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西女传:无字悲-第6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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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淡过了数日,这日丑时刚过,无忧便为一股气味扰醒,翻身下榻,吐纳两回,更觉晕头转向,两颊潮红,正欲抬手揩汗,未想手指轻颤,竟不听使唤。
无忧心知不妙,稍屏呼吸,缓步往敛光居外而去。
刚至院内,便见弄无悯飞身而至,眉头紧蹙。
“无悯。”
弄无悯抬手止了无忧说话,引了无忧重回屋内,闭了门,单手布行心咒,便见一道金光自其食指指尖跃出,须臾遍满屋内,将整间房罩于其下。
“无悯,何事?”
弄无悯缓道:“夜有异象,浊气盘桓,元气凝滞。已遣苍文至各宫分派涤暇丹,叮嘱弟子暂毋驭气使力,静观其变。”
无忧双手紧握,心中莫名一紧:这般情状,恐非琐碎。念及于此,面有戚容。
弄无悯将无忧愀然神色尽收眼底,缓缓上前,却不动作,只是轻道:“毋忧。”
无忧抬眼,嫣然笑道:“遵宫主命。”少顷,接道:“却不知此古怪气味从何而来?取气若深,感口鼻皆灼,胃逆呆纳,昏然失力。”
弄无悯缓道:“未感知日宫有妖聚之气,然此气确是非常,难辨出处。”
二人静默无言,无忧仍是惴惴,这般候至卯时,弄无悯挥袖探查屋外情形,竟见室外仍是灰蒙,毫无日升之相,不禁诧异。
弄无悯抬眼瞧瞧无忧,正色道:“追日宫修习,可曾听闻‘灵引’之术?”
无忧念起修习之初,倒是曾听苍文一言带过,应道:“气泽生灵,灵力引神,脱体而出,神游四方。”
弄无悯稍一颔首,道:“弟子弄无忧,吾在此授你心诀,非常之时当依非常之法,你需谨记。”
无忧闻言,忙躬身施礼道:“无忧谢过宫主。”
“纳气绵绵,呼之细细;沉身于下,灌顶予气;藏目于心,通天达意;九窍皆邪,动静其迹;与阳同波,与阴同系;口鼻即闭,抱元胎息。”言罢,弄无悯阖目,掐个日君诀,立时悬身半空,入无为之境。无忧心中再诵一遍心诀,便依样掐诀,阖目凝气,心念归一,陡觉百汇灵光乍现,天目初开,虽肉眼紧闭,然敛光居四围无不可见,清透通明。
无忧心中一喜,正待运气丹田,将神托出凡体,怎奈气息不厚,转眼已竭。那灵神自其百汇探出了头,难再上升。
弄无悯见状,忙将左手伸至无忧丹田之处,隔空上提。无忧陡觉气息激荡,后力大泽,一个激灵,神智脱体——虽是虚无,却可视可闻可言可动。
那灵神立于肉身一旁,见自己肉身阖目打坐,悬空静置,不禁称奇,半晌不语。
“张而不死,弛而不生。”弄无悯见状,轻道:“且将肉身安放此处,以你灵力引神,随我外出探看虚实。”
无忧颔首稍应,少顷,又道:“无悯,却不知此举谓何?”
弄无悯眉眼轻挑,眉头仍是紧蹙:“感那浊气迫近,恐你肉身难抵;若施灵引,便不为浊气所侵。”
无忧点头称是,又见弄无悯并未导神而出,不禁忧道:“无悯为何以身试险?”
弄无悯知其关切,嘴角含笑,却不应答,右手稍抬,便自其袖内放出金线一条,直往无忧而去,转眼缚于腕上,细细缠裹几圈,待毕,那丝线须臾不见。
无忧不解,正欲探问,便闻弄无悯轻道:“你乃新修,灵力不稳,恐有变数。以此金丝缠神,免我后顾之忧。”
无忧垂眉,心中暗道:你知日宫主功法深厚,无需灵引,且当我多此一问;然你怎可料定我便是那累坠?念及此处,难免不忿,无忧这便探身上前,贴近弄无悯面庞,媚道:“无悯,错了。”
弄无悯一怔,面庞微扬,待跟无忧离得稍开,方道:“赐教一二。”
无忧娇笑:“媒约红线,何用金丝?”言罢,无忧抬了手腕扬扬,虽那金线已然匿迹,然弄无悯怎会不解,登时又再耳赤,退后几步,轻道:“此时情状,仍是不恭。”说着,挥袖开了敛光居金光心咒,右手轻拉,已将无忧灵神拖拽而出。
二人飞身,转眼已达知日宫主殿门外。弄无悯见苍文赤武及弄家姐妹悉数在侧,颔首赞许。
“师父,各宫弟子皆已服下涤暇丹,静待房中,闭门打坐。按您所示,暂不驭气,然心神不见半点懈怠。”苍文见无忧立于弄无悯身后,心中虽是焦急,却仍谦恭报禀,言语未露虫迹,只是眼神灼灼,实难漠视。
“宫主,不知此异状谓何?”弄琴躬身施礼,轻道。
弄无悯不语,心中亦是疑惑,抬眼见头上有白雾压顶,环视四下,亦是如此。
“师父,那气味甚是古怪。宫内除知日宫弟子,余下三宫皆有损伤,轻则头晕目眩,重则失智抽搐,依其功力深浅,数量不一,程度不同。受伤弟子皆是服了涤暇丹后,方见好转。”苍文又道。
“徒儿感那气味,似是。。。。。。”
“白澒。“未待赤武言毕,弄无悯已是轻叹。
第二十六章:百年忽我遒 … 第八十五话()
众人闻言大骇,还未待反应,陡闻洪音贯耳。
“懵懂稚子,倒有见识。”
话音未落,众人便见周边白雾大盛,眼下似有一股黑气腾起,约莫半柱香功夫,那黑气已然迫近,众人细观,方查那黑气竟是千万亿黑蝇,振翅排列,组成巨大躯干,黑蝇之上,乃有一颅,高约一丈,面目不明,皮肉剥落,白骨嶙峋。
无忧见此怪物,难抑惊惧;又嗅到那白澒气味渐重,更是晕眩。
弄无悯感那金丝微颤,心中明了,暗将丹田仙气籍金丝渡了过去,密音道:“莫慌。”
言罢,缓步上前,朗声高呼:“知日宫,弄无悯。敢问来客高名上姓。”
颅首后仰,放声长啸,道:“弄九婴见我,亦要躬身,你这小儿,倒有胆气。”
苍文等人闻言,无不失色;来者不善,必是大敌。
“廾目仙君。”话音即落,黑蝇嗡嗡声大作,竟有雷鸣之势,“论及仙龄,恐你作我徒孙,尚嫌稚嫩。”
弄无悯面色不改,淡淡应道:“不知大名。无悯寡闻。”
无忧吃吃一笑,悄声道:“从不知你等仙家,除了仙鹤龙驹,还有粪蝇这等坐骑。”
弄无悯嘴角轻扯,摇头浅笑,却也不欲斥责。
廾目盛怒,性暴如雷,喝道:“蝼蚁小妖,出言不逊!当年吾以干戚作舞,惊天动地!”
一言出,弄无悯沉吟半晌,自语道:“廾目,刑首,无头。”
廾目笑道:“倒有浅智。”少顷,接道:“刑无头,首无头,干戚常在手,故名‘廾目’。”
“阁下岂非葬于常羊山?无悯何德,劳动阁下万里探看。”
“若非金乌丹,你知日宫怎堪大驾?”廾目轻笑,“吾以‘狱法鱼’千万,生白澒之气,围困肩山。不止你知日宫,连他愚城,一并在内。今日,若无金乌丹奉上,吾保此地横尸遍野!”
“原是为此。”弄无悯缓道:“阁下即以仙君为号,自是得道,求那金乌丹何用?”
“当年一战,为贼斩首,葬吾于常羊;刑天以乳为目,斗志不死,号为战神。”
不待廾目言毕,无忧接道:“若是战神,浩气长存。今日得见,怎净是小人伎俩,魍魉诈态?”
弄无悯抬手示意,阻了无忧说话,恭道:“刑天确是上古战神,一点浩然气,千里快哉风。然时过境迁,俱以往矣。阁下此时欲求妖丹,恐是有心再起风云。”
廾目放声长笑,少顷,方道:“刑天乃是刑天,廾目却是廾目。他徒有淫威,却不施为,斩首之仇,岂可托付?万年岁月,吾先葬于常羊,为虫蚁啃噬;后以舌为足,以耳作手,遁土翻山,入水跨河,耗百年,方自常羊至錞于毋逢山,沐狱水,得狱法鱼。个中苦痛,此生铭记;尚存一息,不改二志——寻躯、伐天!宏愿不成,誓不罢休!”
众人闻言,无不惊诧。
弄墨偷眼无忧,语带讥讽:“若非你入宫,怎得这般逼迫,无止无休!”
无忧置若罔闻,倒是弄无悯眉眼稍抬,后又侧目,直冲廾目道:“金乌丹,不在知日宫;丹踪无迹,阁下信或不信,无悯尽言于此。”
廾目闻言,瞋目裂眦,黑蝇为臂,抬手便甩出数条银鱼,手掌大小,通体银鳞,直直往弄无悯而去,待距其不过数寸,那银鱼鱼口大开,利齿尽现,吐出白色珠液,有如飞矢,疾雷迅电,躲闪不及。
弄无悯面色无异,挥袖使气,竟将银珠尽数裹于袖下,轻喝一声“退”,又再甩袖,就见那银珠反射,颗颗命中银鱼鱼身,穿体而过,倏倏几声,银鱼应声而坠,煞是利落。
廾目拊掌,笑道:“你倒机灵。”
无忧不解,扭头凝视弄无悯。
“狱法鱼,身带白澒,剧毒。阴狠之至,其力滑重,触之即亡。”弄无悯轻道:“尤不可施以至阳之力。”
“为何?”
“白澒遇热则蒸,水态化气,其毒更甚。”
无忧闻言,眉头久聚,心中暗道:若是如此,无悯之能,岂非难展。
两方正在僵持,此时仰日追日并日三宫弟子难抑好奇,纷纷自房内而出,仰面即见廾目粪蝇之身,有压顶之势,又借四下白澒之气,得弄无悯倒影于上。
廾目轻笑,嘲道:“贤孙,见你凡心大动,恐为此妖所惑,投了温柔乡,别了白云乡。为仙若此,何以知日?”
弄无悯闻言,面无怒色,余光见无忧颔首低眉,两相无言。
“为你私情,殉葬千万,你虽无悔,却不怜弟子性命?”
“宫主!”弄家姐妹闻言,心下大动。
弄无悯阖目,半晌不语。无忧心中一紧,忙扯了金丝示意,唯唯诺诺,轻道:“宫。。。。。。宫主。。。。。。”
“怎会这般?”山下弟子多有激愤,“宫主怎会是淫逸极欲之徒?”
苍文立身一旁,喃喃道:“怎生使得?”
无忧心急,又将腕上金丝一通疾扯,暗道:生死关头,切莫认范。若是失道,怎脱困局?
廾目闻身下知日宫弟子无不窃窃,又见身前弄无悯闭目不言,不禁鄙夷,慢狎轻道:“没水入火,自死亡兵。酒色财气,飞蛾扑灯。”稍顿,一字一断,厉声道:“自作孽,不可活。”
弄无悯感手上金丝大动,又闻无忧遍遍以宫主呼之,其声幽怨,实是难堪。弄无悯知其心意,勾唇一笑,开目,俯视身下,右手稍抬,将无忧拉至身侧,柔声道:“唤我无悯。”
无忧闻言,急道:“宫主,切不可。。。。。。”
弄无悯不睬,正视廾目,以气注其声,缓道:“知日宫众弟子,贪生畏死者,勒出;明哲保身者,勒出;愤愤不平者,自出。”一言毕,脚下众弟子无不骇然,止了说话,心生惧意。
“金乌丹之事,于众人无尤;无悯心之所归,于诸位无关。阁下曾与帝争神,即便断首,战魂不息,若以知日宫弟子性命相挟,草菅相轻,恐誉之过情,有辱盛名。”
廾目闻言,轻哼一声,却不答应。
弄无悯将无忧牵至身前,直视其目,轻道:“天有心而生万人,地有心而生万物,乾坤无常,总付深情,而况无悯?”
无忧闻言,沾巾堕睫,又听弄无悯接道:“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