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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5章

华姝-第2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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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床上的灵宝发丝凌乱,脸色苍白难看,惊醒的冷汗如雨一般凝在额边,此刻的他一时忘了说话,只能如离了水的鱼一般近乎贪婪地大口呼吸,不由间将手探到脖颈处,察觉到没有丝毫异样时,才放下双手,如抽去魂魄般松懈下来。

    那个梦才过于真实,仿佛那根麻绳如今还勒在他的脖子上,而麻绳那头就是那个再熟悉不过的人。

    “灵督主,您”

    小印子担忧地上前来,隔着床幔正在小心问询,却是被床内的人一把拽过,险些跌到床里面去。

    就在小印子惶然失措时,却听得耳边响起了一个冰冷可怖的声音,却又携着几分难掩的害怕与惶恐。

    “杀了冯唯,绝对不能留”

    这一刻,小印子身形一僵,一股冷意自后脊升起,眼神呆滞间,他看到了眼前人如中了降头般,魔怔不能自制,一双眸子比之从前的冯督主的慑人,更多了几分不寒而栗。

    “奴婢谨记,督主放心!”

    几乎是同时,小印子双拳紧攥,仿佛是做了极大的决定般,咬着牙将话从齿间溢出。

    直到灵宝的情绪渐渐稳定下来,两行侍奉盥洗的内侍轻而整齐的入内,灵宝平静地站起,双手伸直,身旁的人皆恭谨上前替其更衣,擦洗,待到小印子亲自为灵宝梳发戴冠,灵宝定定看着镜中的自己,手中懒然挑起冠带,眸中越发的漠然。

    “走罢。”

    话音一落,身后的内侍亦步亦趋地跟随灵宝走出房屋,台矶前立在风中久候的内侍们连忙上前打好灯,在前面小心带路。

    待灵宝被簇拥着赶往乾和宫,连忙褪去大氅,小心翼翼走了进去,恰逢这时,听到了明黄纱幔后的咳嗽声,灵宝匆匆上前,低头躬身道:“陛下”

    “起吧”

    听到皇帝懒然的声音,灵宝转身击掌,殿外的内侍鱼贯而入,灵宝转身掀开床幔,便见垂老的建恒帝发丝微散,喉中像是梗着什么一般,浑浊的咳嗽出声,下一刻才撑着床沿缓缓起身。

    灵宝连忙上前去扶,皇帝就着灵宝的力坐起,在内侍的侍奉下擦了擦脸,默然中,建恒帝懒懒地将帕子扔回盆中,阖了阖眼,疲惫道:“冯唯,替朕按一按,今日又有些头疼了。”

    话音落下,空气瞬间冷凝起来,站在一旁殷勤伺候的灵宝脸色一僵,仿佛冻住一般,难看却又强颜欢笑。

    “奴婢是向师父学的手艺,不如让奴婢替您按一按罢。”

    这一刻,坐在床沿边的建恒帝似乎神情一顿,恍然间侧首,看到入目的灵宝,不由微蹙眉,下一刻,却又想起什么般,眸中覆上了一层不易察觉地黯然与惆怅。

    “罢了,更衣”

    看着建恒帝孤独的眸子,支撑着要起身,灵宝连忙上前去扶,在旁人的未曾察觉中,只能从烛光中看到他眼角的森寒与嫉恨。

    他这个师父,是当真不能留了。

    就在这一刻,耳畔突然响起的惊叫声与惶恐声直直钻入他的耳中,让他恍然间险些松了手去。

    “陛下”

    几乎是同时,方站起身的建恒帝陡然瞳孔紧缩,仿佛被抽去了最后一丝魂魄般,眼白翻起间,身子便直挺挺地朝后跌去。

    因着这一刻来的太过突然,身旁的人还未曾来得及上前去扶,而灵宝一人如何承得住建恒帝的力气,只能双眸微扩,看着眼前的人重重跌回床榻之上,发出了沉闷而重的响声。

    轰然间,仿佛一个巨石砸在耳边,众人都惊怔在原地,脑中一片空白,而唇手皆麻。

    就在此时,一个惊然近乎扭曲的声音尖然扬起,再一次拉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快,快传太医!”

    这一刻的灵宝,几乎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瘫跪在床前,朝着殿外死命的嘶吼。

    在场的众人都知道,坍塌在他们眼前的,不是一个人,而是天。

第三百二十四章 代为亲征

    殿外秋风渐起,卷起殿前的落叶飘然而起,满地的枯黄更添了几分萧瑟,秋日已在层层沉云后躲藏了多日,未曾露过一丝光芒,此刻那微凉之意浸入肌肤中,带着殿内的明黄纱幔轻而浮起,随着门“吱呀”而响,一袭广袖道袍的身影缓缓而入,步伐不徐不疾,仿佛踩与云上,不出一丝声响。

    殿内的地龙烧的极热,携着那龙涎的香味,叫人不由有几分昏昏欲睡的意思。越过一层又一层明黄的纱幔,归元的目光尽头,便是那躺在床榻之上,与寻常人一般垂垂老矣,勉力支撑残躯,怀揣着对生的期冀,对死的恐惧,却又难掩帝王野心的人。

    归元的眸中平静而从容,悄无声息地走上前去,携着浮尘缓缓下拜。

    “陛下。”

    榻上的人模糊地应了一声,似是艰难地睁开一双耷拉的眼皮,喉中似是梗着什么,语气浑浊而苍老。

    “你来了。”

    归元从容颔首,随即缓缓出声。

    “陛下如今可还好。”

    床上的人闻言疲惫地阖了阖眼,再睁开时,看起来人颇有些无力,一旁侍立在床前,一直默然不语的灵宝看见了,连忙小心翼翼道:“太医来看过了,说陛下如今需要静养,亲征一事”

    灵宝说到这儿,谨慎看向建恒帝的脸色,见建恒帝颇为倦然地闭上眼睛,似是在养神,这才缓缓出声道:“只怕是需要从长计议了。”

    归元闻声似乎并不意外,看向灵宝的目光转而落至不发一言的建恒帝身上,理解般点了点颌,随即却是从容出言。

    “如今的阻碍,便是陛下将应的一劫。”

    话音一落,躺在床上的人陡然一动,原本无力垂下的眼皮忽地睁开,侧首间看过来,带着几分难言的意味。

    “若是就此放下,陛下这些年的苦心修道,怕是要付之一炬了。”

    归元似是叹息般不忍地垂下眼眸,那满怀遗憾的话语仍旧在建恒帝的耳畔回荡。

    听到这里,压在心底的不甘渐渐燃烧而起,可看着眼前躺在这儿的病中残躯,却是叫建恒帝生出了几分有心无力之感。

    未曾想,富有四海的他,却也有求而不得的时候。

    “其实,此事倒并非没有转圜之机”

    似是看透了建恒帝心中的不甘,归元耐人寻味的话语引得床榻上的建恒帝眸中一顿,渐渐氤氲着一层光亮来。

    “真人此话何意?”

    这一刻的建恒帝仿佛一扫疲倦,即便话语仍旧带着浑浊之意,却是有力了许多。

    面对如此的变化,归元心下了然,面上没有丝毫的变化,只恭敬拱手道:“此次亲征,只有真龙现身,才是民心所聚,历经此劫,陛下是真龙,陛下的子孙,一样是真龙”

    听到这里,建恒帝的眸中陡然化开清明,渐渐明白其中之意,正待他将要唤出一人的名字之时,却是听得不远处的人语中诚挚而从容道:“当今最得真龙之传的,莫过于陛下您的嫡子嫡孙了。”

    话音一落,建恒帝眸中一顿,嘴唇翕合间,有些恍然出声道:“阿译?”

    原本于他的心中,已隐约浮现了九子萧衍的名字,可未曾想到,依着归元口中所言,竟是他的皇太孙萧译。

    将方才那番话一点一点琢磨下来,建恒帝也渐渐被说服了。

    的确,庶出的子孙又如何比得他嫡出的子孙们。

    如今的他为龙,他日待他修道升仙,坐上此位的阿译,便也该是这四海的真龙。

    刀剑无眼,

    阿稷已去,如今不过留下一个阿译而已,如今阿译正值盛年,此去一战,是否太危险了些……

    似是看出了建恒帝的犹豫与担忧,归元的声音低沉,却是携着几分引导道:“此劫一历,陛下便能立下汉武之功,得偿所愿,陛下,当断不断,必受其乱啊”

    归元的话犹在耳,建恒帝似是被鼓动了一般,一颗心渐渐被**,被野心所包围,一双眼眸汇聚间,化为了慑人的光芒。

    “疆场虽是艰险,皇太孙作为天潢贵胄,必是坐镇后方,太孙是吉人之相,有陛下护佑,又有大兴英勇的将士保护,必能替陛下驱逐鞑靼,建下不朽功业”

    身旁侍立的灵宝不失时机地递来这句话,似乎在建恒帝做最后的动摇与挣扎间,指引了一个明朗而辉煌的方向,在那里,书画着千里江山的最美画卷。

    “灵宝”

    沉默了许久,殿内终于响起了建恒帝决然的声音,灵宝当即上前躬身回应,这一刻,建恒帝的眸光凛然而携着难掩的**,每一个字句皆是坚定不移地自其齿间咬出,不容置疑。

    “拟旨,封皇太孙萧译为驱虏大将军,代朕率领二十万将士,即日出征宣府,讨伐鞑靼。”

    话音一落,灵宝当即应声道:“奴婢遵旨。”

    这一刻,建恒帝说下这一番话似是累极了,不由疲惫地闭上眼,寂静中,床前的灵宝与不远处的归元默然相视,随即便能听得归元的从容声。

    “陛下累了,贫道便不打扰,先行告退。”

    建恒帝似是睡着了一般,留给归元的,只有沉默的呼吸声,归元见此微微颔首,随即缓缓退去。

    当建恒帝的旨意下来时,当即引来满朝文武的轰动,如今执掌天下的天子缠绵病榻,有着监国之权的皇太孙却是被派往宣府督战,如此的分配,只让人觉得,如今的皇帝,当真是老糊涂了?

    就在众人惊然诧异时,一道旨意随即下发,命内阁暂代政务,除机要之务需向皇帝亲自面呈,其余皆可由内阁票拟,东厂落印。

    此消息落入毓庆宫,不知究竟是喜还是忧。

    如今太孙妃兄长的尸骨尚未寻得,夫君皇太孙却又要领军出征,疆场之事哪里有过定论,这一去是兄是吉,实在是难测。

    因而在旨意下来时,毓庆宫上下便蒙上了一层难言的阴翳,莫说是元皇后,便是内阁亲自前往乾和宫劝服,也皆未能使当今的皇帝回心转意。

    可再如何劝,众人也皆是怀揣着一个度,毕竟无论是太孙替天子出征,还是孙儿替祖父出征,皆是天经地义,而驱除鞑靼乃是关系江山社稷的大事,即便是作为皇孙贵胄,也是义不容辞的。

    此事,似是就这般定了下来,没有留下拒绝的余地。

    而此刻在众人心中,一个疑惑也愈发强了几分。

    世人皆知皇帝对当今皇太孙的偏宠,可如今再看,却是觉得皇帝的脾性,是越发古怪了。

第三百二十五章 最后的离别

    秋夜萧瑟,墨色的幕布下,今夜没有一颗闪烁的星星,凋落的老树盘踞在殿前,只留下凄冷的影子,略显冷清的月光悄然落下,被干枯的树桠摇碎,成了斑驳的影子,洒在地上。偶有两只不知名字的鸟雀飞来廊前,哑然啼鸣,徒生了几分离别之意。

    明明明日便要出征了,明明,一切都早已准备妥当。

    可今夜的毓庆宫内却还是未有平息,透过窗格,殿内烛火明亮,摇曳之间,一抹温柔的身姿立在悬挂寒衣的榉木架前,凝然不动,一双手平静地抚过上面的每一片冰冷,每一寸寒凉,指尖触碰中,将那头盔轻轻放置着,可不论如何去调整,似乎总是摆不正了。

    与将士商讨半日,此刻才得以披星而回的萧译默然立在软帘后,眸中血丝微凝,疲惫的神色中,难掩不忍与愧疚。

    听着身后的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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