道,挥手拒绝了其他人的帮助。

    还不能。

    他用力咬了几下舌尖,刺激得自己一个激灵。

    仿佛这样就能从近乎麻木的疼痛里汲取足够的力量,集中精神。

    在别样的静谧中,举着火把的泰尔斯吃力转身。

    看向那个靠墙倚坐,捂着伤臂,满面落寞倾颓的汉子。

    随着泰尔斯的目光,其他人也纷纷转向那个一言不发,只是呆怔地望着两具遗体的可怜人。

    贝莱蒂通红的双目死死地盯住那个人,仿佛要期待些什么。

    坎农和塔尔丁的神情充满不敢面对的羞愧,塞米尔的眼神带着难言的深意。

    但泰尔斯手中的火把越是靠近,对方就越是瑟缩后退,乃至扭头避让,似乎对光芒充满了畏惧。

    “奎尔·巴尼。”

    “首席先锋官。”

    泰尔斯饱含疲惫的叹息响起:

    “我知道,你今天经历了很多。”

    那个淡漠的身影像是感受到了什么,下意识地向后一缩。

    泰尔斯停下了脚步。

    少年模糊的视线里,小巴尼的身影渐渐清晰起来。

    就在不久之前,正是这个男人,对自己伸出了那只满是老茧的粗糙手掌。

    但此时此刻,对方眼中的奕奕神采早已不复存在。

    取而代之的,是灰暗。

    充斥了绝望和自责,痛苦与迷惘的灰暗。

    “不,殿下,”小巴尼的头颅贴着肩膀和墙壁,半张脸都沉浸在黑暗里,看不真切:

    “不。”

    他的话语带着恨意,越发彰显脸上的烙印。

    “别用那套煽情的把戏对付我……”

    “别安慰我,也别原谅我……”

    小巴尼没有说下去。

    他抱着自己的伤臂,奄奄一息地蜷缩在墙角,躲避着光芒。

    就像一头失去生机的困兽。

    穷途末路。

    唯剩行尸走肉。

    是什么夺走了他?

    是什么夺走了这个男人?

    那个坚毅凶悍地挥舞剑盾,大开大合地杀入敌阵的战士?

    那个身陷绝境,鲜血淋漓,亦不曾变色的极境强者?

    泰尔斯轻轻吸了一口气,轻轻扔掉了手上的火把。

    昏暗迷离的光影一阵闪烁。

    没有了火把的刺激,小巴尼终于略略转头。

    “当然不。”

    只见少年勾起一个平和的笑容:

    “而我也不准备那么做。”

    泰尔斯凝视着小巴尼,语气变得沉稳:

    “因为你什么都没做错。”

    颤抖的小巴尼呆怔了一小会儿。

    地牢里安静了下来。

    直到泰尔斯的话继续响起:

    “从十八年前开始,作为忠诚如一的王室卫队先锋官,巴尼,你的路途从来都很明确,笔直、单向而唯一。”

    “你活在最纯粹的世界里,只需要坚持自己,护佑同伴,从不需要在两难之间选择。”

    小巴尼的目光慢慢凝固,却一动不动。

    少年转向地牢里的其他人,话语深沉,似有叹惋:

    “不像他们。”

    萨克埃尔空望着地上的两具遗体,眼神难明,塞米尔深深低头,似有不忿。

    “不像充满悔恨和歉疚的纳基,渴求心底的平静而不得。”

    坎农、布里和塔尔丁三人则各有难色。

    “不像知晓真相如鲠在喉的奈,在开口难言的犹豫里煎熬。”

    泰尔斯紧紧盯着小巴尼毫无变化的脸色,最终叹了口气:

    “不像……”

    “不像你的父亲。”

    父亲。

    那个词甫一出口,泰尔斯就看见小巴尼狠狠地颤抖起来。

    王子在心底里暗叹一声。

    “所以,你认为你父亲当年应该告诉你真相,是么?”

    泰尔斯看着巴尼挣扎变幻的表情,轻声道:

    “问题是,如果他真的对你坦白了,那你会怎么做,怎么选择呢?”

    如果他告诉了我真相……

    小巴尼的轮廓在地上的火光里扭曲了一下。

    但先锋官最终还是含愤而顽固地扭过头,朝着墙壁,避开光芒,一语不发。

    只把那个最丑陋的烙印露在火光中。

    泰尔斯平静地看着对方的反应,继续道:

    “我猜……”

    “你会听取他的苦衷,跟他站在一起,然后像他一样,一去不回地战死在宫门前,为自己的选择和罪孽陪葬?”

    “担着弑君的血债,就此长眠?”

    小巴尼依旧扭头不语,侧脸的烙印却莫名抽动。

    泰尔斯的语气开始加重:

    “还是效忠先王,站在他的对立面,带着失望、伤心、不解、愤怒和痛苦,与他刀兵相见,大义灭亲?”

    “背着父亲的污名,噩梦一生?”

    小巴尼的轮廓动了动,拳头上凸起可见的筋脉。

    泰尔斯轻笑一声:

    “抑或,你会像现在这样,在迷惘和犹豫中失去自我,拒绝接受现实,孤身远走,逃避即将到来的一切?”

    “带着懦夫的歉疚,混沌度日?”

    少年的目光转向地上被萨克埃尔从巴尼手里夺走的那把剑:

    “甚至……一死了之?”

    一死了之。

    抱着伤臂躲避一切的先锋官哆嗦了一下。

    他似乎心有不甘,只从嘴里吐出含糊的几个词:

    “都不重要了……”

    但泰尔斯没有让他说下去。

    “我想,这就是他的担忧,他的恐惧。”

    王子的声音低落下去:

    “他了解你,明白你,因此他害怕,怕当你知晓真相,当你知晓他的选择之后,你就没有更多的路可走了……”

    泰尔斯身形狼狈,面目疲惫,唯独一对眼睛灼灼有神。

    “我想,这也是那些多年来把你蒙在鼓里的手足同僚们,与你父亲的默契和约定。”

    小巴尼的呼吸停滞了几秒,愣住了。

    他无视着肩膀和手臂的重伤,重新扭过头,看向塔尔丁等人。

    但他们都齐齐低头,躲闪着他的目光。

    泰尔斯没有理会巴尼混杂着迷惘和痛苦的神色,而是望着不存在的远方,轻声叹息:

    “你父亲并非有意背叛和欺瞒你,巴尼先锋官,更不是如纳基说的两面下注,中间讨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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