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幼麟传-第15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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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通的强弓,说几石便是几石的力道;汉制,一石有一百二十斤,五石便是六百斤力道。
但铜胎铁背弓因为材质迥异,说是五石强弓,但想要彻底拉开,所需力道却是远不只五石。
关兴卯足全身气力,倒也能勉强拉开,只是这种圆满的状态维持不了一息功夫,他便已力尽不支。
众人见气力仅次于张苞的关兴、魏荣都如此不堪,皆心生惧意,再无人敢于尝试。
张苞找回场子,顿觉扬眉吐气,忍不住纵声大笑:“若要比气力,你们更无一人是俺对手!”
场中诸人虽闻他如此狂言,但也只得捏着鼻子忍受。
“张家小子休得猖狂!”
但闻黄忠一声厉喝,跨步上前,作势要来接弓。
此弓的力道张苞可是心知肚明,见状吓了一跳,忙阻拦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将军都七十岁了,闪了腰可怎生是好!”
他此言一出,姜维暗叹一口气,心道:“兄长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这下算了捅了马蜂窝了。”
正所谓言者无心,听者有意。张苞这番话本来倒是出自关心,但听在黄忠耳中却是无比刺耳。
他二话不说,大步下场,径直从关兴手中接过长弓拿在手中,轻轻一拽,看着毫不费力,便拉了个状如月满。
诸小将见他面不更色,气不涌出,显是游刃有余,换上满是敬佩的表情,不时发出阵阵赞叹。
黄忠情绪愈发激昂,从箭袋中抽出三支箭矢,执于握弓的左手,哈哈大笑道:“小子们,看好了!”
诸小将见状,顿时响起一阵喧嚣。
“同时持三支箭矢在手,这是要做什么?”
“不知道啊,闻所未闻!”
场上议论纷纷,黄忠却是充耳不闻,凝神觑目,面庞重归平静。
姜维有种感觉,此时的黄忠不再是方才那个不服老、要强行开弓示人的老头子,而是一只随时准备出击的猛虎。
只见他脚踏弓步,背部挺得笔直,倏忽捻起一支弓箭搭于弓弦之上,弓弦震动,弓箭脱弦而出。
说时迟,那时快,第一支箭矢离弦不过一眨眼的功夫,第二支、第三支紧接着射出。
姜维双目蓦然圆睁——
连珠箭!
接连三声“咻”、“咻”、“咻”的锐物破空之声,三支箭矢追风逐月,一箭快似一箭,一息后,竟然同时钉在一百步、一百二十步、一百五十步外的箭靶红心之上!
这一刻,周围鸦雀无声。
诸小将张大嘴巴,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一息功夫连发三箭,每一箭都正中百步之外的目标,这绝非百步穿杨一词可以形容。
更重要的是,三支箭矢力道不一,后发先至,同一时间命中不同距离的目标,这等神技,耀古烁今,只怕养由基复生,也不外如是!
黄忠瞧了一眼张苞,又甩了甩肩膀,露出一丝得意的笑来:
“真是老了,才射三箭便觉得手臂酸软,若是换了以前,哼哼,便是连射五箭也不在话下。”
诸小将这才回过神来,情不自禁向他靠拢,满脸皆是崇拜。
“老将军神射啊!”
“原来这天下真的有如此箭术!”
“今日算了大开眼界了!”
黄忠被诸小将众星拱月般围在中间,耳边尽是动听悦耳的赞美之词,不觉咧嘴大笑起来。
他十分喜欢跟这群少年英杰在一起的感觉,仿佛连带着他自己也年轻了十岁。
第二百二十六章 薪火相传(二合一)()
黄忠负手立于廊下,凝神看着惊叹不已、表情不一的少年英杰。
他知道在场这些小将,要么是勋贵之后,要么是军中现役的少壮将领,毫无疑问,在第一代将领陆续凋零后,眼前这些人将慢慢脱颖而出,成长为支撑大汉基业的中流砥柱。
而这些人来前来讨教绝招,他又岂能不知?
黄忠年过七十,早已看破生死,也看淡了爱子黄叙早逝、没有留下半点骨血的事实。
此时他唯一想到的是,与其让这一身的本事跟着他一起入了土,倒还不如传授给眼前这群朝气蓬勃的少年人。
如此一来,薪火相传,终不教一项绝技失传于世。
黄忠想到这里,心中没有丝毫悲伤,脸上慢慢露出笑容。
他的目光投到句扶身上,上下打量了一番,发问道:“你是去岁羽林卫大比时夺魁的那个小子吧?”
句扶抱拳躬身道:“正是羽林卫句扶!”
黄忠点了点头,缓缓道:“身为骑将,当将骑射练至炉火纯青,如此便能在交锋之前,先夺敌军胆气。说起来,老夫这儿倒是有一些练习骑射的心得……”
诸人知道老将军这是要传授经验了,当下尽皆闭嘴不语,齐齐站定,只拿一双双热切的目光盯着眼前这个须发皆白,但精神矍铄的老将军。
只见黄忠找来一把胡凳,跨坐其上,一拍大腿,目光从诸小将身上一一扫过,正色道:
“小子们可听好喽,骑射骑射,骑在首,射在次;骑射之要点,不在手,而在腿!只有稳坐马背,才有机会射击,才有机会伤敌!”
他清了清嗓子,继续道:
“骑射不比步射,骑手可以借助马势发箭,须知马上一石弓,可抵地上一石半,所以骑射时讲究准头多过力道。那么怎样才能射得准呢?无他,唯‘腰马合一’四字……”
黄忠以先登陷阵的身份纵横战场多年,早已淬炼出一身惊人的武技和经验,此番兴致高涨,从看似枯燥的骑射开始讲起,逐个动作分解演示,渐渐整理出一套行之有效的练习方式。
诸人中有不少都是马上战将,此时都围在老将军身前,竖耳倾听,生怕漏掉一句,一边听,一边不住点头,显然各有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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堪堪讲完骑射,魏荣嘟嚷道:“老将军太也藏私,只教骑射,不教步射!”
黄忠闻言大笑,问道:“你倒说说,我藏什么私?”
魏荣双目放光,一脸热切道:“老将军放着连珠箭那么厉害的箭法不教,还不是藏私!”
黄忠上前捏了捏他的胳膊,拍了拍他的背脊,缓缓颔首道:“身子骨倒是壮实,性子却不够沉稳些。”
顿了顿,忽又笑道:“不过,你们既然来了,老头子也不便藏私,平白被说小气。这便教于你们,但能不能练成,就看你们够不够天赋,下不下苦功了!”
当下,在众人一片欢呼声中,开始细细指点连珠箭的要点和技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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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教学,足足花了一个多时辰,诸小将各有领悟,皆下场比划,想要抓住这一丝感觉,将之彻底化为自己的本领。
黄忠游弋于场中,不时指点一番。
诸小将中,霍弋反应敏捷,心思沉稳,深得老将军欢心,他花了好大功夫,作了细细指点。
终究上了年纪,不一会便讲得口干舌燥。黄忠便悄然回到廊下,正要寻一口水喝,忽见姜维独自一人立于阴影之中,似作沉思。
他心中好奇,便踱步回转,问道:“姜维,你不想学个一招半式么?”
姜维回过神来,赧然道:“说来惭愧,老将军方才指点诸位兄弟时,晚辈一直在边上旁听,连珠箭、骑射的技巧囫囵也听了个大概。”
黄忠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倒也诚实。”
其实,姜维方才一直在回想夷陵大战时,甘宁那如天外飞仙的一箭,略一沉思后,便抱拳问道:“老将军可知江东甘宁否?”
黄忠缓缓颔首,道:“昔日他与老夫都在刘荆州(刘表)麾下做事,彼此倒也见过几次,却是个有本事的家伙……不过,听说年初时,他战死于夷陵……咦,你提起此人,却是为何?”
姜维精神一震,忙将甘宁射向关兴的一箭细细描述了一番,又道:
“老将军的连珠箭固然精妙无双,但甘宁之箭法亦称得上势不可挡。这一箭到底如何才能射出,晚辈百思不得其解。”
黄忠凝神倾听,缓缓道:“听你这么一说,甘宁这厮的箭法大有长进啊,可惜,当真可惜……”
他这话说得没头没脑,也不知在可惜甘宁身处敌营,还是在可惜甘宁身陨沙场。
还不等姜维反应过来,他忽又问道:“可知小子可知李广射虎之典故乎?”
姜维恭敬道:“常闻当年李广将军出猎,见草中有一块巨石,以为是虎而射之,箭矢中石没镞,视之才知是石头。”
黄忠颔首道:“总算有些见识。你且记住了,这种箭法就是源自李广射石,没有一丝花哨,最是至刚至阳、凌厉霸道。”
他说完这句话,转身从犀皮缝制的箭袋中抽出一支粗大的箭矢,平置于手上。
姜维放眼望去,但见这支箭矢长约四尺,粗如小指,镞呈棱形、尾覆白羽,远较寻常箭矢粗大上许多。
不及多看,黄忠低声喝道:“看好了。”
说完,将硕大的铜胎铁背弓拉至满月,粗粗一对百五十步外的那座箭靶,也没见如何瞄准,蓦地松弦发支。
说起来,他方才三支连珠箭的气势已经十分骇人,哪料这一支长箭挟风带势,气势竟然远胜方才;说它是箭,倒更像是由强弩所发,百五十步距离,半息即至。
因箭势强大,箭镞撞上红心后,余劲未消,“砰”的一声,竟然将坚木所制的箭靶击了个粉碎,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创口。
姜维沉浸于这一箭的威势之中,心跳不止,依稀感受到,夷陵之场那日的晨风正迎面而来。
不觉惊呼道:“正是此箭!”
这一射显然极耗体力,黄忠用力甩了甩肩膀,缓缓道:
“此箭需用三石以上的强弓方能射出,百步内能破三重甲;若改以四石弓、破甲锥,更能破七重甲。那日甘宁所射,必是此箭!”
在姜维看来,黄忠今日所射,比之甘宁更胜一筹,恍然大悟的同时,更深感佩服,于是躬身抱拳道:
“往日只觉自己射术马马虎虎,还算过得去。今日见老将军神射,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姜维发自真心的恭维,引得黄忠抚须大笑,雪白的须发不住抖动。
笑了好半晌,他才转过身来,道:“你倒是好眼力。两军阵前,此箭防不胜防,避无可避,可在百步之外,取敌将首级,立时扭转战场局势。”
姜维听得心头一热,抱拳道:“敢问晚辈是否能够修习此箭?”
黄忠笑了笑,道:“此箭术极难练习,修习者须同时具备极佳的天资、臂力、眼光,三种才能缺一不可……能练成此箭者,放眼天下,当年吕布辕门射戟算一个,老夫算一个,那个死鬼夏侯渊算一个……”
皱眉稍作片刻沉思后,又补充道:“据你方才描述,甘宁也算一个……唔,听说昔日东莱太史慈于马上驰射,百发百中,应该也能算一个,只可惜未能亲见……”
姜维陡然之间听到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大名,只觉心驰神移动;但转念又一想,自己武艺虽然较张苞、关兴等人稍强,但比起上述几人那就有所不及了,不免有些气馁,黯然道:
“原是如此,倒是晚辈痴心妄想了。”
黄忠将他表情看在眼中,只笑了笑,忽将铜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