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诺弯刀-第1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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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出于对刘氏父子的绝对忠诚,雷士诚决定要做点什么来弥补刘言的错误。他散朝后,打听了一下你们父子的去向,便匆匆赶到从慈宁宫出宫的必经之路上来等着你们父子。他已经在这里站着,等了你们很久。
和父亲寒暄之后,雷士诚毫不犹豫地表达了对你刚才武英殿建言的高度共鸣,并为刚才在殿上出言太晚,没有及时当众给你坚定的支持而致歉。
雷士诚的态度,很让你动容。你再度对他躬身施礼,表示发自内心的感谢。
雷士诚看你对他并无拒绝之意,就开门见山,进一步地对你提出了挽留。
他说:“国公,少公子,少公子方才在武英殿建言之事,事关国本,事关全军,并不是只有三言两语就能在朝堂上说个清楚明白,让所有的人都心悦诚服的。要让汉王了解其中利弊,要让群臣赞同,还需要持之以恒的多次陈言。本来就很难毕其功于一役。少公子既然谋虑多年,信心足具,成竹在胸,就不可轻易放弃,要有恒毅不舍之心。相信,如果少公子能有这样的坚持和耐心,终有一日会精诚所至,金石为开,令汉王刮目相看。”
你看着雷士诚。你作礼道:“不知雷将军希望晚辈做些什么呢。”
雷士诚说:“国公,少公子,雷某特为来此恭候,就是想恳请国公不要即刻带少公子回去岭南封地。少公子人中龙凤,宜留在峒城,发挥更大的作用。雷某,诚心邀请少公子留在峒城,耐心蛰伏,以待其时。若少公子觉得一人在此过于寂寞,不妨搬来雷某的府邸居住。雷某此番调防休整,也还要再在峒城居住一段时日,雷某正好还有很多问题,想要听听少公子的高论,愿得少公子的指点启迪。雷某可以保证,雷某返回战线之前,必定设法再为少公子争取一个单独面君的机会,让少公子得以排除庸臣之扰乱,从容把今天在武英殿上没有机会说完的话,全面完整地向汉王陈述。雷某必会从旁协助,劝说汉王让少公子放手一试,给少公子足够的权力和兵马,在北境去实施少公子的想法。”雷士诚说完自己的考虑,便热切地看着父亲和你。他说:“雷某之言,发自肺腑,还望国公和公子,慎重考虑。”
父亲看了看你,他再度感谢了雷士诚的这番心意,但是,父亲也说:“此事,由犬子而起,今后如何,老朽致仕多年,于朝局政事已然生疏,不宜贸然决定,不如,由犬子自己来决定去留吧。”他对你说:“景龙,你可仔细考虑雷将军的建议,给雷将军一个明确的答复。如你决定留下,父亲无不支持你的。”
雷士诚充满希望地看着你。你脸上的表情一如既往地平静。雷士诚看你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热情,觉得自己刚才的话,还没有充分吸引到你。他自己回头想了一下,也觉得若把你留下,其实他也只能尽力争取,并没有十足的把握就一定能说动刘言再次召见你,更没有把握刘言就能被你说动,改变他长期以来厌恶骑兵是蛮夷之风,注重步兵战法的成见和对北地边军的忌惮。于是,他又补充道:“少公子放心,若汉王始终不为所动,雷某也不是完全什么都不能做的。雷某诚心邀请公子到雷某所部军中为参谋,公子若欲有个军职,只要职分不求一步登高,雷某也可以满足公子所愿。公子若肯留下,雷某必定能给公子超过500人的兵马和更多的权力,让公子得以一展抱负。汉王在殿上给的差事,雷某也可以代为回掉,公子不必为此操心。雷某此番陈词,绝无虚言,公子可以信任雷某必当尽心竭力。”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雷士诚的一片至诚,已经是毋庸怀疑。雷士诚的邀请,就等于是南汉最精锐部队的邀请,而南汉的这支精锐部队,是天下三大最精锐的部队之一,这个分量,对一个初出茅庐的年轻后辈而言,可是非同小可,足以让人感觉受宠若惊。
父亲被雷士诚如此诚恳和隆重的态度深深打动。他心里,也觉得你应该就此顺势接受,不当有所拒绝。但是,父亲也记得,道济曾经多次当面和书信提醒过,你在军事和政务上的见地之卓,能力之强,当今天下,可能无人能比,道济多次表示过,希望你回家之后,父亲不要太过替你做主,在所有的关键时刻,都应该绝对信任你的选择,绝不干涉你的决定。于是,父亲也看着你,等待着你对雷士诚的建议做出反应。
你沉吟了片刻。然后你拱手向雷士诚再次施礼。你语调平静、神态恭敬地回答说:“雷将军的诚意,让晚辈铭感肺腑,没齿难忘。雷将军一代名将的心胸和忠诚,是晚辈景慕随学的榜样。只是,晚辈离家多年,刚刚回来,私心里,实在很想留在父亲身边,先尽几年人子之孝,这次奉王命募兵五百,在清风寨训练新军,正好忠孝可以两全,晚辈非常感谢汉王的恩典。方才晚辈在武英殿上的建议,只是一家之言,但表对王廷的一番忠诚而已,能否真的实行,究竟怎样实行,晚辈,其实也还多有谋虑不周,思路不清之处,此番回去,正好痛下苦功,完善其策,在岭南封地先行尝试,但求来年觐见,能够稍有心得,或能有所演示,不负汉王所托和雷将军的厚爱。晚辈据实而言,还望雷将军不要见怪。”
雷士诚听了你这一番话,心里一阵透凉。他知道,像你这样的人,在这样的事情上,所做的决定,必然是想得非常清楚的了,这就是你最后的决定。你既已明确说出,就很难再望你更改了。他怔在那里,一时不知道可以再说什么。
你也不再进一步地客气,但再三拱手为礼致歉而已。
父亲赶紧出来打圆场,说了不少场面上的话,总算是把尴尬的气氛扭转了过来,双方各自礼敬而别。
雷士诚站在那里,看着你们父子告辞上马离开了宫城。他听着风吹动自己衣角的噼啪声,目送你骑马穿过整个广场,消失在宫墙外。他在心里叹息了一声。
正如你没有引起刘言的兴趣一样,刘言的平庸和狭隘,也同样没有引起你的兴趣。
雷士诚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在这座宫城里见到你。你以后不会再来了。
随后,他突然起了一个念头——他其实应该就让这一次的觐见成为你的最后一次觐见。他应该在你回去的路上,在你羽翼丰满之前,先行杀了你!你这么有主见,这么镇定,这么坚不可摧,如果不能为汉王所用,也绝对不能为他人所用,更不能让你自起炉灶!
但是,这个罪恶的念头,很快就让他自己先打了个寒战。他随即想到你父亲的忠诚和仁厚。他用力把这个念头从心里推开去。他在内心谴责自己:“我怎么能对一个三代效忠的老臣做出这样卑鄙龌龊的事情呢?怎么能无缘无故地杀他唯一的嫡子!”
雷士诚,像他后来表现出來的那样,始终还是一个正直的人。他到底没有去做这件事情。
当天,雷士诚经过一番思量之后,很快就决定放弃这样做了。他自我安慰地想到:“他这么孝顺父亲,而他的父亲这么忠诚,他即使不能被刘言所用,也应该不会就此走上与刘言敌对的道路吧。”
他就在内心的这一番衡量与犹豫当中,离开了宫城,悻悻然回府去了。
第三十四章 种子
“这个汉王,真是有眼无珠!”吴顺看完了汉王的封授旨意和调兵诏令后,愤愤不平地说。
你一边脱下朝服,换上家常的衣服,一边说:“不是进宫前就告诉你会这样了吗?每个人都会有被别人看不上的时候。只是,可能让父亲失望了。”
吴顺摇摇头说:“看老爷回来的表情,不像是有多么失望的样子。我怎么觉得,老爷心里,仿佛还是松了口气?”
你笑道:“父亲心里,其实也很矛盾。一方面希望我有好的前程,一方面又担心我被送上战场。这次虽然前程落空,但却可以继续留在岭南封地,暂时不用去战场,父亲觉得这样也不错吧。”
吴顺说:“少主人,难道你就不觉得失望吗?若真如太后所说,对世家子弟一律封授凉薄也就罢了,可偏偏,在你前面、后面,好多没什么本事的人觐见之后,都封授了更高的爵位、更大的封地。咱们,就勉强给了这五百人,连个实职都没有,带兵的名分都没有,摆明是应付一下的。连太后都觉得这样对你不公平。”他气鼓鼓地看着汉王签署的那份调兵诏令,心里很想一把把它扯个粉碎。
你伸出手,把诏令从他那里了拿回来。你把诏令重新卷好、束好,放入锦袋中。
你说:“汉王好歹也给了我一支部队。”
“打起仗来,五百人也能算部队吗?算卫队还差不多。太少了。”
你说:“会带兵的人,随时都能自己带到兵。有没有王命的授权,都是一样。又何必去在意人数的多少。汉王许可我带领部队演练新战法,这才是重要的。”
吴顺叹息说:“这些都是名义上的。说到实惠,总而言之,咱们这趟,差不多和白来一样,什么都没有得到。”
你把诏令小心地贴身收好。
你说:“你说错了。不是一无所获,而是大有收获。汉王,已经把未来新汉军的种子,一个新时代的种子,送给我了。种子虽小,但里面,却包含着整座森林,假以时日,终有荫蔽天下的时候。”
你说:“接下来,就看我们自己,怎样使用这颗种子了。”
吴顺说:“回去以后,少主人想做什么呢?”
你说:“先回去看看清风寨的营地是否修缮扩建完工了。然后,去奉诏选兵。”
吴顺说:“汉王的部队这么多、这么杂,少主人准备去何处选兵呢?”
你说:“还用问吗。这支部队,早就有人替我备在那里了。”
“谁啊?”吴顺不解地问。
“琴儿的父亲。”你说,“我准备去陈伯父生前属下的部队,去选新汉军的第一批人马。”
你头脑里浮现出雷士诚的形象。
你说:“只怕,有人不喜欢我去那儿选兵。”
“谁啊?”
你说:“一个非常不错的人。”
后来,常常有人说,其实,以你在战场上神鬼莫测的表现,你要突如其来地除去刘言,是没有什么障碍的。但是,你从来没有把北线频繁使用的千里斩首战术和雷霆霹雳手段用在刘言身上。虽然你几次让他闻风丧胆,甚至把他吓到卧病不起,但你并没有真的对他下过杀手。你心里,始终是给他留了一点余地的。除了父亲和外祖父家族长期效忠的缘故,更多的,是你在心里,始终记得,并且感谢,是他把太平时代的第一颗种子,送给了你。
第三十五章 护城河
朦胧的晨曦中,城门刚刚打开。
父亲和你,还有吴顺和随从,骑马过了峒城的护城河。
走过护城河上的桥梁后,你回马看着晨光初露中身后高大坚固的城墙。你勒马停在那里看了一会儿。
父亲策马走近你。他说:“初来峒城,真的不想多留两天,各处再看看吗?”
你摇头。你说:“回父亲。儿子该看的,都已经看过了。”
父亲说:“新王毕竟还年轻,南北两边的战场,都还没有亲临过,很多情形,他没有深刻的了解,一时不能判断你的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