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间最得意-第6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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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扶摇随意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替自己擦干血迹,然后有些无奈的说道:“这肯定是某种幻境或者是阵法,但怎么破才行,剑兄你在这里这么久了,也不说指点出路,算了,你要是指点,八成也是逗我。”
不复剑在远处,完全没有理会这个一直在自言自语的李扶摇。
李扶摇继续呆坐,许久之后看了看天色,他忽然低声骂了一句。
这差不多整整坐了两三个时辰,居然日头一点都没有西移的迹象。
这明明就是幻境。
于是好似想通了某一件事的李扶摇第四次走进溪水中,然后很不幸的在要踏上对岸的时候又回到了原地。
这让李扶摇有些苦恼,他再度转头看了看那柄不复剑,然后吸了一口气之后再度踏进了溪水中,最后没有意外的又回到了原地。
李扶摇有些绝望。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坐在岸边,李扶摇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然后又转头看了一眼那柄不复。
仍旧没有答案。
“这到底是个什么意思?”
李扶摇仰头望天,实在是觉得想不清楚。
再枯坐半个时辰之后,李扶摇开始往来时的路走去,去看了那柄断剑,去看了原本不复剑躺着的那块石头,但看过之后也觉得没有半点裨益,最后还是回到了这条小溪前。
要不是师叔们在他下来崖底之前就告诫他不要随意出剑,不然他早就想对这条小溪出上一剑了,只不过依着现如今这个样子,要是走不到对面去,似乎也就没有可能见到那柄剑?
于是在不知道再第几次无功而返之后,李扶摇又一次踏进了那条小溪。
——
溪水对面不远处的那间竹舍,坐落在青石上,在这崖底并无青竹的地方能够建造出一间竹舍倒也是一点不简单,现如今竹舍内有两人相对而坐,并非是李扶摇所想的那般白发飘飘的隐士高人,反倒只是两个年轻人。
一男一女,一灰一白。
身着灰袍的年轻男子笑着开口说道:“原本以为剑掉下来不久便该有剑山弟子前来取走,恭敬供奉在那座剑仙殿里,可久等不来,便渐渐以为剑山忘了这茬,想来却是有些愤懑,柳巷当年剑气之盛无人能比,是这天底下最潇洒惬意的剑仙,战死剑山后竟然无人来收拾他的遗物,岂不是对他不敬。可这么些年无人来取,竟然让我又生出些期望,可现如今剑山让这么个后辈来取,想来剑山当日那一战过后,便越发凋零了。”
白衣女子轻声笑道:“即便如此,你让那少年在剑溪里走过一百遍才过得来,就实在是有些过分了,你把不复放在溪前,是为了暗示他痴心不负,可他到底有这么痴?”
灰袍男子淡然道:“不说别的,总之就算是想见我,至少也要考验他一番,至于后面的事情再说,也就是我在这里实在是待的时间太长了,不然这个境界的剑士我怎会理会,当年的敌手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吹口气便让这少年死的不能再死的角色,我如何能够看得上他?”
白衣女子摇头叹道:“若是他剑道前途可期,有望成为第二个柳巷,如何不行?”
灰袍男子平静道:“世上只有一个柳巷,何来第二个柳巷之说?”
白衣女子想起些什么旧事,一时间颇有感触,沉默半响之后不再发声,只是看向窗外,虽说看不清楚那边风景,但大抵透过剑气能够知晓那少年是又一次踏入那条小溪中。
她低声感慨道:“无论如何,崖下这么多剑,你总得给他一柄。”
灰袍男子近乎刻板的不近人情,“若他不算是同道中人,崖下之剑自然便一柄都取不走,怪不得我也怪不得你,只怪他自己。 ”
白衣女子哑然,说不出什么来。
灰袍男子站起身来,自顾自笑道:“当年一战之前,柳巷便能一剑气长几千里,被天底下剑士都称为剑气最盛,古来仅有,一时之间不知道有多少剑士舍去原本钻研的剑意剑术,转而一心往剑气上面琢磨,可结果如何,剑气最盛的柳巷在剑山对敌,竟然一尊大妖都不曾斩下,就连那女子谢陆也都斩下两尊,柳巷被人说成剑气世间无双,这般不堪,岂不是在打自己的脸?当年意气风发四个字,用在谁身上都有失偏颇,但我唯独觉得柳巷称得上,既然如此,他如何能够死在剑山之上?”
白衣女子皱眉道:“那你觉得如何?”
灰袍男子笑而不语,他只是走出竹舍去见那个已经花了百余次走下溪水才终于走过来的少年。
是不是同道中人还不好说,但至少是觉着他已经有资格能够和自己交谈一番了。
只是当他走出竹舍之时。
崖底剑鸣声便不绝于耳,一声高过一声。
第八十二章我在这里等他()
灰袍男子走出竹舍,便引出如此异象,崖底这不知道多少剑,分布在何地,但在此刻竟然都是发出一阵借着一阵的剑鸣声,便好似臣子见了帝王那种朝拜感,李扶摇甚至在那些剑鸣声之中听出了很多情绪,但不管情绪如何,总归都还是因为这个灰袍男子而发出的声音。
李扶摇第一次得见这个一身灰袍站得笔直的年轻男子,便一怔,这和他当初第一次见到朝青秋的那缕剑气不同,当时他看向朝风尘看到的是他出剑斩江河,一剑斩星辰,出剑斩大妖,看到的全部都是朝青秋,可现如今他看向这个灰袍男子的时候,却无半点那种感觉,只是就简单觉得那个灰袍男子是一柄剑,一柄剑气冲天的剑。
李扶摇忽然明白了,他就是那位剑仙柳巷的佩剑。
站在岸边,李扶摇抬头看向那个灰袍男子,动了动嘴唇,问道:“你看我怎么样?”
灰袍男子站在那块大青石上,看着这个站在小溪边的李扶摇,平静道:“境界低微,资质只不过中上,实在是不怎么样,不去说剑仙柳巷,你就连朝青秋都比不上。”
李扶摇皱着眉头,看着这个灰袍男子,实在是有些无语,怎么你这一张口就是剑仙,难不成这陪着剑仙征战过之后,你的眼界都这么高了?非剑仙入不了你的法眼?
灰袍男子淡然的看着李扶摇,仿佛是知道他心中所想,平淡开口道:“就算是剑仙,也不一定能让我看上眼。”
李扶摇愁眉苦脸,对于这柄剑仙柳巷的佩剑,他所知不多,下山之前几位师叔也只是告诉他那位剑气之盛算是古来仅有的剑仙战死在剑山之后,虽未斩杀一位大妖,但塑像在剑仙殿之中也是极为靠前。
洗初南偶有提起这位剑仙的时候,总是笑言柳剑仙当年不仅剑气之盛世间仅有,就连为人也是极傲,当年剑士一脉鼎盛之时,道教沉斜山曾有一位天赋出彩的女子道士心仪于他,道教上下皆是不能接受,可那女子不依不饶来到剑山非要见柳巷一面,可柳巷眼高于顶,就连同为剑仙的女子剑仙谢沉都不曾放入眼里,如何看得上这位境界不过登楼境的女子道士,于是不予理睬之后也不曾出面见过她一次,后来那女子回到沉斜山之后竟然是一夜白头,倒是让沉斜山许多年没有颜面提起这件事,当时沉斜山上下皆惊,更是不知道有多少弟子情愿要讨个公道,不过当时剑士一脉尚未凋零,数位剑仙坐镇山河,就算是道教也不敢轻易启衅,更何况柳巷还是一位货真价实的剑仙,一身剑气世间无双,不说是沉斜山拿这位剑仙没办法,就算是那些个圣人,也没有谁是愿意为了一个女道士便和一位剑仙大动干戈的。只不过等到柳巷死在剑山之后,那女子道士倒是一点都不怨他,反倒是一个人清修,直到坐化天地间都不曾传出任何愤懑之言。
灰袍男子站在青石上,低头看向李扶摇,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你以为当年柳巷为何会连一尊大妖都斩杀不了便陨落在剑山上?”
李扶摇皱着眉头,沉默许久,这位剑仙当年本来就以剑气而称雄,剑道修为不能算是差,可为什么那一战之中连一尊大妖都没能斩杀,这本来就是一件不简单的事情,要知道,剑仙战力在山河之中早便是世间无双,可为何柳巷会输,且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当年这一战之后,倒是不少剑士曾经私下议论便说是这位剑仙早在之前便受过伤,要不然也不会如此,可说是这般说,事实到底如何,其实也不太清楚。
只不过眼前这位既然便是那位剑仙的佩剑,应当便该知晓往事才是。
李扶摇仰起头问道:“敢问前辈,柳剑仙大战中之前是否受了暗疾?”
灰袍男子摇头,“不曾。”
李扶摇默然无语,既然不是受了暗疾,为何会如此?
可接下来灰袍男子的一番话,便当真是石破天惊了,灰袍男子沉默许久,平淡说道:“柳巷当年剑道修为比其余几位剑仙要高出许多,已经快要走到尽头,成不成仙,也就是一步跨不跨得过去的事情,柳巷是人,向来眼高于顶,自然也有成仙的想法,因此他便去跨了最后一步。”
“那一步没跨过去?”李扶摇看着灰袍男子,对于这等剑士辛秘,知道的人本来就不算是太多,有幸得见一位知道辛秘的,自然便想知道前因后果。
灰袍男子笑道:“或许算是跨过去了,但也应该是没有,当年柳巷将自己一分为二,一个留在剑仙,一个去追逐成仙契机,若不是如此,为何当年遇上大妖,剑道修为通天的他竟然连重伤大妖都变成了奢望?”
李扶摇吸了一口气,沉默不开口。
灰袍男子平静道:“我虽是一柄剑,但早开了灵智,你此番来崖下取剑,无论如何都是带不走我的,我在此地等柳巷回来等了数千年,绝不在意多等几千年,对我来说,岁月悠长,春秋而过不过是眨眼之间而已,若等不到柳巷,我就算是再去看山河风景也觉得没有半点意义,若你执意要带我走,除去抹去我灵智之外,再无办法。”
李扶摇仰起头笑道:“强人之难不是本意,不过崖底这么多剑,也不尽然每一柄都不愿意离去,前辈可让我去讨个机缘?”
灰袍男子笑道:“你能走入这条小溪中不下百次,便已经说明是个痴人,既然是个痴人,我便不拦着,竹舍后面的远处是一片剑林,崖下全部剑都在里面,大多残缺,但实际上也有不少剑不差,你若是有机缘带走一柄,是你的幸事,也是剑的幸事,不过那片剑林算是崖底最凶险的地方,若是一个不慎,只怕被万道剑气分尸也是极有可能,如何取舍,你自己想想。”
李扶摇摆摆手,并不在意,只是笑道:“下崖来便是为取一剑,如何有退宿之理?”
灰袍男子皱眉道:“剑山上洗剑池应当还有不少剑,为何你不去洗剑池取,非要下崖来,即便是为了我,但自知无果之后便该转而回到山上,你这个境界,说不得还得熬上百年才能有所小成,死在此处,不是好事。”
李扶摇笑而不语,显然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说下去。
片刻之后,灰袍男子不再多言,只是随手一招,将那柄不复剑直接扔到了竹舍后面,这算是他唯一给李扶摇的机缘了,不复剑已经生出些灵智,加上又和李扶摇之前接触过,说不定等李扶摇走入剑林,便能拿起它,他虽是一柄剑,但毕竟是剑仙柳巷的佩剑也算半个剑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