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8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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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群渐渐散去,城门口重归寂静清冷。
“他终还是没注意到我……”
关银屏呆立一会儿,欢喜之后忽闪过一丝夹杂着失落、惆怅、伤感的复杂情绪。
“哆…哆…哆。。。”
打梆子的声音渐渐响起,已是酉时时分。按着往日的习惯,却是到了该为伤兵换药的时候了。
关银屏轻轻叹了口气,微微收敛心神,转身往伤病营区走去。
安置伤兵的营区位于城北,算是城中最没有人气的地方。
原来詹晏嫌弃伤病营每日都有人死亡,晦气不过,特地将城北几间废弃的平房粗粗打扫一番,便拨付伤病营使用。
营中原本有轻重伤员五百余人。这几日陆陆续续好了一些,又陆陆续续死了一些,眼下还剩三百余人。
众人安然抵达秭归后,总算有了退路,暂时可说安全了。按着关银屏的身份,此时只管歇息便好,但她心地善良,始终放心不下受伤的将士,自告奋勇前来帮忙。
虽说古代有男女大防,但她父亲关羽体恤将士,对女儿的这番行为极为赞同,还在人手万般紧张的情况下,拨付了几名亲兵听候调用。
如今的伤病营中,石斌负责亲自照看重伤员,而关银屏则负责照照看轻伤的兵士。
轻伤员中,基本每隔两三日就要重新清洗换药包扎。
算上给她搭手的亲兵一共也就五个人,故而分配下来,关银屏几乎每日要替十余名伤员处理伤口。
一日之中,她也只有在照顾伤员的时候,最为心无旁骛,丝毫不为外界干扰。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已经是漆黑一片,城中公署方向传来喧嚣,想来欢庆正酣。
此时,关银屏正为一位手臂上受了刀创的士兵重新包扎。这已经是她今日处理的第十位伤员,也是今日最后一个。
她细心拆开包扎在伤口上的麻布,只见三寸见长的伤口不再渗出红色血水,反而隐隐已经有黄白相间的脓物流出。
关银屏以为是敷用草药不够的缘故,于是多取了几株草药于钵中细细捣碎。她这一刻极为专注,丝毫不曾闻见身后的衣袂飘摆之声。
正要将捣好的药往伤口上抹去时,她身后忽响起一道熟悉的声音:
“这是止血的草药吧?他的伤口化脓了,应当用化瘀的草药。”
关银屏心头一颤,霍然回头,入眼的正是那一双刻骨的星目,再细看,却见姜维面色平静,昂然立于身后。
关银屏怔住了,这一刻,她几乎想要揉一揉自己的眼睛!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口溃烂()
骤然相见,关银屏又惊又喜:“姜…姜将军,你如何会在此处?”
姜维道:“君侯设宴为将士们庆功,不过他未免我等放不开,饮了两杯便走了。我也放心不下伤员,借着更衣之机,匆匆溜了出来。”
关银屏此刻的心情犹如被清风拂过,轻掩樱唇,笑道:“你是主角,一会儿大家找不到敬酒之人,岂不是让人着急么?”
姜维苦笑道:“就数你二兄闹得最凶。罢了,眼下危急未除,我确实无心饮酒作乐。而且,羽林郎多有些冻伤、温热之症,我正要来取些药物。”
他顿了顿,接着道:“方才说到这位兄弟伤口化脓了,这儿可有活血化瘀的草药么?”
见他说回到正事,关银屏收敛心神,忙起身从角落翻出几株生叶如羽状分裂的草药,奉于姜维身前:“石先生说这种草药叫做白芷,有活血化瘀之用。”
“嗯。”姜维接过后,也不用药钵去捣,径直送入口中咀嚼起来。他余光望见关银屏投来诧异的眼神,于是含糊着解释道:“唾液也有化瘀之用,山林里的野兽受些小伤,都是靠舌头舔舐,大多都能痊愈。用嘴咀嚼草药,可保药效不流失,效果最好。”
关银屏见状,也想依样画葫芦,但草药堪堪送到嘴边,忽又想到自己终归是女孩子家,如何能行这等私密之事?只得匆匆放下。
她秋目如水,一双晶亮的眸子落在姜维专注的脸上,想到他方才说的野兽受伤后靠舌头舔舐一事,心中似有一头小鹿乱撞:“别人我自不管,但倘若…倘若他受了伤,我…我倒是愿意……”
一想到自己用柔软、湿润的舌头在眼前之人身上舔舐的场景,关银屏胸腔砰砰砰快速跳动起来,俏脸登时烧得通红。
蓦地,她又觉得此念极为不妥,忙压下旖念:“呸呸呸,怎能诅咒姜将军受伤,他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千军万马之中都能安然返回,定然不会有恙。”
都说女人心,海底针。姜维顾着给伤员包扎伤口,哪里知道身边这位明媚的少女早已神游天外,嘴角不觉已是微微上扬。
他自小练武,上肢有力稳定,不一会儿就已包扎完毕,忽想起突围之前在伤病营遇到的那位叫做江尚的羽林郎,便开口问道:
“三小姐,请问那日重伤的羽林郎江尚在哪儿?”
“啊!”闻到姜维召唤,关银屏蓦地回过神来,忙道:“在的,在里间,由石先生亲自照顾。不过石先生说,他受的伤过重,能够撑到如今,已经十分难得,只怕再过两日,便要…便要……”
姜维叹了口气:“领我去看看罢。”
关银屏当下起身,点起一盏油灯,领着姜维到里间视察。
里间住的都是重伤员,因天色已晚的缘故,不少人皆已沉沉睡去。
姜维走到江尚榻旁,借着幽暗的灯光,勉强能看清江尚脸色潮红,他的嘴唇干裂脱皮,眉头紧锁,便是在睡梦中也觉得十分痛苦,即便是在隆冬之际,也是满头是汗。
姜维用手抵住他的额头,只觉十分烫手;掀开被褥,顿有一阵恶臭扑鼻而来。他俯下身子,轻轻解开绷带,他的伤口四周的血肉已经溃烂,不住有黄白相间的脓状液体流出。
上一世的经验告诉姜维,江尚这是因为伤口感染化脓引起的高烧。
感染有几个阶段,早期主要是局部的红肿,疼痛,渗出,若不及时治疗的话,逐渐会化脓,进而导致肌肉烂死。
这个年代没有抗生素,古人借助草药的成分,能够对付简单的刀剑创伤,但伤口若是很大、很深,伤者几乎就只能听天由命了。这也是当日石斌断言江尚救不回来的原因。
许是他这番动静不小,江尚竟然幽幽转醒了,他极吃力得看清眼前之人后,眼神中闪过一刹那的光彩,终又消弭于无形,只有气无力道:
“姜……姜左丞……”
姜维贴在他耳边道:“是,我又来看你了,你可好些了么?”
江尚虚弱得连摇头的力气都快没了,低声道:“我…我快死了。”
姜维用力紧握住他的右掌,沉声道:“你自己一定要相信自己能够活下去!”
江尚闭上眼睛,眼角划过一滴清泪,只不住道:“莫要再骗我了,莫要再骗我了……”
见他这副模样,姜维转身对对关银屏道:“三小姐,烦请去舀一碗肉糜粥来。”
本来,以他的身份地位,如此使唤关银屏算得上十分失礼了,哪知关银屏丝毫不以为意,轻嘤一声,忙不迭得应声而去。
屋内便只剩两人,姜维皱眉苦思一会儿,忽道:“我还有个法子,或许可以救你的性命。”
江尚闻言,缓缓睁开双眼,木然的眼珠子流露出一丝生机:“真的…真的么……”
姜维笑道:“我何时可曾骗过你们?只是这个法子也并非全然保险,且过程十分痛苦。你可愿意忍耐?”
江尚嘴角抽搐,反握住姜维的手,颤声道:“只消能够活着回家见到爹娘,左丞便是活剐了小人,小人也甘…甘之如饴!”
两人说话间,关银屏取了一碗热腾腾的肉糜粥回转,身后还跟着闻讯而来的军医石斌。
姜维朝石斌行了个礼,端过肉糜粥,正色道:“你若信我,便将这碗粥吃了,吃了粥,才能有力气康复。”
关银屏忙道:“我来。”遂又接过粥碗,亲自伏于床榻前替江尚喂食。
趁此之际,石斌将姜维请到一旁,迟疑道:“姜将军,此人伤口溃烂,已经救不得了,你这是?”
姜维道:“石先生你来得正好,我想请你为他割肉祛脓。石先生当日能为君候刮骨疗伤,说起来两人都是创伤,殊途同归耳。”
石斌叹道:“将军有所不知,当日为君候刮骨疗伤的并非老朽,而是神医华佗亲传弟子彭城樊阿。他那段时间正在荆州访友,听闻君候中箭受伤,故而自报家门而来。”
第一百三十章 老兵之用()
“啊?”姜维惊道:“君侯的箭伤,不是石先生施得术?”
陆军医点了点头,露出追忆的表情,缓缓道:
“那几日老朽在樊神医身边观望,蒙其教诲,方才知道施术前后的手续极繁。只说术前,须得先行麻醉,使病患减轻痛苦,方能顺利施术。可惜的是,华神医死于曹操之手,这一脉麻沸散配方不曾传世,便是连樊神医都不知其详。故而这钝刀割肉的苦楚,一般人可承受不住,也只有君候天神下凡,方能一边受术,一边弈棋。”
他顿了顿,又道:“而且在术后,还需对创口止血、消毒、保护,每一样都是十分精细的活计。老朽此前只见过樊神医施展过一回,俗话说知易行难,若要亲自操刀上阵,实不相瞒,殊无把握啊!”
姜维皱眉沉思,好半晌,方道:“我也知道他伤得极重,纵然施术,也是九死一生,但倘若不施术,那便是十死无生了!我等行事但求‘尽人事,听天命’耳,但凡有一丝希望,都不应放弃。石先生,这一次,还请你务必出手相助,权且死马当活马医罢!”
说罢,深深抱拳鞠躬倒地。
石斌见他如此坚持,无奈之下只得点头应允:“今日天色已晚,且容老朽回去好生理一理思路,明日白天再来尝试。”
姜维知道做手术这种事情需要有一个系统的脉络,石斌是城中唯一一个目击过当代神医传人施术全程之人,但也仅有一次而已,需要给他点时间好好回忆一番。更何况今日天色已晚,确实不宜施术。
于是两人定下明日己时再于此处碰头。
姜维将石斌送到门口回转,江尚已经费尽全身力气吃完满满一大碗肉糜粥,此刻已经渐渐入眠。
病人也需要好好休息,才有力气接受治疗。
姜维帮他轻轻掖好被子,熄灭油灯,招呼关银屏离去。
秭归城的公署眼下已经被征用为将领们的居住之所。关羽、向朗、关平、包括关银屏皆暂居于此。
就在羽林卫归来的第一时间,詹晏又腾出几间屋子,供姜维、关兴、句扶、王平四人居住。
于是两人从伤病营出来后,便一同返回公署方向。
一弯新月,高挂于天空,在两人身上投下了淡淡的银光。不远处却依旧隐约传来吆五喝六之声,显示着欢庆还在继续,而城里其他地方早已寂静无声。
两人便这样一前一后地走着。
关银屏不时侧目偷瞄身边的男子,只见他一路上眉头微皱,似乎一直在思考些什么。只是他不说,她也不便去问。
这一刻静谧,温柔,虽然彼此无声,却也令她十分受用,只盼这条小路能够永无止境,两人可以一直这样并肩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