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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魔鬼与畜牲-第2章

小说: 魔鬼与畜牲 字数: 每页4000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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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仅如此,宗吉为菊代支付生活费也很方便。他对老婆说,钱没有要回来,还要拖一些日子,或者对方手头拮据,定价太高需要降价等等,蒙骗过去。 
  每月宗吉只来三次,每次菊代都很高兴。这个女人身上有自己老婆没有的姿色,她的皮肤与在千鸟酒店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细腻光洁,跟老婆那枯瘦如柴的身体比,感觉就是不一样。 
  大孩子叫利一,老二叫良子,老三叫庄二。除了那个刚刚两岁的庄二外,利一和良子都已经懂事,竹中宗吉一来,两个孩子都扑上来叫“爸爸”“爸爸”。竹中宗吉每次去都要给孩子带些他们喜欢的礼品。孩子们长得都像菊代。宗吉每次说起这件事时,菊代就说:“真是这样吗?我总觉得他们长得和你一样。” 
  菊代一边在桌子上摆好竹中宗吉爱吃的生鱼片,一边像检查似地端详孩子们的脸。宗吉感到很满足,用筷子挟起生鱼片送到孩子的嘴里,俨然一副慈父的面孔。 
  梅子被蒙在鼓里整整八年,事情败露时她怒不可遏。如果没有那场意想不到的变故,也许竹中宗吉会继续欺骗梅子,与菊代过下去。 
  天有不测风云,一场由近处烧起的大火把竹中宗吉的房子、机器烧成灰烬。幸好他为防止意外事故发生而保了险,再加上平时的铢积寸累,总算又买了一栋小房子和一台印刷机,但此时他已经囊空如洗了。 
  第二个灾难是现代化的大印刷公司在S市成立,技术设备都很先进。老式工匠的印刷技术在竞争中败北是理所当然的,竹中宗吉的生意从此一落千丈,举步维艰。 
  他又开始承接第二手订单,为别人加工,然而印刷所对竹中宗吉很冷漠。以前印刷所的一些客户,由于竹中宗吉甩开了印刷所直接联系,大部分已经断了关系,所以印刷所对竹中宗吉恨之入骨,现在竹中宗吉走投无路,又找上门来磕头作揖,但再也没有人愿意帮助他。 
  竹中宗吉惶恐不安、坐卧不宁,因为他再也无法像以前一样为菊代提供生活费了。不仅如此,由于日子一天不如一天,老婆梅子精打细算,他连一元钱也拿不出来。 
  “你打算怎么办?你和你的老婆还好说,我领着三个孩子吃什么?”竹中宗吉向菊代赔礼时,菊代紧皱眉头,诉苦说。这话对于竹中宗吉来讲是最难下咽的。那次他留下了他想方设法搞到的钱,安慰一番走了。 
  在竹中宗吉绞尽脑汁搞钱这一段时间,总算保持家庭的平静。到他连一千元也凑不齐的时候,火山爆发了。 
  “我被你骗了!”菊代火冒三丈。竹中宗吉没想到熟悉可爱的她会变得凶神恶煞。 
  “你就会吹牛。八年来,我只不过是你手中的玩物。遇到你这样的男人,我算是倒了大霉!” 
  菊代不停地追问他今后怎么办,他无言以对。菊代的家里有衣柜、梳妆台、洗衣机、冰箱、录像机等新式家具和电器。她是个爱干净的女人,东西都很新。衣柜的抽屉中,肯定塞满了衣服。这一切都是他给她买来的。竹中宗吉本想说,现在有难处,应该一起克服,这些东西为什么不送去典当,为什么不卖掉。但这些话到了嗓子眼,他却说不出来,只能低三下四地解释安抚。 
  竹中宗吉不愿看菊代不高兴的脸色,更难以忍受翻来覆去的劝解,渐渐很少去菊代家了,反正眼不见心不烦。但这实际上等于用自己的手把眼睛捂上,心里一刻也不安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闹出事来。 
  生意每况愈下,手头越来越紧。 
   
  三 
   
  一个夏天的晚上,菊代领着三个孩子到竹中宗吉家来。 
  开始时,菊代把竹中宗吉叫到外面,质问他为什么不讲实话。 
  “你想把我们母子甩掉,告诉你,没门儿。当初你说得那么好听,如今却这样对待我们。反正今天晚上,你得叫我们母子四人活下去。” 
  菊代穿着裙子,脚下是木屐,背上背着两岁的庄二。七岁的利一和四岁的良子靠在母亲的两边。 
  “你现在来说这件事不好办。你先回去,我明天去你那里,咱们再好好商量商量。”竹中宗吉吓出一身冷汗,拼命安慰菊代,但菊代不听。 
  “你总说来来来,根本靠不住。” 
  就这样,他们反反复复地说了一个小时也毫无结果。菊代背上的庄二被蚊子咬了,啼哭不止。 
  “你在那里干什么?有什么话到家里说吧。”背后突然响起了梅子的声音,不知她是什么时候来的。竹中宗吉两腿发颤,心跳加速,舌头发麻,说不出话来。如果可能,他真想逃之夭夭。他不是没有想过可能出现这种场面,但来得太突然,一下子吓傻了。 
  进到竹中宗吉的家里后,两个女人远比预想的要平静。菊代把裙子盖在腿上,端端正正地坐好,郑重其事地说:“夫人,我一直受到宗吉先生的关照,实在对不起。我现在向夫人道歉。” 
  菊代很平静,连脸色都没有变,看来她是下定决心到这里来的。她本来就是一个很会讲话的人,表示歉意之后把事情经过讲述了一遍,但与其说是讲述,不如说是解释更确切些。 
  梅子穿着睡衣,敞着怀,轻轻地摇着扇子。从领口能看到她那瘦骨嶙峋的身体。她只是噢、嗯、啊地答应着,不时用那闪光的眼睛看一下旁边抱着脑袋的丈夫。竹中宗吉以为梅子会大喊大叫大哭大闹,但梅子异乎寻常地平静,这使他又高兴又害怕。 
  梅子听菊代讲完了,问道:“那三个孩子都是我家的吗?” 
  菊代背上的庄二,腿耷拉在草席上,歪着头睡着了。利一和良子紧紧靠在菊代的身上,战战兢兢地看着梅子。 
  “是的,这三个孩子都是宗吉的。”菊代好像受了侮辱似地昂起头说。 
  “大孩子几岁?”梅子像问佣人似地问道,故意摆出傲慢的样子。 
  “七岁。”菊代已经感觉到梅子暗中的敌意,冷冷地说。 
  梅子用鼻子哼了一声,头转向竹中宗吉,大声吼道:“你骗了我八年!你什么时候学会勾引女人啦!” 
  “叭”的一声,竹中宗吉的脸上挨了一巴掌,半边脸马上失去了知觉。那以后就像决了堤的水一样,梅子雨点般的拳头落在竹中宗吉的头上、脸上、身上。竹中宗吉两手撑着身体,任凭梅子抽打。菊代在一旁看着,两个孩子吓得大哭。 
  那天夜里的谈话没有任何结果。梅子说:“那以后的事宗吉想怎么办都行。” 
  她没有理菊代,而对竹中宗吉说:“家里一分钱也没有。为了养活这个女人,你到外面去借也行,偷也行,随你的便!” 
  “你太过分了!夫人,我不是妓女。” 
  菊代和梅子吵了起来,两个人破口大骂。竹中宗吉一句话也不说,脸色如土,浑身颤抖。 
  “你怎么办!你是个男人,不是说过总有办法吗?现在怎么了?” 
  菊代逼着竹中宗吉讲话,但在梅子面前,竹中宗吉理屈词穷,哪里敢讲话。背上的衬衣像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稀疏的头发被梅子揪成了一堆乱草,头顶上没毛的地方红赤赤的,汗水顺着脸、脖子往下淌。 
  吵来吵去都是废话,毫无用处。两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已经躺在席子上睡着了。现在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三个人也累了。 
  “今天晚上已经没有火车,回不去了,就睡在这里。”菊代咄咄逼人地说,她的眼睛亮亮的。 
  竹中宗吉的脸色马上变了。他偷偷看了梅子一眼,梅子却格外平静。 
  “好吧,你就睡到那里。” 
  梅子指的是铺着木板的门口。楼下的工作场占了很大面积,其次是四张席大的会客处和三张席大的门口。门口堆放着印刷纸张和装油墨的罐子。 
  梅子手脚麻利地拿出被褥,在会客的地方张挂蚊帐,逼着菊代把孩子抱到门口。 
  “请你借给我一个蚊帐。”菊代对竹中宗吉说,但答话的是梅子: 
  “我们夫妻两人,只有一个蚊帐。” 
  菊代瞪了梅子一眼。 
   
  四 
   
  菊代坐在门口一直没睡。 
  她好不容易才借了一张凉席铺在地板上,感到周身疼痛,无法躺下。孩子们可能都累了,睡得很香。蚊子在那黑暗的工作场嗡嗡叫着,成群结队地飞来。她手里的扇子一刻不停地扇着。 
  使菊代无法入睡的不仅是蚊子的骚扰,还有那黄色的蚊帐中不时传出的声响。蚊帐紧挨着门口,里面男女悄悄的说话声、咳嗽声,都一清二楚。她不想听,但那声音像针一样刺着她的耳朵。蚊帐中还不时响起身体撞击声。 
  熄灯之后,在幽暗中还可以看到淡黄色蚊帐里白色的被子。菊代半闭着眼睛,目光总是不自觉地往那里看。本来是白乎乎的一片,看不清楚什么,但那被子有节奏的抖动很明显。菊代想起竹中宗吉到她那里去的情景、动作,格外生气。 
  如果只有这一顶蚊帐,把孩子也放在蚊帐里不行吗?菊代想起竹中宗吉在老婆面前唯唯诺诺的窝囊样,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们夫妇两个在蚊帐中寻欢作乐,而让自己和孩子睡在门口的地板上喂蚊子。他们好像不知道这里蚊子成群。不,他们不是不知道,这正是梅子预先想好的坏主意。她是想用这种办法报复我们母子四人。 
  梅子的打算宗吉心里十分清楚。很早以前,当他们还是四处流浪的手艺人时,曾在某地印刷所的二楼住过。他们没有准备蚊帐,度过了一个闷热、蚊虫极多的夏夜。那时梅子就说,真希望快点有自己的一座房子,可以挂着蚊帐睡觉。她想起了那时的苦日子,想叫菊代也尝尝这种受苦受累的滋味。 
  竹中宗吉无法起来到菊代那里去。他本想在梅子睡着以后出来,但每天头一碰枕头就鼾声如雷的梅子一直没有动静。刚才他的腹部、大腿被梅子拧得都是紫包,脖子、脸被梅子抓出了血。梅子不哭也不叫,只是在被子底下折磨他。他咬着牙忍住不叫出声来,怕菊代听到,只是心脏咚咚跳得厉害。在幽暗中,梅子的眼睛像鬼火一样闪着绿光。 
  “畜牲!”菊代突然骂了一句站起来,跺着地板走过来。 
  “你们两个简直是魔鬼!” 
  菊代走到蚊帐前骂道:“你们是人吗?你要这个男人,我全部还给你,从此以后再不找他。” 
  菊代怒气冲冲,声音都变了。她对梅子说:“这些孩子,都是他的,留在这个家里。” 
  梅子装作没有听见,一副睡熟的样子,身体一动不动。竹中宗吉不知如何是好,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是心跳如鼓。黑暗中响起穿木屐的声音。竹中宗吉忍不住想起来,但身旁的梅子紧紧抓住了他。 
  “上当受骗的到底是谁?没有骨气的东西!” 
  木屐在门口地上响着。门咣当响了一声。急促的木屐声消失在街头。 
  竹中宗吉再也忍不住了,终于爬起来钻出了蚊帐,光着脚跑到门口。 
  他走出家门,来到马路上,但一个人也没有。他跑过了两条街还是没看到人。路边电线秆子上的灯光投射在马路上,但在深夜的黑暗或光亮中都没有移动的人影。一弯细月已经西沉,显得格外大,清凉的夜风迎面而来。 
  竹中宗吉觉得菊代很可怜,她怎么责骂自己都是应该的。一想起自己八年前对她许下的诺言引起这样严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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