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44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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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飞碟打得也很好。高雄常常和他切磋。但我只是听苏说过,并没有亲自目击过。我不参加与射击有关的活动已经很久了。
在从伦敦前往温德米尔湖区的高速公路近旁,高雄还在乡间买了一个小农场,里面包含了几栋经典英国农舍。他雇了个管家在负责经营农场,把其中的一栋农舍低价转让给了他的英国女秘书曼尼一家,作为她家的夏季度假屋。高雄本人很少在农场里,往往去的时候也就是停留一天两天的。但是,曼尼经常会去,一来代高雄监督一下农场的经营情况,二来她和丈夫都很喜欢这里的风景。虽然高雄的房产投资眼光很准,现在这里的农舍售价已经飙升了好多倍,但是曼尼已经没有出售套利的想法了。她打算离开职场之后就居住在这里养老。没想到,后来高雄出了问题,整个农场也被迫出售抵债了。曼尼不得不也跟着放弃了她的养老计划。
这个世界上的事情,还真是无常得很啊。没人知道那个拐弯会从哪里开始的。
小时候,我听说过一句禅诗,后面两句是:“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当时我觉得这话好古怪,很难理解。但现在,我知道这是真实地发生着的。
在时光和岁月里,流走的是我们个人渺小的生活和我们的人生成就,而留下的却是那些我们曾经居住过的房子,我们曾经泛舟过的河流。
先消失的是我们。转眼之间,落花流水,一生就这样过了。
(四)
但是,高雄在温德米尔湖区的房子,最吸引我的地方还不是这些。
这个住所里面有一样让我不能忘记的东西。那就是一只名叫嘟嘟的白天鹅。
我是第一次住到高雄的这栋物业里时遇到嘟嘟的。那时候,高雄带着我在码头上欣赏整个豪宅区的湖光山色。让我奇怪的是,出门的时候,高雄捧了一袋爆米花。
静止的水上有些波纹在扩散。一只白色的天鹅穿过湖面向我们游过来。
它柔缓平滑地经过水面,矜持高贵得就像天上的仙子一样。
它的羽毛闪动着丝绸一般的光。
它弯起长长的脖子,它游了过来,高雄蹲在岸边,把手里的爆米花递给它。
它便慢条斯理地在高雄的手里吃了起来。
它的眼睛好奇地盯住我看。
它看得那么柔情,以致于有一刻我觉得它在对我笑。
“它叫嘟嘟。我的宠物。”高雄说,“其实,它是野生的,就是这湖区无数天鹅当中普通一只。有天中午我在湖面驾船的时候,它一直在后面跟着我。它跟着我游荡了大半个湖面,又一路跟着我回到了码头。它这样忠贞不渝地跟着我,这样默默无声地跟着我,让我很感动,于是我到家后翻箱倒柜,找了好多食物出来,来到码头上,就像现在这样,喂了它很多好吃的。”
不想它从此就吃上瘾了。
随后的每个中午和黄昏,它都会游到高雄家的船码头附近等候着。
友谊就这样开始了。高雄家就慢慢变成了嘟嘟的御用餐厅,而高雄就成了它的御用大厨。
后来,和高雄家的各色人等都熟悉了,嘟嘟的胆子就大了起来。它常常摇摇摆摆地上岸,在高雄家的院子里仰首阔步地走着。
再后来,它就走到房间里面去了。
我在他那房子里度假时,有天早晨刚起床,就看到嘟嘟从一楼的厨房前面昂首挺胸地慢慢走过。
听说,它还光顾过高雄的床铺。
为此,高雄常常打趣说,他的魅力如此惊人,以至于一只天鹅都愿意和他同床共枕。
他说完就自己朗声大笑了起来。那种笑声现在还在我的耳边回荡着。
那天,我看着高雄用爆米花喂这只天鹅,忍不住被嘟嘟的美丽所深深吸引。
我伸手抚摸着嘟嘟的头顶。嘟嘟仔细审视了一下我,决定泰然接受我的抚摸,不中止吃爆米花的享受。
在我的抚摸下,它的眼睛享受地半睁半闭了起来。
我说:“她可能是你前世的情人。只是,你不记得她了。她又无法开口对你说。”
高雄说:“你这么好心,就替代她对我说吧。这样,我就能听见了。”
高雄出事以后,这只天鹅不知道怎么就觉察到了。它从此就再也没有游近过高雄泊船的码头。
(五)
高雄出事以后,他名下的私人物业不断被拍卖,以偿还他的巨额商业债务。
虽然苏很舍不得,但最后,终于也还是下定了决心,把温德米尔湖区的这栋住宅也出售掉了。
听新的屋主说,他们再也没有看到过主动登岸来亲近的白色天鹅。
我最后一次看到嘟嘟,是在湖区的公共码头附近。它和一大群白天鹅一起,蹲在游客通道的正中央。
我买了些好吃的东西放在手心里,走近它。
它安安静静地蹲在那里。它看着那些食物。它偏过头看着我。它的嘴靠近了那些食物,但没有吃。
它在我的手上轻轻地啄了一下。
它就掉头看着湖面,不再看我。
它会留恋着那个码头和那个曾经的身影吗?
嘟嘟是高雄给它取的名字,高雄的儿子们一直很不喜欢这个名字,他们私下里一直坚持叫它“小羽毛”。
其实,作为一只天鹅来说,嘟嘟是不会介意人们怎么称呼它的。它也不知道高雄后来到哪里去了,为何永不再出现。
这些,对它来说,都并不构成什么悲伤吧。
我看着蹲伏在人行道上,拒绝吃我手里食物的嘟嘟,心里不禁很感慨:
不知道在它天鹅的心里,有时候会不会偶然怀念过高雄曾经的存在和照顾。
大概不会吧。动物的记忆,都是很短暂的。
其实,我们人类的记忆,也很短暂。
第八百三十六章 北美假期(上)
(一)
有一年夏天,高雄带着一家子,约了我和另外几位合伙人,一起到北美去度假。他说会带我们去滑雪。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我并不喜欢滑雪。一切从高处往下运动的项目,都是我所恐惧的。
但是高雄并不知道我恐高。我也不想告诉他,不想让他知道我那么多的事情。
我试着推脱了几次,但他锲而不舍,苏也打电话来,说希望我去陪陪她,那一帮人里面,就她一个女的,她觉得挺寂寞。
接了苏的电话之后,我不方便再行拒绝,便安慰自己说:虽然不会滑雪,但是去看看雪景,体验一下气氛也很好。毕竟,我从没有亲临过滑雪场。
过了几天,曼尼就给我们发来了度假的日程安排表。
果不其然,高雄选择的滑雪场是位于丹佛市以西2小时车程的arapahoe…basin滑雪场。这是全美夏季开放时间最长的滑雪场了,一般都能开到6月,有时候能开到7月和8月。如果想要在夏季的暖阳下滑雪,感受阳光的飞速掠动,这里是最好的选择了。雪场的滑道陡缓适中,没有落基山脉中更大的vail雪场那样高峻。很显然,高雄是照顾到了女士们、孩子们的需要。他本人单独去滑雪的话,一般都会径直去vail。
高雄感觉到我的迟疑不决,就对我说:“滑雪的感觉真的很美妙,你应该尝试一下。在漫长的雪坡上,千峰伫立,万木森然,四下人烟寥寥,独自在婆娑树影间飞流而下,除了耳边的风声和眼前的白雪的反光,一切都那么寂静。你真的不想体验一下吗?”
我脑海中马上浮现出你曾拉着我的手一起滑下的那个小雪坡,想起我们一起滚落在雪地上,想起你给我拍掉身上的雪花,然后你突感疼痛,独自走到旁边,撑着膝盖弯下腰,看着地面。
我用力把浮现的这些影像推开去,重新按压到记忆的黑暗底层。
没有你的引领,我没有胆量再次站在悬崖的边缘,我也没有胆量再次从高处飞跃而下。
高雄再次鼓励我说:“那儿有好多滑雪速成学校,还有经验丰富的教练,能够很短时间把菜鸟训练成雪上飞,你完全不用担心,我儿子都能轻松学会,苏这种没有什么运动细胞的也学会了。你需要担心的,根本不是会不会滑,而是一试之后,会不会从此上瘾,一发不可收拾。”
高雄说:“你会喜欢的。你可以感受到整座山峰几十亿年的脉动。”
他说:“你会明白,大地,也是有生命的。”
(二)
启程的日子终于到了。大家各自奔向约定的集合地。
苏带着孩子们从欧洲出发,我和高雄约好,从北京上飞机,同机前往滑雪地。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非常枯燥乏味。我和高雄的座位又隔了一排,还隔了一条过道。这是我刻意要求的,这样可以避免躺下来的时候睡在高雄的身边。睡得离他这么近,不知道他会做些什么。反正我会感觉到很不自在,宁可离开他远一点。
高雄看了我的座位牌,呲牙一笑,并没有说什么,这让我松了一口气。
上了飞机之后,我发现自己的邻座和对面,是两个身高超过2。2米的非洲裔美国人,他们像两座大山一样压迫过来,让我觉得自己非常渺小,颇有被关在深井中的感觉。两位非洲裔美国人也不时地拿眼睛看我,脸上露出微微的笑意,让我更觉得有点尴尬。
好在,我随身携带了一本不错的历史书,是写波斯居鲁士大帝的统治年代的。在不颠簸的时候,我基本上都在埋头看书,从精神上脱离此刻的时空,进入一个已经消失的世界。
我喜欢读书的原因就在这里:只要翻开书,就可以离开此时此刻,进入消失了的时空。
读书的间隙,我用眼角的余光,扫了扫高雄那边,看到他找空乘人员叫了小瓶的酒和小食,在那里有滋有味地自斟自饮,头上还戴着耳机在听音乐还是广播,一边听一边摇头晃脑。
在任何情形下,他都具有安排好自己的强大能力。
(三)
广播里播放通知,说各位乘客,我们正在飞越北极。
大家都贴在舷窗上往下看,果然我们已经穿过了西伯利亚高原,现在大地上覆盖着广袤的冰雪。
这是我第一次从高空俯视北冰洋。以前虽然去过北美几次,也飞越过北冰洋,但时间都是晚上,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这时候是北极的极昼季节,太阳始终浅浅地落在地平线上,冰山雪海都长时间地笼罩在夕阳的红晖之下。
看着那延伸到天边的亿万年的冰川,我不禁再次感觉到人类在这个星球上的渺小。我们的存在如此短暂,就像是一颗颗灰尘,随时会被吹散无踪。
我一直贴在舷窗上看着下面的冰雪世界。高雄并没有推开窗户去看。他飞这条航线不知道有多少次了。这些景象,他早已熟视无睹。
窗下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岛屿。那就是世界第一大岛格陵兰。这意味着我们快要到加拿大了。格陵兰原来是丹麦王国的海外飞地,但是后来他们通过公投,决定内政独立,外交军事之类的,依然委托丹麦王国代管,算是一个自治的独立政体了。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机翼下的格陵兰,看到了我们的飞机在大地上投下的斜斜的、长长的影子。
就在这时,有人拍我的肩膀。
我回过头来,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