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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乱神馆之蝶梦-第13章

小说: 乱神馆之蝶梦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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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听馆主的气血论,讲得头头是道,可见对阴阳两界之事极为在行。既然你说招来玉蝶魂魄,需要我吐露当年之事,那我岂能隐瞒?”
  说着眼神远眺而去,寻不着一个落点,脸上微微泛起凄迷的笑容:
  “在我们成婚之前,我称玉蝶为‘表妹’。我娘是她爹的亲妹子,她的姑母。幼时我曾见过她,粉妆玉琢的,煞是可爱……”
  离春听得动容,眼中悄悄闪着泪光:
  “表兄妹,确是容易走到一起。您刚才这几句话,倒让我想起一首诗,正与这情境吻合。”
  “不知馆主说的,是哪一首?不妨吟出来我听。”
  “只是用嘴来念,未免少了味道。”
  离春摇头,走到书案后,眼神在案上扫来扫去。
  红羽早已擦干泪水,现在听话听音,知道她的意思是要写出来,急忙跑上前把纸铺好。待要磨墨时,离春一摆手,从那“阴阳扇”的长柄上,拔下一节竹管,往砚中倾倒,一缕墨汁徐徐流出。不多时插回原处,又拧下另外一节,竟然是一杆毛笔。
  封乘云赞道:
  “馆主的构思,倒真奇巧!这东西也带得齐全。”
  “有备无患而已。”
  离春持笔掭上黑墨,在纸上书写。刚写完“郎骑”二字,封乘云便已诵出整句: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您也读过这诗?”
  “李太白的新作《长干行》,谁人不知啊?刚开始流传时,无数人争相传抄。许多读书人,都以与他活在同一时代为荣。他真是当今最伟大的诗人,他的诗作,千秋万代之后,也必定被人奉为经典,永世不朽。”
  “您这般推崇的文人,定是不俗的。可惜我对此人了解尚少,他的诗作也读得不多,到底是才疏学浅啊,比不上您的见地。刚才引用这句,也只是觉得,‘青梅竹马’四字,简直就是您与夫人当年的写照。”
  封乘云抬起眼来,温柔笑道:
  “我的确见过儿时的她,却并非一起长大。那一次,舅舅来看望我娘亲,顺便带了她。自那一别后,虽同在闽南,但阴错阳差,再也未曾见了,直至我长大成人。某日,母亲突然害了一场大病,险些驾鹤西归。最后虽是救了过来,她却心有余悸,担心什么时候双眼一闭,竟来不及见至亲之人最后一面。就这么,越想越是后怕,恨起平日疏于联络,对自家兄长也更添思念。于是,我便护着双亲,举家去探望舅舅。那一次,我才又见到她。”
  离春轻柔一笑:
  “赫然发现,昔日那小姑娘,竟已出落得婷婷玉立,貌美如花?”
  封乘云眼角噙泪,脉脉点头。
  “那时,实在惊讶,却也喜出望外。舅舅见了他妹子,惊喜之情更是溢于言表,盛情邀请我们多盘桓几日。我父母欣然同意,一家人便留下来作客。”
  “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离春再度写下诗句,抬眼道,“既已近水楼台,您就没有动作?”
  “离馆主知道,我大唐风气开化,仰慕上一名女子,继而想求她为妻,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与玉蝶重逢的那一眼间,便已心动;安顿下来,急忙贿赂了下人,打听她脾性如何,有何喜好,闺房何在等等。得知她每日会到花园一游,就算准时间,在必经之路上守候。‘表兄表妹’地熟络几日,我见她对我也颇有好感,便作了一首情诗,想借此表明心迹。可惜,花园之行,她身边总有那个兰儿陪伴,简直寸步不离。多一人在场,想暗渡陈仓,把诗稿递到她手里,便不容易了。那诗在手心攥了几日,始终送不出去,只得另想办法。我已知道,她的住处离我所居院落不算遥远,只是……唉!还是那兰儿,她对我虽并不厌恶,但对她家小姐却是万般回护,让我怎样也觑不到机会。又拖了些时候,我瞧见一名长工模样的男子,经常出入她的居所,才想起玉蝶喜爱侍弄花草,但搬运盆栽这些粗重活计,自己作不来,又不忍劳累如亲姊妹般的贴身丫鬟,只有另找人做。我一见有机可乘,立时去收买那小哥,要他为我充当信使。谁知那人颇有气节,不贪我的钱,却怜我为相思所苦,愿意无偿帮我传信。结果,他不但把我的情诗夹带了进去,还把玉蝶的回函裹了出来。从此,我们书信往来,这长工也一直不求回报地作着鸿雁。”
  “只是纸上谈兵么?”
  离春窥伺般眼神诡变,看得封乘云背过脸去,耳根隐约泛红,含糊应道:
  “若早早约定,兼有人在园内接应,那面院墙,其实算不得高……”
  一句话说得离春掩唇而笑,重又提起笔来,写完后揶揄念出:
  “‘将仲子兮,无逾我墙,无折我树桑。’”
  停笔向封家主人瞄去,他只是淡淡点头,感叹“离馆主今日,倒是诗性大发啊”。离春会心一笑,继续问道:
  “夫人便这样,水到渠成地嫁了给您?”
  “哪有这样容易?某一日,兰儿找到我,说‘表少爷,我知您心慕小姐。以前多加阻拦,也只因爱护主子,以致过于担忧。其实,婢子私心里却暗暗祈祷,祝愿小姐能够得到您这样的佳婿。’听一个丫鬟和我说这些,只觉很是无谓,直到她反复提醒‘若您真有诚意,尽快去向老爷提亲’,我才感到她有事瞒我。追问之下,她坦言家里一名长工,居然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对玉蝶心存妄念。借着为小姐干活的时机,频繁凑到近处,似还暗中传授些东西。今日她特别留意,赶在送出之前截获,打开一看,竟是一封情书!”
  “这般误会,那长工恐怕是欲哭无泪了!”
  “我一听她描述,倒险些笑了出来,当然明了她所指何人。她不知他是为我传信,这样猜测也是有理。我深知那长工无辜,但‘他是受我指使’这样的实情,到底不好说破,只好摆出毫不忧心的样子,表示我相信玉蝶绝不会恋上那人。可这样说法,过不了兰儿那关。她在我耳边反复叮咛,一定要我不可没了防心。同样的话语,我听了几遍,心里本已厌烦,她偏在这时说,她看到的那情书,很是‘粗俗无礼’。我知她由于坚信那是长工所写,先入为主,书信内容又涉及夜半之约,才有此错觉。但自幼旁人对我的文才只有称赞,哪里听过这种话?还是恼火起来,怒斥了她。这兰儿,许是平日里被玉蝶娇纵太过,竟然继续出言顶撞。我也愈加切齿,一时失了理性,说出一句失当的话来:‘舅父收你为义女,按道理也算是我一个表妹。但纵是如此,你到底是卑贱出身,别真把自己当了金枝玉叶。’”
  封乘云似又忆起当时的情境,目眦尽裂,语气凶狠。等回过神来,见离春脸色不豫,忙笑道:
  “学当时的样子给馆主看,吓到你了?真的,我就是这样说的。那兰儿听了,怔住不动,眼中缓缓淌下泪来,转身跑开了。那时,已觉得过意不去。后来听人说,兰儿在家里,虽舅舅与玉蝶三令五申,要其他下人当她是二小姐对待,但她仍以奴仆自居,依然称呼‘老爷、小姐’,从不叫‘义父、姐姐’,自然也没叫过我‘表哥’。那日,实在是她对玉蝶太过忠诚,关心则乱,一时说得性起,这才失了分寸。知道了这些,心里更是愧疚。再加上玉蝶得知此事,许久不再理我……”
  “哦。这便是刚才提过的那件事?”离春恍然大悟。
  “不错。”封乘云点头,“我当时可是反省了多日啊。须知,我毕竟出自书香世家,自幼所受教导,便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再加上年轻气盛,狂妄自大,总以为人分贵贱,并不把那些身份学识不及我的人瞧在眼里。这事之前,并不觉得这样有何不妥,但看玉蝶生气了,才真正好好去想。思及兰儿如此忠心护主,还有那为我传信的小哥,也是一身义气。忠义之士,理应受人尊敬,我这般轻鄙他们,又凭的是什么?一旦这么觉得,真是悔不当初。后来有幸娶了玉蝶,更是受她熏陶,待人真正和善了。”
  “从气恼不予理会,到甘愿被您娶进家门,这之间,定然还有一番波折。”
  “这可说对了。自玉蝶着恼之后,我每日忧心,怕她从此对我心生厌恶,以后若要求娶,也就难了。那段时日,岂‘郁结’二字了得?一日,我闷在房里,忽然听到消息说,附近一间书孰的先生登门拜访,向府上小姐提亲。我一听便惊恐起来,怕舅舅看上那人,将表妹许配给他;也怕玉蝶一时负气,随便应承下来。急忙跑去厅里一看,这才踏下心了:原来人家相中的,是兰儿呢。”
  “这下可好的。”
  “是啊。那书生一表人材,气宇轩昂,不时透出几分贵气,绝非池中之物。我自说了那些话,始终觉得愧对于兰儿,却又拉不下脸来向她道歉,所以,极是期望她能有个好归宿。舅舅也乐见其成,笑眯眯将兰儿叫了出来,要她自己作主。从她望着那人的神情,我便知道她也是有意的。但这名女子当真忠心耿耿,直挺挺跪了下来,道:‘老爷,奴婢自幼伺候小姐,小姐也已习惯了有我陪在身边。现在我若嫁了出去,只怕其他丫鬟没有经过长久相处,不能贴心。’”
  “顾虑得倒也有理。”
  “馆主莫忘了,我当时也在厅中。一听这话,冲口说道:‘你放心去为人妇就好!不必挂念表妹。她自有我照顾!’”
  “此言既出,一定语惊四座?”
  “在场人众,顿时瞠目结舌,无一例外。而后舅舅哈哈大笑,将我父母请出,要我原样再说一次。那时的情形,当真窘迫!坦白了心意,我虽是欣慰,却又觉不安——未曾三媒六聘,就这么脱口而出,怕玉蝶嫌我轻率。所幸,待舅舅问及她时,她并没说绝不嫁我,只低下头不言不语,大约还在赌气。”
  “这般默许,您日后的岳丈,一定晓得她暗中属意了吧?一日之内,两名爱女都夫家有定,为人父者,想必喜出望外。”
  “高兴地拢不起嘴了,吵嚷着要我与那书生尽快将六礼行齐,择吉日让二女同时出阁。这番话一说,厅中立时溢满欢声笑语,真是一团喜气。我呆在当地,不知所措,一时不敢相信,玉蝶竟这样轻易,便成了我的未婚妻子。等我确信这并非梦境,自然高声附和,希望速速娶她进门,免得徒生变故。我爹娘却恐匆忙间失了诚意,再中意这媳妇,也坚持慎重计议。”
  “于是,兰儿便先嫁了?”
  封乘云点头:
  “她本想一直伺候玉蝶,待她成婚,再顾及自己的事情。但岳丈却要她们同一日嫁去夫家。她恪守本分,怎么也不肯与小姐平起平坐,竟草草行过礼,急急忙忙与夫君离了闽南,云游四海去了。她走后两个月,玉蝶与我定下亲事,只待我一家返回家中,便可正式过门。”
  “您终于得偿所愿了。”
  “那段时日,真是无忧无虑,两家人住在一起,尽享天伦之乐。听了长辈们闲谈,我才得知,原来岳丈和我娘这对兄妹,早盼着亲上加亲,许愿都许了多少年。只是两边都宝贝自家孩儿,怕硬是凑在一起,万一将来性子不合,整日吵吵闹闹,也是烦恼。于是,借了这次探亲的机会,把我安置在玉蝶住处附近,要我们先得彼此的欢心,他们再行撮合。结果不劳他们费心,就成了好事,真是意外之喜了。三位老人家为此,要上佛寺还愿。这本是美事,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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