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20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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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子看似平平无奇,但突然却在最后关头,表现出了令人刮目相看的潜质——谋士之资。
望着这个名字,有一位故人的音容忽然浮现上心头。
秋夜静谧,最是容易睹物思人
诸葛亮情之所牵,轻轻放下手中毛笔,起身踱步至户外,临空遥望。
时苍穹墨染,一碧如洗。
倏忽清风叠起,吹得四周枝叶沙沙作响,惊扰起林中倦鸟,纷纷振翅高飞。
他衣决飘飘,迎风而立,竟依稀闻见穹顶之上,竟传来洪若凤凰般的一声长鸣,也不知是风声之故,还是鹤唳所致。
“巨师奇变莫测,动应多端,转祸为福,临危制胜,可谓智将矣士元若知爱子聪慧至此,九泉之下亦当浮一大白也哈哈,故人后继有人,幸甚,幸甚。”
黑夜中,诸葛亮轻轻一笑,终于释怀。
第二百八十七章 谁为首功()
感怀了一阵,诸葛亮的心绪渐平,便缓缓退回座位。
望着案几上的奏章,他忽然想起,马超似乎也随姜维一道去了西海。
“马超这人倒也不羁,堂堂西境首将,居然连奏章也不留发一份,就擅自跑去西陲羌地”
顿了一顿,又蓦然失笑道:“不过,也唯有如此,才是出西凉锦马超的本色吧!看来经此一役,马孟起心结已除,当能再为大汉、为主公再征战数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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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间早已夜深人静,俱寂无声。
诸葛亮云淡风轻,运笔不停,丝毫不见疲累。
他还在誊写对蒋琬和姜维的评语。
先是对蒋琬的赞誉:
“此番汉中、武都之行,首功者并有二人蒋琬蒋公琰,讬志忠雅,社稷之器,当与吾共赞王业者也,拓渠道,抚民生,可为汉中经略文臣第一功也”
再是描述姜维之将才:
“臣尝述将之器,所谓将器者,其用大小不同。姜维夙兴夜寐,言词密察,直而有虑,勇而能斗,外貌桓桓,中情烈烈,知人勤劳,悉人饥寒,此实万夫之将也!”
写到这里,他执笔之手倏忽停顿,只觉再难落笔。
只因此二人一文一武,一内一外,皆于各自领域内建树颇丰,于他而言,确实很难抉择到底谁为首功。
正思忖见,门扉“吱嘎”一声被推开,只见费祎手捧装有一碗炖品的托盘,趋步走到案几前,轻声唤道:
“西北昼夜温差极大,秋冬交替之际,易患伤寒。此刻夜已深凉,还请先生用些吃食,早些安歇才是。”
“是文伟来了啊。”
诸葛亮微微一笑,刚好觉着有些肚饿,便放下毛笔,接过小碗、调羹,慢条斯理用起炖品来。
费祎见他吃得香甜,也感欣慰,跪坐在一旁陪他说话。
堪堪用了小半,诸葛亮将小碗往托盘上一放,似不经意间问道:
“文伟啊,你在王府时便与伯约一同侍奉太子,这些日子在略阳亦共事了一段时日,唔,在你看来,伯约此人如何?”
费祎不假思索道:“伯约既有胆义,腹有良谋,又深解兵意,实乃龙城之属,飞将之列也!”
诸葛亮学富五车,哪里不知道“龙城”指得是奇袭龙城的前汉名将卫青,而“飞将”则指飞将军李广?
费祎今日拿“龙城飞将”比喻姜维,那无疑是极高的夸赞了。
他笑了笑,再无怀疑,正要落笔。
“只是——”
但见费祎的话锋倏忽一边,抱拳沉声道:
“学生虽为文臣,也知兵法有云:以正合,以奇胜。大抵比起奇兵来,还是行走正道更为紧要些。但遍观伯约历战,此人好立功名,不依定计,爱出奇谋。故祎以为,朝廷可用之为偏师,绝不可为主将也!”
此言一出,诸葛亮的笑容突然凝固。
一路行来,他问了不少人对于姜维的印象。几乎所有人都一边倒地称赞他,丝毫不吝赞美之词。
唯独眼前这个以雅性谦素着称、又与姜维相交共事的费文伟,却给出了相对刻薄的评价。
他缓缓抬眼,用审视的眼神紧紧盯住这名正襟危坐的男子,心中忽然升腾起一丝狐疑。
“伯约为众人所看好,是年轻一辈里首屈一指的将星,莫非文伟心存相争之意么?”
他用人择材首重德行,一个人若是心胸狭隘,料来德行也好不到哪里去;德行不好,纵是才华横溢,也是无用。
譬如杨仪经那日与魏延争锋后,已经被烙上“狷狭”的印记,将来必得不到重用。
费祎难道也是这类人?
此时,但见费祎却目光湛湛,坦然举目与之对视,正色道:
“君子坦荡。今日对先生所言,便是昔日对伯约所说。祎据实直言,俯仰天地,无愧于心。”
说罢,深深鞠了一躬,就此告辞离去。
望着他远去的身影,诸葛亮渐渐陷入沉思。
仔细想来,费祎说的一点也没错。
奔袭荆州也好,攻略武都也罢,姜维一直在遵守与违抗命令的界限之间游走。
在旁人看来,他无疑是幸运的,因为他始终能够逢凶化吉,化险为夷,最终达成远超预期的成就。
但诸葛亮却深知,他的幸运绝非侥幸,姜维每一次以小博大,都经过了精密的筹算——换言之,他具备在在不可能中寻求可能的本事!
这种本事绝无仅有,难能可贵。
比较来看,马谡、蒋琬、费祎、姜维四人都是他十分看好的年轻一辈。
马谡、蒋琬、费祎三人的优点显着,但缺点也很明显——
譬如马谡智高而自矜;蒋琬理政能力突出,却时常会耍些小脾气;费祎虽然才学出众,但因出身寒门的缘故,眼界始终稍逊马谡、蒋琬一筹。
在诸葛亮心中,上述三人给他的感觉,就是需要提携看顾的晚辈。
唯独姜维,年纪虽然最青,但眼界韬略,举止谈吐,无不出类拔萃、超群绝伦。事情交到他的手上,平白让人生出可靠放心之感。
更何况,汉中经略,平羌之策也是出自此人手笔。
念及此处,诸葛亮当即有了决断,下笔继续写道:
“臣知西戎之性,勇悍好利,或城居,或野处,米粮少,金贝多,故人勇战斗,难败。自碛石以西,诸戎种繁,地广形险,俗负强很,故人多不臣”
“幸姜维候之以外衅,伺之以内乱,一举破敌,终拓地以千里计,纳民以数万算;又兴商榷,通有无,择其强者为军,恤其老弱以生计,今诸戎终定矣。此行平羌,虽有马超之勇猛刚烈,三军用命,但论叙根本,姜维筹划参赞,从中调度,可谓居功至伟矣”
他既然做出如此论述,也就意味着他已判定姜维占了平羌第一功也!
这册表将在十日后出现在汉中王的案头。
堪堪写罢,诸葛亮放下毛笔,正要捧起竹简吹干墨迹,余光却落到案几上,尚未收拾的小碗、托盘。
他忽想起方才对姜维作“刻薄”评价的费祎,不由暗忖道:
“文伟秉性良实,志虑忠纯,一心为国,虽未如伯约、公琰一般建功立业,但其调和鼎鼐,燮理阴阳之才已然一览无余。唔,他的官位也该动上一动了。”
第二百八十八章 马超论剑()
武都郡北接凉州天水、陇西二郡,自陇西向西北数百里可至金城郡,金城郡西极再数百里即是羌胡聚集的西海。西海便是后世的青海。
想当年大汉极强盛时,曾在西海以东的三河间地区展开屯田,并设置西平郡,治所在西都,属凉州刺史部,统辖西都、临羌、安夷和后新置的长宁,用以管理、监督在附近聚聚的众多的羌胡部落。
如今在这片广阔无垠的土地上,依旧星罗棋布得分置着许多残破的屯堡,每隔上百数十里就能见到一座。
它们原是供大汉屯田将士扎住,用来戍戎、监视异民族的,每一个屯堡都有各自响亮的名号。
只是后汉时期,西海的羌人叛乱难平;董卓之乱以后,凉州亦战乱不断,朝廷的实力开始式微,势力收缩到金城、枝阳、允吾等几个大城附近。汉人在西平郡的影响力全部瓦解。
西海的羌胡人喜逐水草而居,不喜欢被居所被固定住。
所以这些屯堡无人打理,也就日渐被荒废了。经得数十年风吹雨淋,渐渐与周遭的草原、戈壁融为一体,只留下一个个残缺不全的轮廓。
大漠孤烟,长河落日,晚霞当空。
一支十余人,三十余骑组成的骑队缓慢行进,最终停靠在石城的门墙之下。
这支骑队正是马超、姜维、糜威、姜武并数名卫士和马夫组成,他们各自一人双骑。
身后又有二十余匹健马,驮着丝绸、铁器、漆器等汉人独有的礼物,用于结交盛产骏马的河曲羌部和一种西海胡人部落。
石城残堡位于金城郡与故羌旧地交接之处,距离武都下辩千二百里;距离赐支河曲百五十里,按照预计,明日日落前即可抵达。
日头已是不早,马超便下令就地休息。
此行已经走了十来日,早已不复当初的新鲜,等收拾妥当,升起篝火,粗粗用了些清水干粮,糜威、姜武二人背抵墙垣,享受着方寸之间的融融暖意,慢慢陷入沉睡。
马超与姜维出身西北,体格健壮,精力充沛,暂无睡意,索性围坐在火堆旁,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一路行来,马超心情想是大好,毫无保留地将西羌地形、水文、部落、民情细细讲述了一遍;姜维情知这些事极其宝贵的第一手资料,打起精神,一一记在心中。
间或聊些兵法、武艺。因马超的骑术武艺甲于西凉,以迅捷着称,姜维仔细聆听之下,更是受益匪浅。
两人的交情由是更深。
这一日,话题渐渐聊到归程一事。
此行一旦马到功成,姜维、糜威势必回归蜀中,届时马超之子马承也将随他们同去。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这一日迟早会到来。
这个话题甫一展开,姜维就注意到马超剑眉微皱,英挺的面庞闪过一丝焦虑。出于关心之下,便问道:
“将军有什么心事么?”
马超缓缓颔首,叹道:“承儿是我马超仅存的骨血,注定是要继承马氏兵法武艺,以求光大门楣的。只是他今年不过九岁,正是练武筑基的紧要时刻一旦去了蜀中,我只担心无人可以教导”
马承这孩子姜维倒是见过一面,除了性子有些拘谨,身形根骨都是习武的上佳之选。
稍作沉思,便笑道:“等到了蜀中,令郎与维俱将在太子身边服侍。若蒙将军不弃,令郎习武之事,便由维来传授监督便是。”
时姜维之枪术武艺已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马超也是亲眼见识过的,蜀中除了赵云,只怕再无一人可以与他比肩。此番既闻得他应承下教导爱子一事,马超心中自掀起如天之喜。
他大喜过望之余,心头一动,忽凑近道:“不如由伯约你收承儿为徒,如此代我管教,也算名正言顺!”
姜维感念去年马超的相救之前,便抱拳道:“既然将军有命,维又岂敢不从?这就勉力一试吧!”
马超心事尽去,拍了拍姜维的肩膀,纵声大笑起来;姜维突然之间多了个徒弟,也是开怀大笑。
笑得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