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阳草-第7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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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给祖宗丢脸。”最后又特别告诉他们:路经莱阳去探望一下故友王化北遗属一下,以慰解故人之情。”明凯、明杰一一答应了,这才告退。
次日,二人早早登程,二番出游。两个在路上商定先到金家,把婉莲死的事告知了,然后再往胶州去寻郑鹄。不一天的路程,早早到了金家,把婉莲之死的前后情形详细说了一遍,並将宝珠的按置也略说了。金家一家都叹息婉莲归终结果的不幸。
明凯说:“她的死,这个过错出在我的身上。原说是‘解铃还得系铃人’,没曾想,这个人不但没解下铃,倒还给她加上一条索,令她速死了!”
金自重道:“话也不能这么说,咱们大家本都是好意成全事,偏就赶上这么两个人——一个太脆弱,另一个呢就太鲁直了。这就应了‘以卵击石’那句话了!”
“可咱们就正是在这里做了错事——没有仔细想想他们两厢都是怎样的人哪!”明凯还是自责自惭。
明杰在旁道:“依我看都是这娃娃亲订的不妥。咱们都是让它给支使了。死了、死了。事已至此,说它也无益了。”
方菲便含笑说道:“哎呀!我可也说呢;死了的是说她无益了;那么说,活的该是有益了?”众人一时没懂她的话,便都向她看过来。见她只含笑看着燕明杰,不再往下说了,才知道她又在找趣明杰。金妈妈便说道:“可是昵,那宝珠儿丫头倒是挺开通的性子,人也长的不错,可不就给明杰侄儿做个媳妇呢?前几天住俺这儿的时候,我就看出她的心思了,眼上眼下的。”
方菲听了这话,拍手说:“怎么样?连俺娘这么大年纪了都看出这光景了;是我当嫂子的拿你逗闷儿吗?”
明杰微红了脸。本欲还讥方菲;可是又有金妈妈的插言,便不好再嬉笑了。便说道:“伯母是眼花,看错了。那有的事?人家姑娘那么大了,还不想着遇合适早婚了早有安身的根本。我们这么南跑北奔的年月不归家,跟了俺们这样的哪是个牢实靠头?所以人家不能有这个念头,俺们也不敢躭误人家的事儿。”
“那么她怎么要往你家里住?”方菲笑着驳他。
“这个她呀,嗐!”明杰是有口难辩了“这事当时的情形,你让俺哥说说就是了。”方菲就转去看明凯。明凯便解释道:“是因为婶母没女儿,宝珠又没了家归,所以才这么安排了她的。”方菲还是不以为然,只是摇头,就不再言语了。
这时,金自重便又问起他们两人今番出外都是怎么个打算?明凯说:要先往胶州寻了郑鹄,然后去东平报答借人纸劄之情。再往后还想去安徽,转道江西、两湖。两广、川、陝等处。再以后就得看情形而定了。
“这样也好。”自重道“这些地方都是山川秀美的好去处,自古就有‘物华天宝、人杰地灵’之称;单就那大江上下的风光就足以诱人的了!只可惜我不能与你们结伴同行,真是遗憾哪!”
明凯便说:“是啊,大哥有家庭负担,不比我们有父母的依靠。”
自重应道:“是了。我没有你们的福份,过早的担起家庭的担子来。有什么法子呢!”停了一停,才又说道:“可是,身无沉重倒是一福。只是你们这个时候出外却要小心仅慎。现各处都很不太平。近来听说太平军已经北来,详细情形还不知道。只说是朝庭很是恐慌,正在调集军队,往那边开去呢!此外,眼下又令各地方整治团练、乡兵,一是为准备迎挡大股反叛,再也为的各处地方上的会党都因太平军北来,闻风騒动,而利用团练弹压之。所以,你们一路上也须多多小心仅慎才是。倘有疏忽大意,显露出可疑跡象,就难免受到盘查,说不好不好还被疑为乱党。你们正是年轻少壮,就多招人注意。所以要多留意,见机行事。倘若过于混乱,那就宁可退回来才是。”
“大哥说的极是。”明杰道:“我们本来也没有什么重要事,无非是出来闯闯,长长见识,看看外边形势,交交朋友罢了。”明凯也点头道:“正是这样的。”
自重又十分认真的说:“二位兄弟禀承家风,忧国忧民之情我能体会得;只是如今世道纷乱,龙蛇混跡难辨,所以凡事用心才好。”
二人唯唯应诺。当时无话。
次日饭后,便辞别金家,登程往胶州而来。
路上,仍是明凯背着药囊摇着响铃;明杰肩挞挞裢,做为两个走方江湖郞中,一路行来边走边行医卖药。不一日,这天来到莱阳城。时已天晚,二人寻店住下,待明天早些时出门上路。
二十八胡公理案佳兴发(1)
二十八篇闹官衙胡公理案佳兴发
兀突舶来天外客洋兵洋炮人吓杀
一
莱阳乃是莱州府衙所在地。知府胡仕清。这老官自少年始苦读文章,一生坎坷潦倒,晚年高登,掌府,今正自得意。怀惴圣贤书,心存做官志;这会好不容易得个四品正堂的官儿,便要施展施展,以为忠君报国。但他又是个空肚鸭子似的穷秀才出身,所以发财致富的念头也揣了些个。又因落魄时候遭许多世俗“白眼”,受了无数的窝囊气;这会子一旦春风得意了,许多旧恶也不能忘怀;另外还有“锦衣还乡”这个鬼魂緾绕在心,以此才费了许多周折之后来在这儿作了知府。
现在,胡世清案下除了前任留下的积久未决的旧案之外,还有许多捻党、大刀会、白莲教、八卦教等反叛嫌疑犯和抗捐抗税、冲击官府等新案,等他来裁断。如此繁多的案件要审理,胡知府那么老大年迈的人,又做官不久案牍律例不甚娴熟,因此觉得很吃力。可是他要不亲自动手,推给副手去办理,又不能算为国尽忠;更要紧的是要从中搞出许多好处来。他又自知年纪老大不小了,若不赶快下手,一旦做不得官了,权利过时就白费了!那他这官儿还做得个什么意思呢?虽然他力不从心,但眼下已是秋决在即,这使他不干也不成了!
今天早晨,胡知府又升堂问案。这一堂首先提上堂来的是三个贩卖牲畜的:其中一个贩牛、一人贩马、一人贩羊。他们因为要往登州去赶“九九大集”,而各自赶着牲畜先后经过莱西县万宝屯一块荒草场,因牲畜行路饥饿,那地方青草又很不错,就在那儿放牧了一会儿,准备到牲畜吃饱了再继续赶路。岂不知这草地是有主的,而且这地主又不是一般人。
先是赶马人被地主家人捉住。说那草是他家特意种植,以备喂养自家那大群骡马的。贩马人好说歹说,是因为不知有主的,只道是荒野地。但百般央告终不成,地主人非要扣留下他那马的一半才肯放他走。贩马商人本就是重利之徒,焉能答应,因此连人带马一起被扣留了。
事情多有凑巧,这桩马吃草的事还没完,没过一天,又来了个贩牛的,情形也大同小异,没差许多。刚过一天,紧赶慢赶又来了个赶羊的,五十来只羊,连同人也被扣留了。
这三个牲畜贩子也是久在外面闯荡的,大风小浪也都经验些,对此怎能善罢干休呢?几个人在一起一商量,便打着伙儿到莱西县去告状讨公道。不曾想,他们这一下正好撞到了网里——这知县老爷王必成就是那草地主人的大舅兄。那地主人也正是依仗着这个风势才那么硬气的!
王知县早已得了他妹夫的信。三人来到堂上一说此事,王知县便大发虎威,把那醒堂木在案上敲得震天介响,大吼道:“你们在人家的牧地上遭蹋了人家种植的牧草,不思赔贘,还来衙门告状!真真岂有此里!大胆的东西,还不滚了下去!”
下面三人忙说:“望大人明察,他那本是一片荒坡,我们又是外路人,不知底理,虽有踏损,那草后几日还可以长起来的。要这么扣下我们的牲畜就是要了我们的命了!一点买卖能赚多少钱呢?怎么能经得住这么割了本钱的根子呢?”
知县大喝道:“胡说!你们分明是有意来糟踏人家的草场,要不怎么能配合得那么相宜——先由马来吃高草;再由牛来吃低草;最后是羊来吃草根;这么有秩有序的糟踏,不明明是要连根儿毁坏草场吗?”
三人连连叩头说:“老爷、老爷!可千万别这么说呀!我们三个实在是各不相识的呀!不知怎么这么神差鬼使赶的这么巧,遇到一处的?再说,那草怎么也不至连根吃掉,过一时还会长出来的呀!”
“怎么还会长出呢?”
牛贩子说道:“这个吗?哦!是了,我想啊老爷,咱家种的韭菜不就割了长,长了又割,只要有根它就长的呀。”羊贩子接下来道:“还有哇老爷:在咱们那儿,府县老爷是差不离儿三、二年就换一位的呀。哪位老爷来到,咱们百姓都得‘孝敬孝敬’。这以外,他还都得变着法儿来搜刮。像俺这样的穷百姓一回回的都给夺弄得精光无贰了;可是不知怎么,过个一、二年的,到再换个新老爷来的时候,百姓们照样儿能够弄出油水来。人是这样,草不更是这样吗?再说,我们的牲畜也只吃……”正说到这半途中,就听堂上咔喳一声响亮原来知县已大恼大怒了,把那醒堂木狠狠拍了一下,同时历声喝道:“大胆狗头!你竟敢在本官面前诽谤官人,这不是当着和尚骂贼秃吗?反了!反了!这奴才真是反了!竟然在公堂上说这等话来。一定是叛党奸细无疑了!”当下吩咐把三人一齐锁了,又各打三十大板,下了监。
这几个商贩虽是久在外的,但到底还是细民百姓,粗野之人,头一遭到公堂说话,本就有些怯官,而王知县又是有意作威作势吓唬他们,以便抓个破绽的。这就把几人吓得发了矇;急不择言,说了这些伤筋动骨的话。正好就是王知县算就的。
但是,商人重利之心甚切,经过几番审理,要扣留牲畜可终是不服。知县无奈,便把此案禀报到府。胡知府阅过案卷,见有如此一些牲畜,不由的在心里盘算开了,心想:常言道“量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我今若就把这几人坐实了乱党,这批牲畜便没收入官。这样,把这群马交送军营;便算是为国尽了份忠心;这群牛自己留下;家里近年来置下的几晌土地正在缺少畜力耕种呢;那群羊发给王知县,由他处置给自己或是给他妹夫,就由他去了。这样公私兼顾,上、中、下大家利益均沾,三全其美,且又算为天下除了患,自己可算是一名强吏干员。这岂不是一番美举吗?几个赶牲畜的,总然冤屈些,世事总是十事九难全。再说啦,这也合乎“宁错三千不漏一个”的法则,不算罪过的。况且现今天下太乱了,不如赶在这次秋决中打发了他们最好,不然终久也是后患。以此,今日早堂就先问此案。
胡知府看着三人跪在堂下,便使出全力朝下喝道:“你们都是哪里来的?到在这里干什么?”
赶马的说是沧州来的。赶牛人说是德州来的。赶羊的说枣强来的。最后众口一词:“是从北方贩来牲畜往登州发卖,路过本地的。总不过是为的搛钱,养家糊口罢了。”
胡知府堂上冷笑道:“说的倒也好听;俗语说‘察其言观其行’,你们行为不规,出言犯上;尔今乱党蠢动,意欲做乱,人心为之动摇。似尔等这般形迹,定是乱党无疑!今在本府堂上竟敢巧言诡辩!还不从实招来?不用大刑量你们也不肯实话实说!”说道伸手掣出一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