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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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降刘备。
归降后,刘璋因恐惧马超之赫赫威名,开城投降,刘备这才得以兵不血刃入主蜀地。故而刘备对马超极为亲厚,官位常在诸将之首,金银田亩的赏赐也是颇为丰厚。
因此,这才有了关羽写信给诸葛亮打听兄长马超武艺才干之事,又有了诸葛亮夸耀关羽之回信。
马岱一直认为关羽写此信,乃是基于对自家兄长的嫉妒。而诸葛亮之回信,不过是出于维系关羽自傲之心罢了。关羽是天下闻名的猛将,成名极早,还是主公刘备一路生死与共的手足兄弟。自家兄长低他一头,也算不得什么羞辱之事。而且,事后诸葛亮将信函誊录了一份,派人送给兄长,在马岱看来,也算存了一片安抚之意。
今日他翻来覆去细细看完两份信,也不曾有什么新的发现。只得拿一双疑目望向兄长马超。
马超又倒了一杯酒,缓缓道:“此前我之所想与岱弟一般无二,直到汉中大战方歇,主公进位汉中王,命我督临沮,这才有闲暇,细细思量。
军师在信中将我比之英布、彭越。此二人乃是高祖兴汉之名将,我有幸与之比肩,原觉三生有幸。只是而今思来,实是意味深长,令人不寒而栗啊。
英布、彭越二人在开国封王后不久,就因行为不轨,而遭诛灭。军师以我比之,岱第,你可懂其中深意吗?”马超言罢,闭上双眼,将杯中之酒一饮而尽,脸上尽显失落。
马岱心中突然明了,原来,此事并非关羽单方之挑衅,而是早有预谋。诸葛亮、关羽二人乃是主公刘备之文武心腹,两人一唱一和,实意在消挫兄长之气势,令他安分守己、老实做人。
“原来主公一直在防备兄长啊!”
他的思路顿时清晰起来。
无怪乎,关羽以前将军之身份得以督荆州诸事,张飞以右将军之身份得委以巴西太守,就连魏延,不过一名镇远将军,却得拜汉中太守,镇守一方!
而自家兄长,官位在诸将之上,却只能在沔阳督临沮这般小小的一县之地。真要说起来,这沔阳也是汉中所辖,兄长的官位在魏延之上,实则实权在魏延之下,主公猜忌之心,由此可见一斑。
眼下这般情形,兄长即使再有盖世之勇,也只能心怀危惧,坐困愁城了!也无怪乎兄长到沔阳后,开始贪杯纵酒,颇有些自暴自弃之意。
马岱陡然明白了此中关节,一时被震惊得无以复加。
马超见兄弟露出这般震惊神色,只是笑了笑,淡然道:“我昔日行事不周,暴而无谋,好杀无断,得今日之局,不过是咎由自取,罪有应得罢了。自投主公以来,方知何为天下英雄之器,方知四方豪杰何以竟相来投。我只恨不得早遇到主公二十年,以清白之名侍奉主上。今日得此结局,罪应在我,无关他人。”
这番独白从马超口中讲出,直如一道惊天霹雳,惊得马岱楞在原地,动弹不得。他素知兄长马超一向刚勇要强,平生从未见他服过他人,此时陡然亲闻这般服软之语,难道当真视英雄气短、穷途末路了吗?马岱心中巨震,心情跌宕无以复加。
他忽想起四年前正旦,当时还在张鲁麾下,自己向兄长拜年,兄长哭叹:“家门百口,一朝丧尽,仅余你我,何言相庆!”兄长当时捶胸吐血的样子,自己至今仍是记忆如新。前后二十年,辗转千里,骨血死绝。所战又是为何?马岱又是心痛又是不忿。
马超却轻轻一叹道:“这些年我这身子也越加不行了,承儿年幼,日后家中之事,还需你一力承担。”
马岱含泪道:“兄长何出此言?兄长正当壮年,家里须臾离不得兄长照顾。”
马超苦笑道:“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是知道。”他因年岁渐长,不复年少之冲动鲁莽。汉中之战后,他的身体开始每况愈下,知是年轻时卧雪爬冰留下的宿疾,寿数应是有限,故而开始思考身前身后之事。
“主公用我之名,而不用我之人,更显知人善用。我这一生,大概也就这样了。而岱弟,你却不一样,你这一身武艺,已经尽得我之衣钵;马家铁骑,又甘愿为你驱策;羌氐人中,也有你三分颜面;更为紧要的是,你并无我这般反复好杀之名,主公必能容你于朝堂。”马超说着说着,面色潮红,神色开始激动起来:
“岱弟,我马家满门血仇能否得报,当落在主公身上。今年你刚过三十,古语三十而立,日后在朝中,当是可得大用的。你务必衷心尽事。于家中,你也要看顾好子孙后代,我们扶风马氏,再经不起一点波折了。”
马岱闻言,流泪点头,兄弟俩一时相顾无语。
过了好半晌,马超方道:“话说回来,这个姜维既然有胆举家来投,显然是个有义气的好汉子。比我当年可是强过多矣。岱弟且去,接应得到自是最好。倘若真是曹贼诱敌之计,速速发出信号,我当亲率大军前往接应。”
马岱正待领命,马超倏然凑近,低声道:“日后进入朝中,不比在家中,须多做少说。譬如今日之事,关羽可推脱,张飞可推脱,赵云可推脱,陈到可推脱,唯独我马超不可推脱!免得旁人说我畏战自保,拥兵自重。你道南郑的魏延,隔三差五派人前来,只是请安送礼的吗?”
马岱受教道:“兄长,弟已是知道了。今夜点好兵将,明日天一亮就出发。”
“不,事不宜迟,兵贵神速,今夜就当出发。”马超断然道。
雷厉风行,这倒是兄长的性子。马岱点头称是,当下推门外出点兵。
马超自顾自饮完壶中酒水,忽狠狠将杯子砸在地上,登时摔得粉碎,他酒气上涌,面色通红,在灯火摇曳之下,尽显狰狞。
“曹贼,你欲杀之人,我必保之,待你收到消息,也不知会气成何等模样,哈哈,痛快,当真痛快!”
马超独自饮了半晌,已是有些醉了,此番心潮大起大落之下,很快就伏于案上,渐渐睡去。
第二十二章 附骨之疽()
林中小道里,一队约莫五百骑的羌人大队正在快步赶路。羌人人手一个火把,把周围路途照得甚是明亮,大小路障一目了然,队伍行进极快。
有一骑被簇拥在行进队伍中,此人约莫五十来岁年纪,留着一片八字胡,眼锐如鹰、眉竖如剑,正是参狼羌王雅木吉。他新丧爱子,这几日暴躁易怒,边上的军师雅丹正打起十二分精神应付说话。
“从下辨起往西可至阴平郡,往东可去长安,往南可去汉中,哼,雅丹,你如何断定姜维这贼厮必是往南方去了?”
“大王,姜维小贼自天水而来,若要去往长安,从天水出发沿着渭水一路东行,岂不快捷?如何会绕远取道武都?且此番阴平为氐人强端所占,一个汉人武官跑去氐人的地盘作甚?故而小臣认定,这个小贼定是去往汉中,必是投靠刘备而去。”
“好好的魏臣不当,非要寻思去当蜀臣,自古弱肉强食,这些汉人却满口仁义道德,当真可笑。哼,这贼厮耍起阴招来也不不含糊,竟然在途中使计撒钱,害得儿郎们一下乱了阵型,追了这一天一夜,眼下连个人影也没瞧见。当真气煞本王!”
“大王,你身为咱们参狼羌主,自然不能阻挡弟兄们发财。但此事须分两面来看。此前姜维小贼南行一事,不过小臣推测而已。眼下他既然沿路撒钱,足以印证小臣心中所想。况且,这小贼一次撒下这么多钱,必已是走投无路了!他们带着一驾马车,我等俱是轻装简骑,一路追蹑,再过几个时辰必可拿下!”
雅木吉终于露出一丝笑意,颔首抚须道:“雅丹你不愧是本王麾下第一智囊,这一番说道,还真把本王心中疑虑说散大半。这贼厮胆敢杀我爱子,本王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这时,有一骑打马飞奔至雅木吉身前,翻身下马,跪地道:“禀报大王,前方小道旁停有一辆废弃马车,车上座垫尚有余温,行李大半未动。”
雅木吉冷笑道:“姜维这贼厮,果然已是穷途末路了。传令,前军加速前行,务必要在天亮前抓住姜维一行人!”
传令兵得令而去。
过了一会儿,前方忽然传来一阵喧闹。
片刻后,又有一骑打马来到雅木吉身边,此人肌肉虬结,络腮胡,一副豪杰的模样,正要下马,却被雅木吉一把拉住。雅木吉皱眉问道:“丹顿,有何军情?”
来人正是参狼羌的前锋大将丹顿,乃族中数一数二的勇士,也是雅木吉的左膀右臂、心腹爱将。他将右手置于胸前,微微躬身,回答道:“禀大王,前方三里林地里,我军探路先锋遇到一片绊马绳,绊马绳后挖有十数个小坑,内设削尖的木头,我军不察,折了十来条马腿。眼下天色已晚,看不清前路,不知道前方是否还有陷阱,特来请命是否追击。”
雅木吉喝道:“追!为何不追!不过折了十来条马腿,就能让尔等畏缩不前吗?丹顿你给本王大胆得追,若再有折损,本王一并补你便是!”
“遵命!”丹顿领命,正待转身离去,中军身后三里外后军处,突然火光大作,伴随着阵阵人声马嘶的喧嚣,似乎乱做一团。
雅木吉脸色已是阴沉如水,雅丹忙令身边随从前去打探。丹顿本要再次请示,却见雅木吉脸色不佳不发一言,当下不敢发声。只得停下来等待消息。
气氛突然沉静下来,众人一时没有言语。过了一炷香功夫,随从方才气喘吁吁得回来禀报:“回…回禀大王,后军粮队遭袭,死了五个护粮兵,粮草被烧了一大半。”
雅木吉心中一沉,心中不住暗道失算。
此前,他得了木巴的报信,一怒之下就要去找姜维报仇雪恨,仓促间聚集了八九百匹马儿,搜罗了几车粮草,这在武都、阴平地界,已经是一等一的动员能力了。一俟大队集结,他便按耐不住,一刻也不愿多等,只拨了三五十个老弱保护粮草辎重,即刻以丹顿为先锋大将,自己亲率大队轻装简行向南追击。他只把注意力放在前方,不料却被姜维钻了空子,把接下来几天的人吃马嚼烧了个干净,损失不可谓不惨重。
这感觉,就好比煮熟的鸭子从嘴边飞了,还带翻了一众锅碗瓢盆。想到这里,雅木吉已是怒火中烧,狠狠一甩手上马鞭,仰天怒吼道:“姜维!姜维!”
而他心心念念的姜维,眼下正在其身边的林子里,两人前后不过两百步距离。
半个时辰前,待目送姜文姜武护送母亲和杨氏离开后,姜维便开始着手准备机关陷进。他捡了马车上捆绑行礼用的绳索,在林子最窄处设置了两道绊马绳,又浅浅挖了十来个洞,埋上削尖了的木枝。当时天下尚未有马蹄铁保护马儿,就这一截木头,已经足够马儿疼上十天半个月了。
布置完这一切,才不过花了小半个时辰而已。姜维随即骑上小白,人衔枚马裹蹄,远远隔着羌人大队,在林子里穿梭逆向而行。
他此番背道而驰,不过是想在羌人大队后面制造些麻烦,好为姜文姜武他们多争取些时间。不想在探索间居然发现了粮队,又见押送之卒皆是老弱。他大喜之下,当即从斜刺里杀出,只一轮冲杀,就将运粮士卒远远驱散开去,他顺手拿起地上火把,当下三下五除二,便把粮草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