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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空白的忧虑-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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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没有必要这样做。说话的就是那个中田,真是个混蛋,他还说,‘就是去问对方,人家也不会说什么的。这种多余的手腕,还是算了罢。’自己还是这么乳臭未干的小子,就知道这么摆架子教训人!”
  山冈红着脸,咒骂着对方,同时也是想借此来掩饰一下自作主张的想法落空了。
  不错,这确实是多余的手腕,植木只感到后悔得心痛难熬。对方一定越来越对我们轻蔑了。
  真是,心里越焦急,就越会做出这种常识以外的事情来。
  植木忧郁地开始盘算万一弘进社削减一半发稿量时的对策。所谓对策,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办法来。东京方面的广告,过去一直是依赖弘进社一家供给的,大阪方面的发稿也有一定的界限,任何广告公司都起不了什么作用,这是肯定的。
  把对象转移到本地的广告公司罢,事实上可靠的广告来源也很贫乏,因此也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余地。结果,弘进社削减的部分,除了让它空白以外,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Q 报每月的广告地位共计为七百二十栏,其中有二百二三十栏是由弘进社包干的。如果要削减一半,那就意味着一百栏左右的广告没有了着落,这么巨大的空白,又用什么来填补呢?Q 报经由广告公司特约的广告收入,大致上是每栏二万圆,一个月的总收入约为一千四百万圆左右。
  这也正好维持一百五十个工作人员和编辑上所需的费用。如果弘进社的供稿削减一半,也就意味着每月减少二百万圆以上的收入。这对Q 报这样一家弱小的地方报纸来说,真是一个非常沉重的打击。植木想到这里,简直感到坐立不安了。
  编辑部部长森野仿佛这些事情和他完全无关似的,照常楼上楼下的来来去去,见人还是讲他那一套高尔夫球。自从这一次事情以来,他看到植木也不加理睬。广告部主任竟敢向编辑提意见,他显然是非常生气的样子。
  植本还在犹疑:要不要把这件事报告专务理事①。这位专务理事还兼任着营业部主任的职务。植木之所以还有些踌躇,那是因为弘进社对这件事的措施还没有十分决定,看来是要等和同公司的技师回去提出调查报告后再说。植木心里还存着万一的希望:象和同这样一家第一流的制药公司,大概总不致于那么小气,为了这么一顶点儿口实就对地方上一家小小的报馆采取什么苛酷的手段吧。弘进社讲的那些话,真意是否如此,恐怕也有疑问哩。‘乘这个机会吓吓他们!’中田周围的人们可能也是这样想法吧。植木这么一想,仿佛耳朵里还听到东京方面挂断电话就进发出哈哈大笑的声音哩。不过,一家小小的地方报的广告部是有它本身的弱点,因而广告代理公司的这种威吓也的确会产生一些效果的。
  可是,植木欣作之所以在等待弘进社决定它的态度这一段时间里不忙把这一件事报告专务理事,那是团为他还考虑到不要使这件事影响到自己过去的成绩。
  他已经先写了两封信,一封信给和同制药公司的专务理事,一封给弘进社地方报纸科科长名仓忠一,郑重地向他们表示了歉意。可是,他至今
  ①理事(董事)会为对业务进行实际监督而选派的代表。
  还没有收到回信。
  四
  回信虽然没有来,但在他发信以后的第三天,因注射药品而中毒死亡的原因却弄清楚了:经过本市市立医院精密检查的结果,发现注射的医师在注射“浪气龙”时,曾经混合了其他的药品,而这种药品却是劣质的东西。编辑部只用了很小的地位刊载了这一报导,事先也没有和植木进行什么联系。编辑部长的心底深处,似乎还抱着不容别人置喙的态度。
  植木再也忍不住这一肚子的火气,当下就赶到编辑部去了。森野离开着座位,做着手执木棒的姿势,正在练习高尔夫球哩。
  “部长!”植木这样喊了一声,意识到自己的脸是铁青的。“听说‘浪气龙’中毒事件是错啦?”
  部长停止了练习高尔夫的姿势,肥胖的身子在旋转椅子里坐定,瞪眼望着植木,胡子开始掀动起来:
  “错了?这不是报导的错误,而是警察局方面分表的消息弄错啦。市立医院发现了这一错误,可是我们的报纸也把这一消息作了报导啦。我们的稿子是正确地根据发表的消息写的。”
  森野把强烈的眼光直对着植木的脸,在斥责着他的无礼态度。
  “不过,”植木出着一身冷汗接下去说,“事情弄清以后,我想如果能和我联系一下就好啦。”
  “联系?”森野的眼睛里射出了光芒。“关于什么事?”
  “我觉得,这一次的报导实际上是对上一次报导的订正。为了弥补对和同公司造成的损失,我本来希望这一次的报导应该登得大一些,和上一次的一样占二栏地位。”
  “没有这个必要!”
  肥胖的部长突然用足全身力气提高了嗓门,好象再也忍受不住似的,可着嗓子叫喊着:
  “编辑部不是根据广告部的命令行事的。
  你,给我出去!“
  “可是,由于那一次的报导关系,对方说不再把广告给我们登啦。这么一来,广告收入就要大大的减少了。”
  植木尽力支持自己的身体说。
  “这是你的买卖,我管不着。出去!”
  部长那张肥脸上青筋突起,满脸通红。这位森野义三过去在中央报纸担任过社会新闻部部长,后来由于男女关系方面出了事情才离开的,这一段经历至今还是他夸耀的资本。植木嘎啦一声拉开房门,走了出去。编辑部里的工作人员刚才听到里面的吵闹,现在都在各自的座位上抬头望着植木的脸。
  植木回到自己的位子上,推开了就在背后的窗子,向外面望着。一辆电车驶过,里面几乎一个乘客也没有。售票员把背脊倚靠在车后的窗槛上,眼睛望着这边,植木似乎觉得售票员的眼光和自己的眼光碰在一起了。
  和编辑部的部长发生了冲突,可是,这位森野对这一次的事件,根本没有象我一样的反应。
  他还把这个吹一口气就会飞走的小小的报馆,当什么大报馆一样看待哩。编辑是编辑,广告是广告,分得一清二楚的,什么报馆的收入问题,他装得一点也不知道的样子。弘进社不久就会宣告它对我们的处理的吧。这个危险,社长还没有知道,连专务理事、编辑部长都不知道哩。
  植木感到周围在刮着狂风,把自己包围起来了。社长现在卧病在床,专务理事则到大阪出差去了。
  山冈来报告,说给东京挂的长途电话接通了。他把听筒交给植木时,脸色显得非常沉重的样子。对方接电话的,还是那位地方报纸科副科长中田。
  “昨天,中毒死亡的原因已经查明白了。到底不是‘浪气龙’的关系,毛病出在注射时混合了其他的药品。”
  植木讲到这里,中田赶紧打断他的话头说:“关于这个问题,和同公司已经从他派遣的技师的报告中得知了,公司方面也跟我们联系过了。”
  植木脸上热辣辣的,但中田的声音却和上两次不同,非常平静。是放心了呢,还是表示冷淡呢?植木一时还无法判断。接着,中田又问订正的报导是怎样处理的。植木结结巴巴地回答之后,中田又问“是一栏吗?一栏吗?”重复地叮问了两遍。在植木听来,这比干脆责问为什么不和上次一样登二栏更为难受。
  “我们这就准备刊登订正广告,地位是二栏通栏或三栏的一半,当然,这是免费的。和同公司方面的意见怎么样?”
  “还没有提出正式意见哩”中田还是以克制的声音这样回答。“不管怎么样,和同公司对你们非常不满,希望你们首先要了解这一点。”
  “这意思是不是说,和同公司可能会停止对我们的发稿吗?”
  “那不仅是和同的问题,在我们来说,跟和同的来往,要比跟你们的来往重要得多哩。这一点你们也必须了解清楚啊。”
  “喂!喂!”
  植木禁不住发出了慌张的声音。中田那种平静的声气,显然是表示冷淡的意思,这已经是没有问题了。尽管如此,他这种讲法也不能说它完全是恫吓的成分。山冈在一旁支撑着面颊,尖起耳朵听着。
  “那么,名仓先生不在吗?”
  现在,单听副科长中田的话已经不能定心了,如果不能和科长名仓忠一亲自谈谈,怎么也不会安心的了。可是中田却笑了一声回答说:“名仓不在啊。他到北海道出差去啦,还要四五天才能回来哩。不过,我是始终和他保持着联系的,所以,他的意见我大体上是了解的。”
  “他的意见怎么样?”
  “他的想法和我刚才讲的完全一样。也许可以说,名仓的意见比我更强硬哩。弘进社和贵社的关系,恐怕也只得就此一刀两断啦。”
  中田这样说着,就先把电话挂断了。
  植木很想在部下面前显得稳定一些,可是他擦着火柴的手却在震颤。
  “对方怎么说?”
  山冈从椅子里站起来,几乎把脸凑到植木嘴边问着。
  “弘进社也许会对我们完全停止供稿哩。”
  植木小声地这样回答。他似乎已经从自己这句话里感到了现实的胁威。
  “全部停止吗?”山冈仿佛大吃一惊似的睁大了眼睛,凝视住植木的脸。“这么一来,问题可大啦。”
  山冈简直呼吸都要停止了。他的声音里似乎混杂着各种因素,可也说不清是叹息呢,还是同情。不管是哪一种罢,这个声音却明确地透露了一种心情:他在这一问题上是没有责任的。
  植木翻开了放在桌子上的R 报。这已经是第三次了。在这一张报纸上,关于中毒死亡并非由于新药关系的报导,占了两栏的地位。上一次关于发生事故的报导,它只用了一栏很小的地位,而且没有把药名登出来。他们的做法是非常聪敏的。这样一看,和同公司和弘进社抛弃我们,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了。
  弘进社的供稿量也许会削减一半,这种观察实际上是太乐观啦。现在植木眼睛里看到的是二百二三十栏的空白。象一片广阔的雪原一样。
  第二天清早,专务理事出差回来了。植木是知道他的日程的,因此立刻就到他家里去了。传下话来说是在楼上相见,植木走上阴暗的楼梯,看到秃头而矮小的专务理事已经在楼梯口出现了,他穿一件棉袍,眼泡有些浮肿。
  “哦,我正要吃早饭哩,一块儿吃罢。”
  专务理事笑着这样说。实际上他的眼光是在探索植木的意图,这么一清早赶到自己家里来究竟有什么事情。他那两条眉毛虽然淡淡的,但眼光却非常锐利。
  植木把事情的原委一一讲下去时,专务理事的脸色也跟着起了变化。他的脸色平常总是很好看的,额角、面颊、鼻尖总是发着光亮的,今天也许是刚才睡醒吧,总觉得有些混浊之感,而现在却变得更阴暗了。
  “二百三十栏?减少四百六十万圆收入,那我们的经营上就有危险啦。”
  专务理事这样说着,也许是有些担心吧,他的声音也在震颤。
  “发行的成绩也不行啊,最近,在中央报纸的攻势之下,发行量一直在下跌。搞一下推广运动罢,结果也只是浪费金钱,效果不大。现在,广告方面又搞成这种样子,眼看就要垮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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