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神传-第3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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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栋心怯对方神威,纵退一段距离之后,便舞竿护身,一味防守。史思温攻了数招,顺心应手,突然惊噫一声,为之一愣。
原来他这时才记得自己身负内伤,早先从大车上纵下来,几乎把性命送掉。后来总算纵入林中而不带一点迟滞之态。其实他心中知道,这一逞强妄运真力,实在危险异常,生死只不过一发之间而已。当仰卧在大石上端的凹槽中时,已觉得气息断绝,心脉欲断。可是现在却不啻猛虎出笼、蛟龙入海。这种截然不同的转变,的确是匪夷所思,叫他如何不为之惊得愣住。
卓栋一见有隙可乘,大喝一声,钓竿一颤,化为数十点寒光,急袭进来。史思温右手圈指一弹。得的一声,卓栋但觉钓竿传来一阵急剧强大无比的力量,自家居然把持不住,整支的向后脱手射出去。
要知史思温这一招乃是少林寺失传百年镇山绝技的达摩三式之一,称为“弹指乾坤”。
卓栋的功力恰好弱了一点,吃史思温一指弹在竹尖上,登时脱手射出。说得迟,那时快,史思温宏声大喝,身形随声闪电似冲过去,快如飘风。
卓栋心慌意乱,急忙倒仰一窜,身形贴地往后面直射。史思温提口真气,施展八步赶蟾的上乘轻功,紧紧追去。忽见黄影一闪,拦腰扫来。原来卓栋向后倒射出去时,一手己捞住快从头顶飞逝的钓竿。他的招数纯熟无比,因此手指一抓住钓竿,立刻运力圈扫回来一可是使出招法,未免儿晚一点。史思温故意身形微滞,腾出一点空间,倏然伸出铁掌,抓住那支钓竿。
卓栋又为之一惊。急中生智,身形竟不翻起来,背脊一沾着地面,便可以出力。闪电也似地一颤一抽,意欲先把师门至宝抢回来再说。但他力量出处,却觉得毫不着力。于是明白敌人已防他这一着,是以早作准备以巧妙手法随他移动,卸掉自己迫身力量。他刚刚想到之时,史思温已大喝一声,猛可一书手,钓竿随手而起。最奇的是那卓栋这么沉重的身躯,居然吊在钓竿那一头,悠悠飞起。
卓栋这刻死也不肯放手,等到身形飞起两丈之际,蓦地一沉真气,运力强挣。史思温因敌人居高临下,是以如斗内力,彼此相抵,自己一定吃亏,于是内力陡然发出,健腕一抖。
啪的一声,那支长达丈半的钓竿,竟然折断为二。
卓栋怪叫一声,整个人在二丈余的高空摔下地来,结结实实地摔在地上。
史思温一见大惊,只因以那卓栋的功力,怎么说也不该摔得着,只须轻轻提气一瓢身,便可稳落地上。但见那卓栋手中还拿着那半截竹竿,直着眼睛发愣。那半截钓竿如今只有七尺长,使人生出不伦不类的感觉。
史思温不肯做出冷箭伤人之事,朗声道:“卓栋不必装傻,史某这就要动手了。”
卓栋倏然抬头,双目直视着他。史思温见了他的眼色,为之微愣。原来对方那对眼中,说不尽多么灰心气沮,只有伤心绝望之情,而没有丝毫斗志。他为之停止攻击的动作,忽然想起倒地未起的上官兰,立刻转身去瞧。只见她侧卧地上,刚好面向这边,因此入眼便恰恰瞧见她一双眸子,正在瞧他。
“你怎样了?”史思温大声问,一边纵将过去,脚沾地时,忽然觉得胸中一阵微痛,不由得暗暗一凛,知道旧伤又要发作。他略一审视,已知上官兰被点住什么穴道,弯腰替她拍开。她哇地叫了一声,便爬起身来。
这时上官兰反倒欢容满面,愈发叫人觉得娇艳。她道:“你完全复原了?”声音中无法抑制得住欢喜之情。史思温见她一起身便关心自己的伤势,不由得十分感动。但另有一缕惆怅,悄悄地伴着感动的情绪,侵入心头。“我完全好了。”他大声答道:“但你呢?你没事么?”
她摇摇头,美眸凝注在他面上,并不移开。他仿佛能够读出她眼光中的含意,这使得他为之战栗一下。脑海中忽然浮起一幅图画,在一处树木郁苍的深山,一座金碧辉煌的道观,庄严地矗立在山巅。悠悠钟声与猿啸乌啼的声音,在山林间旅绕,这幅景象是这么恬静和庄严,但却寂寞了一些。
现在他又想起来了,以往当他想像这么一幅画之时,并没有一丝儿寂寞孤凄之感,反而十分神往。于是他诧异地眨眨眼睛,沉思道:“为何现在我会觉得崆峒山上清宫会寂寞呢?
数年来热烈和坚持地向往的所在,难道在短短的几天功夫便变成了另外一种境界?那么,何以会这样转变了观感呢?”
沉思之中,上官兰凝视着史思温那深邃的眼光,忽然觉得自己不能了解他。
他们都没有注意到,那卓栋忽地咬咬牙,转身奔去,手中仍然握着那支半截的钓竿,眨眼间便奔个无影无踪。
这样两人静默了半晌,都突然被一种声息惊醒,史思温机灵地顾视四周,却没有发现异状。上官兰款款走过去,极自然地搂着他的臂膀,仰起脸庞,温柔地一笑,道:“刚才我已看见你矫健的身手,那时候我虽不能动,但我是多么欣喜快慰啊!”
史思温不愿拦她高兴,便暂时不说出自己旧伤仍在的实情,也微笑道:“你为什么要转回来呢?早先真把我吓死。幸亏吉人天相,到底化险为夷。”
“我越想越不对,故此跳下车来。我想,纵然有什么厄运,但我们死在一块儿,在泉下也将不怕寂寞,对么!”她含笑说,面上真情流露,却极为自然。
他被那寂寞两字,不觉又勾起心事,想道:“死了还怕寂寞,那么将来我自个儿孤居山中,度过漫长的岁月,岂不是更加难受?”
“啊,我真怕你这个样子。”她几乎像喊嚷似地说。
“吓!”他愕然惊视着她,问道:“你怕什么?”
“你好像已变了一个人,一个不属于我能够了解的人。唉,其实我真有点儿傻气,因为我从来没有了解过什么人,纵然是玲姑姑。她有时一陷入沉思中,就变得十分奇怪。好像她已去了十分遥远的地方,而在我眼前的躯体,已不复是她了。宫大叔有时也会这样。”
史思温叹口气,惘然道:“其实只有你最了解我,我在那一瞬间,的确到了非常遥远的地方去,可以说已不在尘世上……”说到这里,本来想问她谁是玲姑姑和宫大叔,但恰好觉得一阵轻微的憋闷,袭上胸口。忽地一个念头掠过他的脑海中,使得他不暇说什么话,匆匆道:“我有点儿不妥,要到大石上躺一会儿!”
她登时玉颜大变,连连问道:“你怎么啦?你怎么啦?”
史思温见她着急,便豪气地笑一下,道:“不要紧,那块大石能够医好我哩!”说罢,走到石边,却不敢腾身纵上石顶,便四肢并用地爬上去。
上官兰在后面推着他,一直爬上石头。史思温拿开那丛杂树,然后躺将下去。但没有把那丛杂树抛掉。她等他躺好之后,才问道:“你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意思么?”
他一躺下去,石上的冰冷立刻使他觉得舒服得多。这时他本应立刻运功调息,这样伤势因那寒星冰玉的冷气,进入体内,助他导引真气,并且克服着先天一气功的残毒,便可以很快痊愈。不过史思温却先顾着回答她道:“你可感觉到这块大石特别冰凉?对了,这就是我要利用之处。我虽然不知道这块大石有什么来历和古怪,但我的内伤,本来已经变重,然而只在这凹槽中躺了一会儿,便差点儿完全复原。”
她恍然地啊了一声,喜孜孜地道:“那么,快点儿躺好,这才是上天有眼哩!”
他为之失声一笑,然后深深呼吸一下,只听她又问道:“你拿着这丛杂树干什么?”
史思温立刻觉得一阵阴影,布在心上。他道:“你可能忽略了,刚才那姓卓的曾经发出讯号。我料他一定是早已发现了我,但又不敢下手,便发出暗号,召请好手赶来。以我推测,来人最可能便是那阴阳童子龚胜。”
上官兰道:“那么你准备用这丛树掩住身形么?呀,这个主意不错,我到下面去替你把守头一关,危急时又可以把他引开。”
史思温知她不明白那老魔头的厉害,以她这刻的功夫,大概和人家走不了五招,还说什么拦头阵和诱敌离开的话。根本上人家连半刻工夫也不需要,便可以把她收拾掉。只见她似乎要纵下石去,不由得急起来,叫道:“你……你别下去,听我说……”叫声中已坐起来,一手拉住她。这时本以为拉不到她,因此得出了一点力气。但手掌到处,正好捏住她柔软暖滑的玉手,纤纤五指,柔若无骨。
他力气用大了,把她扯得站脚不牢,扑倒在他身上。但他管不了这么多,赶快道:“我有个主意,但我却怕你误会,因此不敢说。”
她忽地驯服如羔羊似地蜷缩在他胸前,低声道:“你说吧。”
“我想要你也躲在这里,但因地方太小,那样子不免……”不免什么?史思温弄了半天还说不出来,便干脆不说了。上官兰心里明白,顺从地道:“你的主意很好,那么我就和你躲在一起……”
话犹未毕,忽听十余丈外传来一声尖锐清劲的哨声,响遏行云。听入耳中,甚是刺耳。
足见那个发出哨声的人,内力之强,不比等闲。
史思温悄悄道:“定是那魔头来了。”说时,已和她一起躺下,那道凹槽甚狭,容不下两个人,因此上官兰倒有一半身躯覆在他身上。两个肉体相触,如通电流,都为之颤栗起来。史思温把丛树移到身上,刚好用手臂圈绕住她,这时便闭上眼睛,努力要自己忘掉她是个美丽女性的这回事。
两人心跳之声,都彼此听到。这种极为奇异的感觉,使得他们都如陷身茫茫大海中,四万八面都无边无际,简直说不出心中滋味来。
一个人在对面树林中缓步走出来,身形短小,一望而知乃是玄阴教内三堂香主之一的老魔头阴阳童子龚胜。他跨过广场,面向着大石这边走过来。上官兰和史思温都瞧见了。她虽未见过那阴阳童子龚胜,但从这童子模样装扮,也能瞧得出是他。这刻心中又惊又悔,想道:“唉,若不是我罗罗嗦嗦和史思温说了许多话,也许他这刻已能恢复原有功力,那么还怕这老魔头何来。现在看那老魔头一直走过来,莫非是已发现我们的踪迹?”想到这儿,心中一急,便想低声问问史思温。
史思温知她想说话,暗吃一惊,只因这种大魔头功力不比等闲,耳目灵警无比。周围一里之内,他只要留神,连落叶之声也能听得真切。这时不遣警告,赶紧把她抱个结实,又腾出一只手掌,掩住她的嘴巴。
现在形势完全不同,早先是两人挨在一起,现在却被搂紧怀中,袭人心头的味道,大不相同。史思温陡然觉得全身发热,血气翻腾上涌。此刻他已被上官兰那丰软香滑胴体,刺激起他生平未有过的原始欲望。往昔的修行苦功,在这一刹那间全不管用。上官兰也自玉颊飞霞,眼波欲流。但觉全身都松松软软,再也没有半点气力。
那阴阳童子龚胜毕直走过广场,在大石前四丈之远,才止住步,弯腰捡起一件东西。原来是清江钓徒乐予的独门兵器,即是被史思温拗断的那支钓竿。半截已被卓栋携走,剩下这半截,却留在地上。阴阳童子龚胜面色微变,眼光瞅住那半截钓竿,略一寻思,便又向前开步。
史思温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