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兵不死-第21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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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亮道:“故事得从1986年开始讲起,张良善是1984年参军入伍的,86年,他成为西藏阿里军分区汽车营的一名汽车兵,从此就和新藏线结下了不解之缘。在莽莽昆仑,他整整战斗了二十四年。”
“新藏线,是西藏西部重要的运输大动脉,海拔五千米以上的路段有一千多千米,可谓世界上海拔最高的公路,也是入藏线路最为艰难的一条。”
“这条路,山陡弯急,氧气稀薄,气候多变,还经常有暴风雪、泥石流和雪崩,是名副其实的死亡之路。”
说到新藏线,在场的汽车兵们无一不露出敬畏的之色。
正如王亮所说的,这是一条死亡之路。
毫不夸张地讲,每一米,都有先烈血。
从当上汽车兵开始,张良善每年要在这条路上穿梭十几趟。
雪崩、塌方、冰陷、泥石流是家常便饭,往往是雪崩连着滑坡,塌方连着泥石流,并且就在几公里的路段上发生。
汽车兵遇到这种情况的时候既不能坐以待毙,也不能瞎冲乱撞。
要学会抢道,该停则停,该冲则冲。
葬身雪底也是死,能冲出去就捡条命。
有时冲出雪崩区,再回头看看那轰隆隆而下的雪崩,会忍不住笑出声来。
多少次和死神擦肩而过,跑这条线的汽车兵不会记不清了。
每一次任务,能够活着回来,就可以立功受奖。
王亮记得张良善曾经说过这样一句话:“我亲眼所见在这条路上死去的人就不下一个排,仅在麻札达阪第一个拐弯处牺牲的就有好几个。但我每次上路就兴奋,我喜欢跑车。”
王亮也曾经对这位汽车兵做出过这样的评价:“良善对这条路熟悉得就像自己手掌上的纹路,每一个弯,每一道坎都已刻在他的心里。”
王亮继续道:“我记得良善给我讲过这样一个故事,那是他参军入伍的第二年,在前往什布其的马洋达坂。。。。。。”
他遇到了某师参加施工的二十九台车。
该师的车队几乎没有在高原上跑过车,因为路途太险,驾驶员的经验不够丰富,走到号称死亡之谷的马洋达坂就不敢再往前开了。
因为差那么一两厘米,车子就会滚落到山底。
张良善见后,袖子一挽,说:“我来帮你们!”
接着,凭借着娴熟的驾驶技术,他把二十九台车全都开过去了。
车队的司机感激地轮流拥抱他。
有老兵问:“老班长,你是哪一年兵?”
张良善笑了:“不要叫我班长,我还是个新兵蛋子呢。”
王亮问道:“老兵为什么管良善叫老班长?”
因为张良善已经在高原上当了一年的兵了,那里是高原,人老的快。
显老。
1987年10月,张良善已经有三年的军龄了。
在一次执行运输任务的途中,群众的车配件坏了,张良善就把自己车上的备用配件借给那位司机应急。
但返回途中,张良善的车配件也坏了。
他只能派副驾驶下山取配件,自己留下来看车。
但谁知随后山上就发生了塌方,上山的道路被完全阻断。
张良善毫不知情,在雪山上,他等了一天又一天。
留下的干粮在两天后就被吃完了。
为了能够生存下去,张良善四处寻觅,终于在几公里外的地方发现一片湖。
于是,他白天一边用铁锹打鱼,一边搜集枯木和牛粪。
到了晚上用枯木和牛粪点火做饭取暖。
王亮介绍道:“高原上的鱼啊,我吃过一次,毫不夸张的说光是那皮就有老年机那么厚,放进嘴里根本就咽不下去。”
为了生存,张良善忍着吃下去,结果是没过多久看见鱼他就恶心,想吐。
一连十天过去了,什么都吃不下的张良善饿得全身浮肿、浑身无力。
奄奄一息中,他用最后的力气在烟盒上写下遗书,嘱咐哥哥要照顾好父母,请求两位老人不要为他难过。
一直到第十五天,救援的战友才赶了过来。
此时的张良善已经成了一个活脱脱的野人,胡子又长又乱又脏,脸上的皮起了一层又一层,嘴唇乌紫,双眼深陷,人瘦成了皮包骨头。
0367 新藏线上的红细胞
0367 新藏线上的红细胞
王亮道:“等前来支援的战友打出一条通路见到张良善和他那写在烟盒上的遗书的时候,所有的战士都忍不住抱着几近陷入昏迷的张良善放声痛哭。”
对于西藏的汽车兵来讲,这样的险情已经是家常便饭了。
对于张良善来讲,这样的险情也并不是他唯一的遭遇的一次。
他曾经驾车行驶在西藏和新疆交界的界山达坂时,突然遭遇上大风雪。
在零下三十多摄氏度,海拔六千七百米的雪山达坂上,人站着一动不动呼吸起来都非常困难。
但是为了争分夺秒突围,开辟出一条可供车队前行的通道,张良善和战友们要在克服极端恶劣环境带给身体影响的同时用铁锹铲雪开路。
还要拖着疲惫的身体搬来沉重的石头卡在车轮上防止出现滑车的情况。
当他们勉强挖开几米路的时候,转眼间路就又被风雪掩埋,一天下来只能走两公里。
忍受着寒冷和饥饿,他们却一刻也不敢休息,因为怕一旦睡去就永远醒不过来。
饿了就用雪水煮一点干粮,困了就吃一颗野山椒提神。
在粮食全部吃光后,战友们又冷又饿,有的战士体力不支晕了过去。
一筹莫展之际,张良善发现不远处有一头捕猎的狼正扑倒了一只黄羊,他跳上驾驶室,驾车冲了过去,把狼吓跑,将黄羊捡了回来。
饱饱地吃了一顿后,他们继续一步步地前进,整整三天三夜后,终于走出了界山达坂。
王亮道:“他,他们,就是这样的工作状态。每一次出任务都面临着牺牲的危险,无数的战友倒下了。”
“良善曾经同我说过,他从一九八六年到汽车营跟车开始,在二十多年间曾一百多次往返于新藏线,共行车六十多万公里,上送物资七百五十多吨,立二等功两次、三等功六次。”
他的名字叫什么?
他们的名字叫什么?
汽车兵。
新藏线上的红细胞。
在这个和平的年代里,没有多少人会关注他们。
灯红酒绿,歌舞升平。
人们早已经就习惯了这安静祥和的日子,可不曾知道有多少人为了捍卫这和平付出了青春、健康乃至生命。
王亮觉得自己借着一个机会就要讲出来,做成影像资料留给后世。
有些事情,必须得有人去做。
有些话,必须得有人去讲。
生于安乐的你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有多么艰苦,有多么伟大。
“回到一九九二年,那是良善生命中遭受的巨大苦痛的一年,苦难接踵而至。。。。。。”
那一年,在好心人的帮助下,张良善和妻子何桂丽喜结良缘。
结婚仅十天时间,部队一封有任务速归的电报便把他从家里召回了部队。
两个月后,妻子来信告诉他自己怀孕了。
在读完信件后,张良善得知自己要当爸爸了,他高兴坏了。
他迫不及待地把自己的喜悦分享给所有的战友,并给妻子回信道:“你到部队来,分娩时我休假好好照顾你。”
快要临产的时候,妻子因为感冒住院。
这时张良善所在的部队接到了运送物资的任务。
所有的战友们劝他去跟连队请个假。
但张良善拒绝了,他知道这次任务的重要性。
他说:“如果不能赶在大雪到来之前把物资送上山去,整个冬季山上守防的官兵就要挨饿受冻,甚至要死人的。我是运输排长,要带队上山,在这个节骨眼怎么开口向组织请假呢?”
最后,他说服了爱人,踏上了上山的征途。
运送屋子的车队前脚刚到红柳滩的时候,留守处把电话打到了兵站,点名找张良善。
运输连的连长找到张良善说:“小何的病可能有麻烦,你把油罐卸在兵站,马上开车下去吧。”
张良善说:“连长,车都已经开到这里了,再有个三五天就可以返回,我这个运输排长不能当逃兵。”
车队继续前进,在到达狮泉河后,留守处的电话又打了过来。
王亮道:“当时的情况是良善的爱人第二次住院,即将分娩,是难产,情况不太乐观。”
张良善在得知这一情况后,和战士们卸完油,就连夜开车往山下赶。
到了多玛兵站,留守处的电话也追到那里,问他是保大人还是保孩子。
听到这话,他的眼泪从脸庞滚落下来,他哽咽着说:“都要保,都要保,实在不行,就保大人!”
那种煎熬,没有经历过的人怎么能体会得到。
1992年的一天夜里,祖国安好。
有这么一名心急如焚的军人,他驾着汽车在高原上飞驰,要五天才能走完的路程,他仅仅用一天一夜就赶完了。
当到达医院的时候,孩子已经夭折。
妻子也因为大出血生命垂危。
他在医院守了整整十五天。
对,十五天。
同他1987年遭遇到大雪封山被困的时间一样长。
不过这十五天,更让他煎熬。
在妻子弥留之际,他含泪问爱人还有什么话要说。
爱人只是摇摇头。
过了好半天,才流着泪说:“以后。。。。。。跑山上的路。。。。。。要慢一些。。。。。。”
妻子下葬的那一天,他穿上军装,戴上所有的军功章。
给爱人和孩子庄严地行了一个军礼。
当跪在坟前的时候,他的泪水夺眶而出:“桂丽,我对不住你,更对不起我们没有出生的孩子,尽管没有见到他,我也给他取了个名,就叫‘来生’吧,来生我再报答你的恩情!”
这就是那张广为流传的照片的出处。
这就是照片背后的那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王亮擦了擦泪水,继续道:“良善去买了两袋水泥、一些沙石,要亲手给妻子立个墓碑。”
“伴着悲伤和愧疚的泪,墓碑做好了。”
“可还没来得及刻完碑文,营里要往阿里送一批战备物资。情况是前往阿里的道路已被大雪封住,这个时候闯阿里,必须挑技术最过硬的司机。于是张良善主动请缨,他说‘我要用这种方式表达对爱人的悼念之情’。”
就这样,他又一次征服了这条路。
从山上下来之后,他在亡妻的墓碑上亲自刻下了碑文。
0368 在荣誉与光环渐渐远去的时候
0368 在荣誉与光环渐渐远去的时候
王亮曾经到过西藏,到过阿里军分区,见到过张良善,也同他促膝长谈过。
“在爱人去世后的几年时间里,每次上山执行任务前,他都要到她的坟前去坐坐,几年的时间下来,妻子的坟前被他踩出了一条小路。。。。。。。”
1992年,对于张良善来讲,是阴霾的一年。
妻子去世没有几天,一封亲戚的来信差一点再次击垮他。
他妹妹在老家病故。
老父亲难以承受失了儿媳又失女儿的打击,痛苦万分,生生哭瞎了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