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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132 在错误的季节-第6章

小说: 132 在错误的季节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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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才二十岁。
   「我跟大哥的妈妈和爸爸是大学同学,两个人不顾家里反对,也不管使君有妇就同居,我妈甚至还因为怀孕而休学。爸那时也想离婚,可是阿公根本不可能让他如愿,再加上爸自己太没有规划,经济大权全掌控在阿公手里;阿公一旦断绝他的经济来源,他就完全束手无策了。」
   说到这里,杜洛捷抬眼扫过远蓉。「这件事给我很大的警惕,如果我要做相同的事,绝对不让自己陷入同样的困境中。」
   远蓉明白他的意思,但那是杜洛捷的问题,她只知道如果自己离开杜洛捷,就算不拿杜家的钱,她也不会饿死。
   「然后呢?」
   「然后当然还是大姨出面,提了一个条件就是如果第一胎是男孩,就送回杜家给她养;然后只要我爸不离婚,她可以容忍我妈的存在。所以裕捷出生还不到一个礼拜就被抱回杜家,在他眼中,只有大姨才是他的妈妈。」
   原来如此,怪不得杜洛捷对大姨会那么冷淡,甚至和裕捷也是如此疏远。
   「那你呢?你是几岁回来的?依照阿公的个性,就算你不是长子,他应该也不会把你留在外面才是?」
   远蓉看到杜洛捷原本就深沉的表情,竟然慢慢的浮现一股杀气。这中间必定隐藏了许多无法磨灭的恨意,才会让一个如此内敛的人压抑不住……她的鸡皮疙瘩浮了上来,而她很清楚绝不是因为寒冷的关系。
   「因为他们害怕我的智商有问题,所以根本就不敢提这件事。」
   空洞而阴森的语调回荡在呼啸的风中,竟让远蓉不寒而栗,是她的错觉还是温度真的变低了?她不由自主的拉紧身上的大衣。
   她还有千百个问题,但却一个字也吐不出。
   蓦然间,一阵疾风狂扫进屋内,风中夹杂凄厉的咻咻声,排山倒海席卷而来。
   远蓉的心狂跳,被这来得诡异的风势吓到了。就在她惊魂未定之际,却看到杜洛捷一个箭步冲向窗边,神色狂乱的望著无边际的黑夜。
   「好怪异的风,」远蓉喘著气说道:「山上的风都这么奇怪吗?」
   「这不是风声,」杜洛捷的声音粗哑,彷佛看著窗外梭巡什么。「这是我妹妹的哭声。」
   远蓉这次真的吓到了,除了对她刚刚听到的话,更恐怖的是杜洛捷的表情,那脸上是全然的痛苦与绝望。
   「那一年我十岁,」杜洛捷对著窗外喃喃自语。「所有我亲近的人都离我而去……我一个人来到杜家,睡著陌生的大房间,陪伴我的只有黑夜跟恐惧……风一吹,我就觉得是我妹妹在窗外哭。她哭得那么哀伤、那么悲惨……而我却连窗户都不敢开……」
   「我不知道你有妹妹……」远蓉怯怯的开口,唯恐再刺激到杜洛捷。
   他不该说的!这是他心底最深沉的秘密,也是最后一道防线……但他却听到自己的声音道:「没有人知道,这是杜家最引以为耻的秘密,每个人都不提,假装根本没有这个人的存在。」
   远蓉很想问为什么,却只能瞪大眼睛望著杜洛捷的背影。过了许久,杜洛捷终於转过身来,坐回原先的位置,但却任由窗户敞开著。
   「想喝酒吗?」杜洛捷突然问,他的神情已经平静下来了。
   远蓉点点头,她的身体与心理都弥漫著一股寒意,的确需要一点酒精来缓和情绪。
   杜洛捷又站了起来,往身后的柜子底下捞出半瓶酒,但却只有一只玻璃杯。他倒了半杯给远蓉,微笑著说:「没冰块,将就著喝。」
   远蓉没问他要怎么办,因为杜洛捷已经对著瓶口大大的喝了一口。远蓉的酒量不行,只敢浅尝,就算如此,酒的辣味也已经让她的眼泪呛了出来,她得费很大的劲才能强忍著不咳嗽。
   「你妹妹和你差几岁?」
   杜洛捷紧紧盯著远蓉,脸上又泛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和她是双胞胎。」
   远蓉这次是真的呛到了,只见她胀红了脸,连连咳嗽,一脸的惊吓。
   杜洛捷似乎觉得很有趣,他悠哉的喝了口酒,静静的说:「双胞胎,却是截然不同的命运,我早她四个小时,而她却因为产程太长,导致脑部缺氧,出生不久就被判定智能不足。」
   这就是杜家一开始不要他的原因吗?因为杜洛捷的双胞胎妹妹有问题,所以他们害怕他也有问题?远蓉的眼底浮现一股忧伤。
   「我妈生完之后得了产后忧郁症,可当时却没有这么时髦的名词,大家都以为我母亲疯了,就连我爸也这么认为……那时要不是阿妈在,就算我智商没问题也活不到今天。」
   「阿妈?」远蓉又迷糊了。「哪一个阿妈?」
   「除了我父亲的亲生母亲还会有哪个阿妈?」杜洛捷笑了一下。「看来你对杜家的家族史也不陌生嘛!」
   虽然那并不是秘密,但远蓉还是觉得尴尬。
   阿公杜狮前后取了三个老婆,元配是一个布庄的年轻寡妇;二房本是个为布庄缝制衣服的女工,文怀文念两兄妹都是二房生的。
   二房一直都是个没有声音的人。年轻的时候为杜狮生养孩子,等孩子大了,大房却长年病著,她又无怨无悔的照顾大房。大房死后,杜狮也没有扶正她,反而在六十岁那年又娶了一个年纪只有他一半的电影明星也就是现在的三姨妈。
   远蓉从没见过这个二房奶奶,只听说她长年在庙中修行。要不是杜洛捷提起,她根本就不记得杜家还有这么一个人。
   「妈的情况好好坏坏,好的时候很正常,可是一旦发作起来,会接连好几天不断的哭,有时还会割腕、撞墙、服安眠药自杀……还有一次,她甚至抱著我到顶楼去,打算带著我一起跳楼;还好是阿妈发现得早,及时把我抢下来。但从此以后,阿妈再也不敢让我和妈单独相处了。」
   「那你妹呢?」
   「她在两岁的时候被送到育幼院去了。」杜洛捷又开始抽菸。「爸比妈更看不得这个孩子,逼著妈非得把妹妹送走,这个决定虽然让大家减轻不少负担,却让妈抱持很深的罪恶感,三不五时就又去把孩子抱回来。但每抱回来一次,就让她的病情加重一次。你能不能想像,她曾经一个礼拜自杀三次?」
   又是一个类似的故事!远蓉可以体会,堂姊不也曾如此?
   「那你爸呢?他在当中的角色是什么?」
   「他什么也不是。」杜洛捷冷酷的说:「也许他爱著我妈,但他比谁都不敢去承担。他不要我妹,我妹就被送走,等到他无法再面对我妈时,我妈的下场也和妹妹一样,到一个他们认为对她最好的地方去。」
   远蓉惊骇得无以复加。「他怎么可以这么做?」
   「就算不是他的生意,他也没有抗拒,他就像一个做错事的小孩,急著讨好阿公好弥补他的过错。杜家耀眼的光环让他不敢面对妹妹的缺陷,杜家庞大的产业更是让他无法对阿公说不……」
   远蓉的眼泪涌上眼眶,她凄楚的低语:「男人为了成就更宏伟的理想而奋斗,结果就是以爱之名牺牲了女人!」
   杜洛捷俯身向前,迷惑的望著远蓉的眼泪。「你在为我哭吗?还是为了我的母亲?」
   远蓉不需要掩饰她的悲伤,就这样任泪水滑落。「我在为天下痴傻的女人而哭,她们傻的以男人为天,傻的以为她们可以握住这一片天。」
   「说得好,」杜洛捷微微一笑。「我喜欢你的不认命,虽然身边的人处心积虑的想为我们铺路,可是我发现你非常坚持你的步调,和我一样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在乎不在乎又如何?谁又在乎她的「在乎」呢?
   「既然这条路不是我选择的,我当然不需要为别人的喜好负责。」远蓉说得淡淡,眼神却透出一丝迷惘。「我并不想卷入战争阿公的、我父母的、甚至是你的……」
   她望了杜洛捷一眼。「可是我却被迫在里头当一名被斯杀的卒子。我不清楚你的目的,却可以明白感受到你的恨意。你并不是不在乎,你比谁都清楚你一步一步落下的脚印有多少深浅的痕迹。你很享受这样的快感,而我也只能无可奈何的选择漠然以对。」
   杜洛捷怔怔的,咀嚼远蓉这些话中蕴藏的埋怨。「……你可以选择恨我,毕竟我的确有足够的理由可以让你恨。」
   「恨你?」远蓉眨眨眼,笑了起来。「我曾经恨过你……并不是恨你的人,而是你被赋予的身分。你不也跟我一样吗?」
   她摇摇头。「你给我恨你的理由并不是那么充分,恨起来好辛苦……你知道吗?我还曾经想过要生别人的小孩来报复你,但回过头来想,这样对我又有什么好处?我自觉不是那么精於计算的人,就怕后来反而困住自己。」
   杜洛捷一阵错愕,远蓉眼神中透露出的宁静让他想起阿妈。
   没有声音没念过书的阿妈在那混乱的十年里就像一个纺纱的人,一条一条理清所有的经纬线。她承接父亲的懦弱,安抚母亲的疯狂,照料没有自主能力的妹妹,给他这个年幼而恐惧的心灵一个庇护。就在十年终了,她被迫离开一手扶养长大的孙子时,他始终注意著阿妈离去时的眼睛,眼中没有悲、没有怨、也没有恨,只有全然的祥和与淡淡的不舍。
   他还记得那个冬季的午后,他和爸爸站在公车站牌前,陪著阿妈去等公车;阿妈不与他们搬进杜家大宅,选择回到位在中部山区的庙里继续修行,她也坚持不让父亲送,要一个人搭车去。
   车子来了,阿妈临上车前用力摥住?的手,语重心长的叹气道:「阿洛仔,不要怪阿妈心肝狠丢下你;阿妈只能陪你到这里,回去以后就要靠你自己了!阿妈有阿妈的苦衷,你有你的将来,不管是好是坏,千万要记得,路要自己走,不要被任何人影响了!」
   他凝视自己的双手,突然抓起身边的酒瓶,毫无预警的,用力丢向对面的墙壁,玻璃酒瓶瞬间迸裂,碎片与残酒飞散一地。
   远蓉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住了,惊愕恐惧的缩在椅子里。杜洛捷的眼中布满血丝,锐利的彷佛要杀人。
   「你懂什么?你以为这样我就会感激你的宽大?」他倾身向前,紧紧盯著远蓉,声音嘶哑,纠结著她的心。
   「为什么你非得要我恨你?」远蓉凛气,一句一句慢慢吐息。「是不是只要我恨你,你就可以减低一点罪恶感?」
   「我有什么罪恶感?」杜洛捷恶狠狠的说:「就像你说的,这婚姻既然不是我所选择的,自然我也不必为谁负责包括你在内!你这个不知人间疾苦的官家小姐,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背负一个这样的孪生妹妹我需要付出多大的精力来证明我的优秀?你也不会知道当你亲眼看到你的母亲、你的妹妹死在你面前时那种惨况……」
   远蓉也生气了,她拿开大衣站了起来,十分激动的反驳。「我不懂吗?如果我不懂,我何必那么辛辛苦苦的经营『蓉衣』?我大可像璋蓉一样,当个天天真真的少奶奶。」
   远蓉的眼眶噙著泪,不由自主的哽咽。「我不懂吗?当我的堂姊为了两个不是她生的智障儿心力交瘁时,我原本可以救她,却只能让她含恨死在旅馆里……」
   她颓然坐回椅上。「我没有你的才能和勇气,没办法为了她去跟我妈……天晓得,只怕连我自己都逃不过这些宿命的毁灭!」
   杜洛捷怔怔的,为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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