浊世莲-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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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夫人一听这话,脸色毕竟有些不好看了,正要说些先成家后立业的话出来,却见老爷已经先开了口:“虽然你接手也有两年了,但凡事都要慢慢来,急不来的。不过既然你这么说,那就等铺子上头打理好再说吧。毕竟生意还是第一位的,亲事稍放放倒也无妨。”
杜云和赶忙也来帮腔:“爹说得是!况且话说回来,想必单表妹一家还舍不得她这么早就离开家,嫁作人妇呢!来来来,爹,云儿再敬您老人家一杯!大过节的,礼不嫌多嘛!”
“嗯。”杜老爷对待这个顽劣之子,一向面色平淡,却不失威严,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杜云和干了后,又向兄长举起了酒杯:“哥,来,我也敬你一杯!祝我们杜家各处的店铺来年更加财源滚滚!”
杜云柯一笑,兄弟俩举杯共饮。
锦衣见杜云柯干了酒,遂上去满杯。一抬眼见他正看着自己,遂向他从容地一笑,继续倒酒。
杜云柯见她容色淡定,眼神中似乎隐隐带着对自己的一份宽慰,心中大定。
一顿团圆饭直用到将近亥时,杜老爷见杜云和左一个哈欠右一个哈欠,说道:“你小子就这么困吗?吃着饭都成这样?”
“本来就是,”杜云和道,“爹你不知道我一向都如此吗?”
“是啊,老爷。”杨氏一旁笑道,“你几时见他守过岁了。”
“好了好了。”杜老爷微蹙眉头向儿子摆手道,“看来要你陪我们这些长辈你也嫌烦,回去吧回去吧。”
“那云儿就告退了。”父亲的话正中下怀,杜云和趁机站了起来,向兄长和锦衣扫了一眼,带着锦青出去了。
“柯儿,你也回去吧。”杜老爷对长子道。
“是。”杜云柯站起身来,向老爷太太还有姨娘告了退。
出了荣殊院,一阵冷风袭来,锦衣不由缩了缩脖子。此时的杜云柯早已解下斗篷,围在了她的肩上。
“少爷,不可以。”锦衣自知下人如何能够穿着主子的衣裳,慌着就要卸下。却听见杜云柯吐出温和的语调:“别动。”
看着他为自己系着颈带,在这冰冷透骨的寒夜里,锦衣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温暖。看着他细致的脸和精致的眉眼,原来现实也可以和梦境一样的美。
杜云柯系好带子,不自觉看向锦衣。四目交错间,再寒冷的风此刻也抵挡不了两颗心的靠近,然后慢慢交融。他牵起锦衣的双手,紧紧地握住了道:“冷吧?”
锦衣却笑着摇头:“不冷。”心上人在身边的温暖此时早已抵消了周遭的严寒。
杜云柯朝她暖暖的一笑,柔声道:“今晚,陪我一起守岁好吗?”
“嗯。”锦衣微笑着看他,认真地点了点头。彼此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无尽的缱绻。
回到凝辉院,锦绣早已候在那里,见到杜云柯,她赶紧迎了上来:“少爷,外头冷吧?快进去吧。”眼睛瞥到一边的锦衣,看见了她身上的斗篷,登时一怔。
锦衣一时竟忘了身上还披着少爷的衣裳,此时被锦绣一看,才惊觉过来,赶忙解下了斗篷。
“少爷,二少爷在厅上等着你。”锦绣转过了头不再看锦衣,只看着杜云柯说道。
“哦?”杜云柯倒有些意外。
跨进厅门,就见兄弟坐在厅中悠闲地品着茶,一旁锦青伺候着。
“哥你来了?”杜云和一见兄长进来,站起来道,“今晚我就陪哥一起守岁了。”
杜云柯笑道:“好啊,难得你头一回说要守岁。不过你不怕困吗?刚才饭桌上都犯困了。”
“陪老爷太太,自然犯困。”杜云和笑道,“我们兄弟谈心,把酒夜话,哪里就会了?”
兄弟俩进到暖阁,里面早已温暖如春。锦绣和锦衣沏上茶来。
“锦绣,今年由锦衣陪我守岁吧,你下去吧。”杜云柯道。
“是……少爷。”锦绣看了一眼锦衣,退了出去。
锦衣和锦青一边低低说些闲话,偶尔看一眼静静地坐那里对弈的两位主子。
……看着双手支颐使劲撑着眼睛不敢深睡的锦青,锦衣暗暗一笑。更鼓已经打过三下,新的一年已经到来,她轻轻站起身来,走到帘外,想起父母兄长,遥想当年与家人迎接新春的喜乐,不由感怀万千。爹,娘,哥,你们都好吧?就算是在另一个世界,你们也一定在看着我是吧?我现在过得很好,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自己,不会让爹娘哥哥为我担心的。
当掀帘进来的时候,锦衣见杜云柯向自己看来,两人默默相视一笑。
杜云和看在眼里,也不说话。见锦衣换了热茶过来,将茶盏轻放到兄长手边,两人相对一笑的时候,杜云和说话了:“我现在才知道什么叫做举案齐眉。”他对着两人笑道,“不过大哥,你们两个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这么恩爱?我现在可还是孤家寡人呢!看得我只有羡慕的份。”
锦衣听他居然连恩爱两个字都说出了口,不禁脸上一热,只听杜云柯笑道:“什么孤家寡人,在锦衣面前你这话也说得出口?”
“我也就随口一说,锦衣才不会跟我计较,”杜云和笑看着锦衣道,“对不对?锦衣?”
锦衣莞尔一笑,想到瑛兰,这个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干爹肯定一如既往地舍身去陪赌场上的朋友了,瑛兰一个人一定感到孤单了吧?这个时候她是不是守着孤灯独自难过?或许她现在最想等到的人是二少爷了吧。想到这里,她不自禁向杜云和看去。
杜云和看到她的神情,自然猜到了她心里想的什么,不由有些心虚,遂干咳了两声道:“没想到我这种人也能熬到这会儿。”此时已分胜负,他推开棋盘道,“我得赶紧回去补一觉再说了。”
第九十八章 不是贪心,是命中注定()
过去将锦青推醒,杜云和向兄长告了退。锦衣准备送出门,杜云和回头道:“留着吧,外头冷。”
看着杜云和跟锦青两人出去后,杜云柯看向锦衣道:“原先只想着让你陪着守岁,没顾及到你会不会困。时间还早,去躺一下吧。”
锦衣微笑着摇头道:“我不困。”
两人相视一笑,锦衣道:“对了,少爷饿了吧?我这就准备吃的。”刚要转身,却被一把拉住了手臂。她回过身来,看着被杜云柯拽着的手臂抬眼看去,见他正温和的看着自己,然后道:“不用麻烦了,我们坐下来说说话吧。”看着他征询的眼神,锦衣微笑着点头。
杜云柯拉着她的手来到桌前,将锦衣按倒在凳子上。
“少爷,奴婢不敢……”锦衣赶紧站了起来,哪能在主子面前大喇喇地坐着。
杜云柯看着她道:“我想跟你说话,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终究不方便,难不成你想让我也站着?”说完,他又把锦衣按坐在了凳子上。
两人坐下后,杜云柯道:“到现在我还只知道你是苏州人士,我想听听你小时候的事情,可以说给我听吗?”
锦衣想起家人,一时又沉浸到了对亲人的思念里,说不出话来。
“很想你家人吧?”杜云柯看着她道。
锦衣点点头,终于说道:“记得小时候过春节,我们家也热闹得很。一家人聚在一起吃团圆饭,看着我爹跟我娘相互夹菜给对方,还有我们三兄妹不时的说笑,现在想来,那时真的好快乐。”说到这,锦衣的眼圈不自觉一红,意识到不该在大过年的说败兴的话,锦衣赶紧起身赔罪,“少爷恕罪,年节上,奴婢不该说这些的。”
“你真情流露,人之常情。我怪你什么?”杜云柯看着她温和地道,“坐。”
锦衣坐下后,见杜云柯只浅笑着看着自己并不说话,只得自己继续讲些开心的话题:“那时候,除夕守岁,我总会靠在我娘的腿上打瞌睡,然后我娘就会喊我爹或是我大哥把我抱回房。”说完,微微一笑,但是眼里更多的还是对当时情景的依恋。
“我反而觉得我们家没有你们家那种天然的乐趣,除了下人多之外。”杜云柯自嘲地一笑。
锦衣其实也深以为然,看到杜府虽然屋宇显赫,婢仆众多之外,确实及不上自己家天然和谐之趣。只是这种话可不能宣之于口,她忽然想到杜云和,顺势说道:“对了,少爷,你跟二少爷虽是兄弟,但是你们俩的个性……真的相差好多。”
杜云柯点点头道:“我爹虽然不怎么通文墨,但是他对我们两个儿子却相当注重这方面,从小就给我们延请有名望的先生来教导我们。不过,云和生性顽皮,从来就坐不住,对爹的教训也是训过就忘,就是打了他,他过后依旧我行我素,爹见他顽性难改,后来索性也就随他去了。不过说实话,我很多时候还真挺羡慕云和的。”
“每个人都有让人羡慕的长处。”锦衣道,“不过我还是喜欢大少爷的个性。”锦衣对于自己内心的真实感受脱口而出,话一出口才觉得不妥,脸色不由一红,垂下了眼帘。她本来是觉得杜云柯话说得抑郁了些,打算拿话安慰他,没想到话竟说成了这样。虽说这句话也没什么,只是经自己一联想,不由得莫名地尴尬起来。
一阵沉寂过后,杜云柯站了起来,锦衣见主子站起,自己怎能坐着,也就跟着起身,眼睛不自觉看向杜云柯,等候他的吩咐。却见他只是看着自己,向自己走过来。看着他那幽深的目光,那温情脉脉注视着自己的眼眸,锦衣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快要跌进他深不见底的眸光里,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啊,竟是那万劫不复的窒息的快感,让自己深坠其中不能自拔。
两人静静地相向而立,互相凝视中,杜云柯的双手轻轻抚上锦衣的肩头,柔声唤了一声“锦衣”后,一把将她揽入了怀中。
锦衣没料到会被他卷入怀里,从没和他如此的接近过,她控制不住自己开始加速的心跳,还有那渐渐急促的呼吸。整个身子倒在他怀中,感受着他温热的呼吸吹拂在耳际,感受着他有力的心跳搏动在自己的胸前,原来居然可以和他如此之接近,近得没有距离。“少爷……”她垂着的双臂情不自禁渐渐抬高,双手轻轻按上了他的背脊,靠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感受着他的温度,原来幸福竟来得如此之快。
杜云柯也察觉到了锦衣的动情,不由紧了紧手臂,让两个人的距离更加地紧贴,深情地道:“锦衣,你知道吗?你是我,想一辈子要守护的那个人。”
原来自己在他心里已经如此重要,锦衣不由大为感动,可是又怕这一切跟自己和家人的分离一样,会身不由主地幻灭。曾经自己生活得那么幸福,被家人重重地呵护,以为此生可以永远和至亲的人在一起,可是想当然的结局最后却落得随风而逝。
“少爷,我会不会太贪心了?”锦衣忽然有些心虚。
“没有。”杜云柯松开她,深情地看着她道,“我们都没有贪心。我们只是命中注定。”
缱绻了一时,两人终于分开。推开窗户,但见天地间一片银装素裹,好一派澄净的世界!此时时候尚早,但在这雪白的映照下,已经分外敞亮了。两人相携涉雪而行,脚底发出此起彼落的踏雪之声。
“没想到一夜之间,积雪竟如此之厚了。”杜云柯道。
“嗯。”锦衣接口道,“躲在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