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姝-第4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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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三月吃的好,白忠不由在一旁添话道:“老爷当真是将姑娘放在头一个的,这么多年来,能让老爷这般珍视的,姑娘您是头一位。”
三月闻言,停了手中的动作,感慨地点了点颌,随即语气嫣然道:“白叔所说,三月也明白,所以”
三月话说到这儿,不由抬手轻轻抚上还未显怀的小腹,温柔的低颌道:“三月只有尽心尽力地伺候老爷,替老爷生下一个孩子,才不负老爷对三月的好。”
白忠跟了顾敬之这么些年,也是个忠心的,自然希望自家老爷好,如今见三月这般说,不由也点了点头,悠悠道一声是。
“可是”
正此时,原本满怀母亲那般温柔眼眸的三月却是微微蹙眉,眸中的小心,忐忑,叫人看着禁不住有些心酸。
白忠微微一怔,默默看了刘氏一眼,刘氏却也是懵的,暗暗摇了摇头,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三月微微抬眸,嘴唇动了动,眼神却是落在了屋内几个丫头身上,终究又将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白忠和刘氏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刘氏当即拿了借口将人都打发了下去。
屋内陷入了沉寂,只阳光透过窗格落进来,微微浮在三月的侧颜上,温柔而静谧。
随即,一个缓慢而夹着几分悲凉的语气一点一点落入白忠和刘氏的耳中。
“只是,三月不知能不能一辈子陪着老爷,这个孩子,又能不能光明正大地唤老爷一声父亲,日后能入得顾氏的家谱,承欢老爷膝下。”
白忠闻言勐地一抬头,和刘氏快速地交汇眼神,随即垂下了眼眸。
其实他也在急这件事,顾敬之自然也在急,可偏偏自家老爷的性子犹豫不决,久久下不得主意,只指望着能想出个万全之策,让三太太能接受这个外室。
可他真是想回一句,这是在做梦!
秦氏那是个什么德行,他能不知道?
若是晓得了,只怕是把三月姑娘堕了孩子,拿去发卖了都是轻的。
这样长久拖下去,只会夜长梦多。
为今之计,倒不如下一剂勐药。
让老爷清醒,逼得秦氏不得不迎三月入门。
“其实,接姑娘入府,让姑娘腹中的小主子认祖归宗不是不可能,只是”
三月闻言缓缓抬头,眸中有些带着单纯的懵然,却是隐隐闪烁着一丝期冀。
白忠顿了半晌,终究道:“要兵行险招。”
果然。
三月心下微微一笑,面上却是仿佛迷途中的人突然看到了灯火一般,眸中一亮,神情颇为坚定,像极了一个为了孩子的前程,可以不顾一切的母亲般道:“白叔有什么法子,三月都能行,只要能让这个孩子入了族谱,三月都不怕。”
白忠见此,迟疑了下,不由劝慰道:“姑娘当真下了决定了?”
三月闻言,坚定的点颌,随即眸中一软,语气中带了几分萧瑟和柔软。
“三月这一辈子是飘荡的浮萍,得幸遇见了老爷,才算有了根,三月这一辈子没什么期盼了,可这个孩子,我不想他也如我一样,我不求他多么富贵,只要他能有一个堂堂正正的名字,有一群可以依靠的亲人,有一个家,从此不再是一个人,便是要我的命又有什么。”
白忠听了,看着眼前这个柔软而坚强的女子,为母则强,大抵便是这样了吧。
心下微微有些动容,白忠忍不住心下叹了口气,随即抬头道:“姑娘放心,您是老爷如今心头至深的人,奴才便是如何也要帮老爷护住您和腹中的小主子。”
三月闻言,眸中动了动,眼眶一红,不由闪烁着泪光,嘴唇翕合,却终究没说什么。
白忠略一沉吟,随即慢慢道:“至于进府一事,奴才会想办法助姑娘一臂之力,事情需等待时机,只是姑娘到时候只怕是要受些委屈。”
说到这,白忠抬头道:“但奴才必不会让您和小主子受半点伤害。”
三月深吸了口气,将泪意忍了回去,随即笑着道:“只要能让孩子好,便是受些委屈又如何。”
说完话,三月便缓慢地要起身,刘氏忙上前去扶,三月却借着刘氏的力站了下来,随即竟再真诚坦率不过的对着白忠行了一礼。
白忠一惊,当即想上去拦,但看着眼前的垂珠帘,又觉得不合适,刘氏自然从旁劝阻三月。
三月却是轻轻拂了刘氏的手,坚持给白忠夫妻行了礼,随即感怀道:“三月能得白叔和婶子照顾,是三月的福气,滴水之恩,三月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白忠闻言一怔,与刘氏相视一眼,随即作了一揖道:“姑娘言重了。”
屋外的阳光洒在屋内,透过光芒可以看到无声浮摇的浮尘,屋内此刻安静极了,然而如今室内的三个人,此刻都心照不宣的明白,在这一刻,他们无形地走上了同一条船。
一荣俱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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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暗中联手
画舫缓缓而行,两岸的美景就像是走马灯一般,一点一点掠过,加之阳光正好,携着清爽的风徐徐从格窗吹了进来,众人的兴致渐渐高了起来。
作为一个孤寡老妇,清净了半辈子,顾砚龄看到前世未能伴在她身边的钰哥儿和长兄都好好地坐在这里,把酒言欢,笑语不断。
心下不由有些触动,不知是饮了点酒热的,还是因为旁的什么,顾砚龄觉得不只是脸颊,便是眼眶,都微微有了几分热意。
有多久,没有感受到这久违的团聚了,她已经记不起了。
原来,孤独了几十年,她都忘了热闹是什么。
念到此,顾砚龄心下激动中透着难掩的高兴,抬起酒杯的手也不由微微有些发抖,却是因高兴,一杯接了一杯。
过了没多久,这酒劲儿到底是上来了。毕竟她再好的酒量,也禁不住这般的喜气。
见大家都畅谈的高兴,已然忘记了旁的,顾砚龄便悄悄的退了出去,伺候在旁的醅碧瞧了,忙跟了上去。
顾砚龄扶着醅碧的手小心地下了朱红楼梯,轻轻一推门,走到了船头处,清凉的风携着水汽拂面而来,顾砚龄顿时觉得脸颊上的热意得到了缓解。
“姑娘还是进去吧,船头的风大,姑娘刚又饮了好些酒,只怕一会儿头疼难忍。”
听到醅碧温声的劝解,顾砚龄摆了摆手道:“无妨,我这会儿若是进去了,屋里闷热,反倒是不舒服,倒不如这里醒酒来得快。”
醅碧原本还想再劝,却见顾砚龄站的有些乏,因而两手支上栏杆不紧不慢道:“你若是担心我风寒入体,便去替我取了披风披上吧。”
醅碧一听,觉得倒也有道理,应声正要去,却骤然听得身后传来一个声音。
“龄姑娘无需让丫头多跑一趟了。”
顾砚龄闻言眉头一皱,还当真是甩也甩不掉了。
转头间,顾砚龄已是换了平淡的神色,闻声看去,薛原温和的立在门内,身后的丫头手上捧着的不是她的披风是什么。
“去给龄姑娘送去。”
薛原侧首一吩咐,那丫头便顺从地上前来,醅碧虽是一愣,却很快反应过来,从那丫头手里礼貌地接过,小心地替顾砚龄披上。
薛原此时也已信步走了出来,停在了两步之外。
“方才见龄姑娘多饮了几杯便悄然离席,想着必是酒劲上来了出来透气,我见窗外河风正甚,怕龄姑娘染了风寒便不好了,毕竟此次是薛原做东,龄姑娘作为贵客若是病了,便是薛原招唿不周了。”
话说至此,薛原迎光而笑,恍然间,竟让人有些移不开眼。
“因而薛原便做主叫丫头替姑娘取了披风拿来,龄姑娘莫要见怪。”
身上的披风叫身子略凉的顾砚龄骤然一暖,闻言不由唇瓣轻浮,素手拢了拢披风带子,随即道:“世子待客如此周到细发,砚龄若是见怪,便是不识为客的礼数了。”
薛原自然是听出少女这话中带话,却仍旧温文有礼的一笑。
“那便好。”
说着,薛原便一侧首,随即便有丫头搬了两把小藤椅来,摆在了两人面前,随即添了小桌,煮起茶来。
顾砚龄眸中一动,便听身边的薛原道:“站久了只怕累,龄姑娘又饮了酒,反倒不安全,不如坐在这里,品杯茶,解解酒。”
话音落尽,顾砚龄不由想笑,不能不说,若论善解女儿意,薛原当属这第一了。
她觉得凉了,人家把披风送来了,隐隐站的觉着累了,人家又把藤椅和茶都备好了。
竟是好的叫人无可反驳,也是本事。
如今她算是明白,放眼京城,不止储怡宁和顾砚朝,还有多少闺阁少女为何都心系眼前的这位京陵公子薛原了。
体贴温柔,心细如发,温文有礼,生的还翩翩绝世,这样的人,怎能不得尽女儿心。
见薛原不急不催,只静静地站在那里等着,顾砚龄唇角一扬,便也没那女儿家的扭捏。
既然甩不掉,那便不甩了。
她倒要看看,她这样一个狡猾了几十年的老婆子,还能叫一个半大的小子给拿捏住了。
下一刻,顾砚龄便大大方方地捻裙挑了右手的藤椅坐下,端庄地理了理裙子。
薛原见此,眸中笑意渐深,使了个眼色,丫头退了下去,与此同时,薛原也温然的一撩袍,坐到了顾砚龄身边。
两相之间,二人都未发一言,顾砚龄就这般淡淡地平视前方,陡然看到不远处翠色的青山上矗立着一个三层的八角亭子,却是眸中一震,出了神。
那里,是宫里的一景。
前世孤寡无趣的她,不知多少次扶着华枝的手,站在那,眺望与宫外一墙之隔的后海。
那时的她觉得,金瓦朱墙的宫廷是一个华丽冰凉的金丝笼,而远处所及的后海楼阁,便是牢笼之外辽阔的蓝天。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而她。
却注定是池中鱼,笼中鸟。
外人看着华丽,却只有她知道,独独少了自由。
耳边渐渐煮沸的水声将顾砚龄的思绪收了回来,顾砚龄随之覆下眼眸,收回目光,再抬眸时,又一次回归平淡。
薛原左手捻着右手垂下的衣袖,不紧不慢地从红泥小炉上提起玉书煨,随即用里面煮沸的开水淋了林茶盘中的孟臣罐及倒叩的若琛瓯,然后才打开孟臣罐的小瓷盖,放了茶饼,淋了热水进去,复又盖上盖将孟臣罐放在红泥小炉上继续小煮。
手上虽是行云流水的未停,可方才顾砚龄的出神,却是一丝不少地落进了他的眼里。
明明思绪万千,最终却归于碧波了无痕。
眼前的少女,可是越发耐人寻味了。
薛原在打量顾砚龄,顾砚龄自然也用余光瞥到了薛原,见他煮茶的手法这般熟稔,倒真是讲究的很。
若非知道他与储怡宁那一段胭脂案,倒是有点难想象,眼前这个人竟是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
“不知龄姑娘,平日里多半喜欢做什么打发时间。”
见薛原这般谦和有礼的开口,顾砚龄倒也难得未刺他,只淡淡道:“不过学弈看书罢了。”
“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