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七街安魂曲-第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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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谈一下罗伊的保险吗?”
“已经有好多人问过他的保险金的事了,我难道会为了保险金去杀他吗?罗伊有两万一千美元的保险,因为是意外死亡,保险金多了两倍。这四万二千美元看来好像很多,但真正用时,你就会发现并非如此了。我用分期付款的方法买了这所房子——我先付了第一笔钱,但后来房子价钱却上涨了。我们要生活,还要吃饭,我建立了大学基金会,又买了一辆车。剩下的那一小部分保险金我存在了银行里。为了帮我照顾孩子们,福利部门又发给了我们抚恤金,但这些抚恤金还没有罗伊的工资多,所以,我仍然得出去工作。相信我,我并不是一个富有的寡妇,但是我过得却很充实,因为人们现在对我要比以前我是一个被冷落的妻子时好多了。”
“以前你曾想过离婚吗?”
“离婚?”她问道,接着她倒了一些咖啡,“如果一个女人明白离婚后有多寂寞,那她一定还是觉得当寡妇好。”
“我不这么想。”
“我听一个离过婚的朋友说她的事,但是我不相信,直到我亲身经历以后我才知道,原来我认为会成为我终生朋友的他,却像躲鼠疫一样地躲着我。”她愤愤不平地说。
我说:“你不会因为他冷落你而去杀他,对吧?”
“如果你被逼到绝境的话,什么都可以成为杀人的理由。”
我感到一丝冷意,转过脸拿出了笔记本。
她拉过我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别担心,玛吉,他们总会安定下来的。森尼克就是,他离了三次婚,但后来他找到了心爱的人。麦克也一样,我觉得现在最快乐的或许就是麦克了,我没跟他聊过,但我感觉得到。如果罗伊现在还活着,他一定会去做心中渴望的事。他活着时总做一些不安分的事,这就是为什么罗伊和海克特被杀的原因。”
“海克特不是这么死的。”
“是的,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叫格罗莉亚·马库斯的女人,他也不会死——海克特离开妻子和那个女人鬼混在一起。你可以问问麦克。”
“我见过她。”我说,“我们四个人曾一起出去过几次。”
“那你一定知道了。”
从那时起,我们谈话的重点就从罗伊·弗兰迪的生活和死因转到了麦克·弗林特、海克特·梅伦德兹和道格·森尼克的爱情方面,我和她自然也不觉得拘束了。我们愉快地结束了交谈,我觉得更加了解弗兰迪了,而且我对麦克也有了更深的了解。
我本可以整个晚上都待在那儿和玛丽·海伦愉快地聊天,但是我还得去见米雪·塔贝特。于是我们约好了在海克特的葬礼上见面,道了声再见,分手了。
从她家里出来时,正是下班的高峰时间,我向洛杉矶东部驶去,路上的交通状况比我想象的还糟。
米雪·塔贝特是弗兰迪许多女人中的一个,在1974年,弗兰迪因为她而引起非议——她曾涉嫌卖淫和偷窃,因为和她在一起,弗兰迪受到不少牵涉。他的上司曾警告过他,让他离开那女人,但他仍然我行我素。
我曾见过米雪的照片,而且跟她也通过电话。但是照片上的她显得只有二十几岁,这和电话里那像三十多岁的声音大相径庭,这使我很难判断她的真实年龄。
记得第一次请米雪拍摄时,她高兴得几乎跳了起来。她跟我说她曾拍过电影,能重新站到摄影机前真是太好了。但是根据麦克所说,她所拍摄的只不过是帮她拉客人的色情片子罢了。不知她后来为什么改变了主意,又拒绝拍摄了。
米雪住在一所很旧的黄色平房里,她和妹妹弗罗拉及其他几个亲戚住在一起。米雪和她妹妹长得很像,只是个子比她妹妹高些。弗罗拉为婚纱礼物店做计件工作,而米雪则帮助那些退休后在家的老年人提供预订商品服务。
在那间又小又热的屋子里,弗罗拉的缝纫机不停地嗡嗡响着,在这种让人窒息的环境下交谈太困难了。这儿四处都是绿色的雪纺绸褶边,弗罗拉正在做一件礼服,那是一个墨西哥家族为他们的女儿的15岁生日宴会而精心挑选的。米雪破烂的书桌上堆满了布卷和布料,几乎没有地方放电话和记事本。
米雪从厨房拿出两听啤酒并递给我一听。
我接过啤酒说:“我们能找一个安静点的地方谈吗?在这儿,我的录音机只能录上机器声。”
“我必须得在这儿等电话,我们先到门廊那边坐会儿吧!那儿的噪音还算小点。”她带我来到门廊,然后打开窗子,我们一块坐在了折椅上。
米雪现在已是半老徐娘——今年她44岁,但看起来却有二十多岁。长期地吸烟、酗酒和吸毒严重损害了她的健康,但是她还有些吸引人的地方,至少我这么想,她让我想起了“热舞”俱乐部门前的那张广告画:她的头发全是70年代流行的大卷,眼睛画着特别黑的眼线,就像一只浣熊,但是却掩盖了她的大下巴和两只眼睛离得近的缺陷。她曾风光过——那些都已不复存在,但是她却从没有漂亮过。米雪以前当舞女的时候,她接待的客人并不是很多。但我觉得,她对自己却很满足。
开始采访时,我先称赞她说:“你很漂亮,米雪,你不必担心拍摄,明天早点来吧,我们有绝对一流的化妆师,她们一定会把你打扮得光芒四射,而且我保证只拍脸,效果应该没有问题。”
她会意地笑了,好像知道我说了假话。
“明早9点,我们在那儿等着你来,行吗?”我问,“我英俊的男助手吉多会照顾你的。”
“英俊的男助手?”这时电话铃忽然响了,她站起来去接电话。透过窗子我隐约听到她的声音;“我6点钟会去您那儿的,雷诺兹先生,还要别的东西吗?啊,好吧,再见。”
她从屋子里出来时,手里又拿了一瓶啤酒。
我打开录音机重新开始我们的谈话:“谈一谈你的工作可以吗?”
“没什么可说的。”她轻轻抽了一下鼻子,“只不过是一些退休后的老人不能出来买东西,所以他们给我打电话,告诉我他们想要的东西,然后我帮他们去买。”
“这工作挺有意思的吧?”
她显然不这么想,她喝了口啤酒,用手背挡在厚厚的嘴唇前打了个嗝:“现在可不比从前了——我以前的顾客总是很有激情地围着你转,而且他们都是些不错的家伙,比如商人、警察,还有大学生等等。他们对你特别好,还给你小费,有时还带你出去玩。”
“但你现在的工作更稳定、安全一些。”
“我宁愿像以前一样,也不愿意照顾这些老家伙。”她挥了挥手,“但我毕竟已经老了,我时常设想我能够拥有一个像‘热舞’这样的俱乐部,一个真正时髦的地方,那儿不仅仅是让人跳舞和喝酒的地方,那儿就像是我的家。”
这时,弗罗拉从屋里走了出来,伸了伸腰,打了个哈欠。
我问米雪:“你认识弗兰迪吗?”
“当然认识。”她眨了眨眼睛说,“他长得很帅,人也不错,嗯,他不动真感情,但对如何取悦女人却轻车熟路。当听到他死的消息时,我真是伤心欲绝,我本来以为我们能真正生活在一起呢。”
弗罗拉轻蔑地笑着说:“他那时已经结婚了。”
“他当时跟妻子分居了。”米雪回击道,“他说只要处理好一些事情,照顾好孩子,我们就可以生活在一起,厮守一生。”
“真可笑!”弗罗拉若有所思似地说,“当一个男人刚遇到你时,他们都会这么骗你,有多少个男人跟你说过相同的话呢,米雪?”
米雪生气地说:“罗伊和别人不一样。”
“在这个罗伊死之前,我并没有听你说过什么要和他在一起之类的话。”
米雪反问道:“今天下午5点前你得完成多少件衣服?”
“12件,帮帮我,好吗?”
“给我拿过来吧!”
弗罗拉走回屋里,顺手轻轻把门带上。
米雪靠近我,身上散发出啤酒味、汗味和超市里的那种廉价香水味道:“别听她瞎说,她从没有像我这样的经历,所以当我提到以前的那段日子时,她就嫉妒我。弗罗拉从没结过婚,她这一辈子根本没什么幸福而言,现在又人老珠黄。”
“你结过婚吗?”我问道。
“好多次。但都没持续多长时问。结婚后,男人变得占有欲特别强,想让你赚钱,但你真的去做时,他们又不高兴。”她喝了一口啤酒,然后坐下来问我,“玛吉,你结婚了吗?”
“我不会再结婚了。”
“你的想法可不好。”
弗罗拉从屋子里走出来,手里抱着一大堆绿色的像海浪一样的褶边,她在门廊地上铺了一条白床单,把那些衣服放在上面,然后递给米雪针、线、钩状的扣子和锁扣眼的机器,她说:“每个领子上一个。”然后就不声不响地回屋了。
米雪拿起一件衣服,胡乱找着衣服领子处的拉链。
“很可笑,不是吗?”她穿上针,在线尾处打上结,“这些小姑娘们马上就要15岁了,她们的家人为了给她们准备这宴会,不知要花多少钱——给她们的每一个朋友都做一身衣服,简直像一个婚礼,有宴席、乐队、几百位客人,还有在教堂由神父主持的仪式。花这么多钱,你知道为什么吗?”
“15岁是这些女孩最好的时光。”她开始熟练地往衣领上缝扣子,“她们的父母之所以举行这样的宴会,是因为以后就没有什么机会、也没有什么内容可以庆祝了。她们当中大多数还是学生,但有的女孩在这个年龄就怀了孕,如果这个宴会中有婚礼的话,顺便就由神父给主持了,这样就可以掩人耳目,然后就是生孩子,被老公殴打,整天被老公拼命干。呶,一个15岁的女孩就这样完了。”
“但并不是所有的女孩都这样。”
她在衣服上打了个结,然后咬断线:“对我来说可不怎么样,这并不是我想要的生活。我15岁时,离家出走到北部,在那儿我找到了第一份跳舞的工作,我干得很出色,当然我隐瞒了年龄,我说我已经18岁了。在长滩北部,我开始接客,他们通常给我很多小费。我回到洛杉矶是因为我母亲病了,我在她身边照顾她。”
“米雪,你还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弗兰迪是什么时候吗?”
“当然记得,那好像就在昨天晚上发生的一样历历在目。”她接着缝扣子,“就在他遇害的前一天晚上,他来俱乐部看我,我已经很久没见他了,那一阵子他到别的地方工作去了。”
“那天晚上,你和他一起出去了吗?”
“没有,当时我正在俱乐部跳舞,他要了一杯酒,一边和几个朋友聊天,一边远远地看着我。”她笑了几声,“我也看着他。那天我有一个在长滩北部认识的朋友也来看我,出于礼貌,我介绍他们认识,事实上,我并不想让他俩认识,因为我的那个朋友打扮起来可是个漂亮女人。”
“他们俩没出去吗?”
“我没看到他们出去。”
“我想最好能找到她,或许从她那儿能了解些情况。”
“这不可能了。”米雪低下头接着缝衣服,“因为她已经死了。”
这时电话铃又响了,她站了起来,抱着手里的衣服去接电话,我隐约听到她最后几句话:“我恐怕得到8点钟以后才能到你那儿,雅洛布先生,我去你那里之前请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