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明最后一个太子-第3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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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看来,自己七旬年纪,还有什么可以顾惜的?若是为了权势而折腰,那自己这些年也就不至于关心贫苦,以至于到老也未得到多大的富贵。
可若是畏惧权势而放任权贵摧残百姓,那他这一把年纪也就活到狗身上去了。
想到这里,徐新学就要开腔,他打算挫一挫这位新君的锐气。让他明白,在医学这样专业的事情上,外行指导内行是行不通的。
就当徐新学下定决心的时候,忽然间,有人抢答了。
抢答的是胡波,他开口道:“老夫不才,竭力思索,能得九分便是上佳。”
徐新学一见胡波开口,顿时气势一顿。看到开腔的是胡波,他心思又变了。
胡波不是朱慈烺,人家亦是一代名医。在临清的时候就创下偌大威名,在外伤之上名气极大,绿林之中多少重伤都是他所医治。
让徐新学气势一顿的不止是胡波在外伤医术上造诣,而是胡波代表的另一个机构:陆军医院。
陆军医院是朱慈烺在崇祯十五年成立于当时山东镇里的随军医院,最初始时只不过十几人,但伴随着朱慈烺一会儿五千两一会儿一万两不计工本的投入,陆军医院的规模不断扩张,人才也不断充实,医学技术以及医院救治能力也迅速飞涨。
这样的一系列结果直接就让陆军医院救治的成果突飞猛进,尤其让徐新学心中赞叹的是陆军医院可不是军官们的专属医院。大多数时候,陆军医院都是接受普通军士治疗的。
徐新学知道皇家近卫军团的军纪极好,很多人猜想或许是朱慈烺带兵有方,麾下名将如云。可在徐新学看来,其中定然是有陆军医院功劳的。正是陆军医院不计成本地救治士兵,这才会让士兵归心。
伤了有医治,死了有抚恤,赢了有奖赏,士卒还有什么顾虑不拼命呢?既然打赢了就有奖赏,士卒就不会将心思花在小老百姓的身上。
就此,从军也就从了一段荣耀的经历。军人的身份含金量大增,军队对于维护荣誉自然格外伤心。
当然,徐新学关注的也不止是这一点。他还听说过陆军医院对民间的开放,这样一个军队机构,竟然也一样愿意将皇帝陛下投注无数钱财精力的资源给百姓开放,这才让徐新学为之赞叹。
最终在台基厂扎根的陆军医院规模徐新学是有所了解的。
他所在的仁济堂是京师一大医馆,开在内城明时坊,门面足足八间,他带下的徒弟数十,蔓延到京师各处的徒孙数百计,能出师独立就诊的亦是足足有十六人。按说,这已经是京师里排前的庞然大物了。
可是比起陆军医院却远远不如。陆军足足占了三处独立院落,房屋数百,正式医师就超过三百人,非正式的见习医师、护工、以及各类医护人员共计超过千人。再加上京营的地方,足足有上千张病床。
这样的地方,意味着每日能够接受超过五千人的整治。这样的医疗能力,开业只要一年就能超过徐新学四十年的功业。
在徐新学的心中,这就是功德,这就是本事。医治更多的人,让苍生更多战胜病魔,这就是医者最大的功业。
故而,面对胡波,徐新学气势落了下来,他缓缓开腔道:“老夫约莫能得八分真意。”
太医院的院正崔文朴道:“亦为七八分分。”
最终,余下的人目光都落在了吴有性的身上。
吴有性默然不语,其余人就更加不开腔了。
“可天下医者,岂能尽有如此本事?”朱慈烺指着陆军医院一群医生:“倘若一位名医一日能治百人,众人尽数上去,一天也不过千余人。但天下病患何止千万,大多数的病患,更是七日而亡……病情急如火……”
众人还是沉默。朱慈烺直指的是中医传统医疗的弊端啊,这等于是在隐隐认为,在场所有人一直以来坚持的那一套法子根本不行。
角落里,孔洛灵忽然感觉气氛有些奇怪。
他看向身边一个颇为俊朗的男医师,道:“周亦是,为何大家都不说话?有些奇怪呢……”
那周医师语调也有些奇怪,幽幽道:“孔医师……若是一个平头百姓指着你开的方子说不对,你是怎一般的心情?若是指着咱们医正说,咱们的医术都不对呢?咱们治病救人的法子,从根子上就出了问题呢?”
孔洛灵先是生气,心道外行指导内行当然要惹人恼。可转而他就更加生气了:“你们是觉得圣上说的不对?”
周医师也不开腔了。可在他看来,这位皇帝可不就是不懂装懂,乱来么?
唯有徐新学依旧不服输:“敢问圣上,所谓尽人事听天命。竭力想出医治之法就已经不易,难道要编出一个大家都懂,却毫无用处的医道不成?”
“自然不是徐老大夫所言,在朕看来,九种表里辩证虽然上佳,却无法推广,实用性过低。我国医学远迈各国,但有一个问题。玄之又玄,理论各异,以至于验证困难,重复治疗效果亦是困难,如此,必须借助医者的个人经验。但在医疗之上,尤其是样本扩张,需要数千,数十万乃至百万的医者都学习的时候,就极易出现偏差。”
“这一回,面对瘟疫。我们更是无法区分一点,这天下瘟疫病症,究竟为何?各类瘟疫是否为一种?又拢共有几种?如何染病,如何发病,如何病亡?就比方说大头瘟也好,探头瘟、瓜瓤瘟也罢。这些都是民间百姓对瘟疫症状的粗浅描述。纵然在一地之中能准确描述瘟疫,到了另一地,就南辕北辙了。如此,实际上的疾病种类依旧无法确切。这就会导致医治的时候无法对症治疗。所以朕提议,先将眼前的瘟疫了解确切,定疾病之名。”朱慈烺说到这里,总算在场之人气氛稍稍一缓。
孔洛灵紧紧握拳:“我觉得说得有道理啊!我等身为医者,应当以切实的专业素养定名,而非让民间百姓以个别症状命名!如此才能对症,对症了,也就可以下药,按法子治疗了!”
“是对的话……却难保是正确的废话。”徐新学心中评论着,但看到朱慈烺的理论他却不得不承认,这一位皇帝朕的有一套。至少,这话他无法反驳。
吴有性终于开口了:“还请圣上示下。此番瘟疫如何分类,究竟为甚么疾病,又是要如何分门别类区分?”
“瘟疫……只是一个笼统的称呼。朕以为,这是所有烈性传染病的统称。这一回的瘟疫,朕提议命名为鼠疫!”朱慈烺拍拍手,侍从拿来一叠资料,上面有此次的病例副本,解剖结果。
朱慈烺率先翻开,让人分发给众人,道:“首先。传染性极强。”
孔洛灵身边的那周医师冷哼一声,心道:这不是废话?
“其次,超过一半的死亡率。非烈性传染病无法达到。其后,关键的是淋巴结重大,所谓大头风,就是解剖后发现的颈部与耳朵后部淋巴肿大之症状。”朱慈烺侃侃而谈,发现众人都呆了。
徐新学当即打断:“敢问圣上,这淋巴结为何物?”
朱慈烺愣了下,反应了过来,轻咳一声。他前世有个女友是医生,为了追求耳濡目染之下也有许多知晓,要真正行医是不行的,但拿来装装样子,有个全面的知晓是不错。当然,这个时代后世的事情是没法提了。
不过朱慈烺如何急智,当下就看了一眼手头卷宗上的名字,心中一亮,悠悠道:“哦,是这般。这是陆军医院解剖室的最新研究成果,唔,是这一位孔洛灵医师的研究发现。这位医师发现了颈部与耳后的症状,至于这淋巴结,朕认为,这是一类人体防线的免疫器官。用以抵抗外邪的切实物质。因为发现得新,也就直接命名了。这一次,还得多谢孔洛灵医师的努力呢。”
孔洛灵顿时感觉无数目光落到自己的身上,让她脸色腾地红了下来。
“是……是如此。”此刻的孔洛灵,满脑门的激动,双颊绯红,星星眼闪亮亮地,说话都不利索了。
京中各个名医还待质疑,李中梓开腔了:“莫非,就是圣上此前所言神镜所观察到的景象?”
朱慈烺愣了下,终于想起来是前些时候鼓捣的显微镜。只不过还只是样品,为了让李中梓、吴有性以及龚居中这些当代名医加入,这才亮出来的神器。
当然,李中梓帮腔,机会可难得,朱慈烺应下:“是如此。”
李中梓一脸释然。
这会儿,朱慈烺赶紧转移话题:“最后,是吐血而亡。所谓喉痹,以医家更专业的描述,应是气管以及支气管黏膜极度充血,乃至造成血管与淋巴管内皮细胞的损害及急性出血性、坏死性变化,并导致病家迅速死亡。”
朱慈烺的名词都带着一股子奇怪的味道,但这里的人都是名医,自有一套理论不提,最关键的是都经验丰富,朱慈烺的描述简单易懂,各人自行替换自己理解中的词汇,很容易就明白朱慈烺说的是何物了。
吴有性终于又开腔了:“鼠疫症状之辫,殿下所言无误。只是未知各类瘟疫,殿下欲要如何归类。”
“根据解剖与历来卷宗所得,朕以为,鼠疫可以以下分类。”朱慈烺道:“首先是轻型。有不规则低热,全身症状轻微,局部淋巴结肿痛,偶可化脓,无出血现象。其次是腺型,急起寒战、高热、头痛、乏力、全身酸痛偶有恶心、呕吐、烦躁不安、皮肤淤斑、出血。最终毒血、继发肺炎或败血症死亡。再次为肺型。此疫发展迅猛,急起高热,全身中毒症状明显,发病数小时后出现胸痛、咳嗽、咳痰,痰由少量迅速转为大量鲜红色血痰。呼吸困难与发绀迅速加重。临终前高度发绀,皮肤常呈黑紫色,历来欧罗巴的文献之中也曾见到,被称之为黑死病……其后为眼型、咽喉型、脑膜炎型。”
朱慈烺话音刚落,屋内就是一阵阵的翻书声。
厚厚的卷宗在各人的手中不住地翻阅。
“皮肤黑紫者,有此卷宗!”
“那么,探头瘟与瓜瓢瘟就是殿下所言的肺鼠疫。大头瘟可能是脑膜炎型鼠疫。疙疸瘟可能是腺鼠疫……”
“与圣上所言一一对应……”
太医院的一干御医纷纷赞叹,满脸都是叹服。
徐新学见了,却是心中不服这些太医院的人说不定都是在溜须拍马。
想到这里,徐新学开腔道:“所谓肺型鼠疫,脑型鼠疫,那岂不是瘟疫之毒都在肺部,脑部?若如此,如何证明毒气就在那里?”
朱慈烺道:“当然可以证明。来人,去台基厂,将全部的显微镜都拿过来!”
徐新学微微有些不妙的预感,但心底里,另一个声音忽然响彻:说不定,这是一场新生……(未完待续。)
第二十五章:众志成城
历史的进程有时候会有一种格外荒唐的方式被推进。
比如说:社会的整体进步往往伴随着死人而推动。很多时候,伴随的是错误的反对者老死或者各种意外死去而被推进。随后,伴随着新生一代成为新技术新思维的认可,不合时宜的老古董就这么被扫进历史的垃圾堆里。如此轮回,螺旋上升。
这一回,徐新学有些预感自己会成为这样的一个人。
朱慈烺说完之后,一人高声领命。
“是!”宁威领命